大概是我這個人的皮比較厚,挨打挨習慣了吧,我身上的傷過了兩天就好了一大半,要不是我的臉還是腫著的,一般人都看不出來我被人打過。但是,當我頂著這麽一張腫著的半邊臉去學校上課的時候,我還是吸引了同學的目光。
特別是幾個好事的,唯恐天下不亂的同學們,早自修一下課就聚到講台邊上,也就是我的課桌前了,而且還不忘拉上了王雪琪。
王雪琪是真的關心我,她一來就過來詢問我了。但是當時早讀課馬上就要開始了,我隻和她匆匆講了幾句。告訴她不用太擔心就完事了。
不過,王雪琪是我在市一中最先認識的好朋友,她當然希望知道我這個傷的具體情況了。
“潘雪,你這個傷是怎麽回事?”王雪琪問我。
“被打的!”我沒好氣地回答。
“什麽?被人打了?”王雪琪問我:“被誰打了,什麽時候,為了什麽?”
“還會是誰,不就是那個王明坤嗎?”我甩了下頭發,這個王明坤,其他什麽事情也不做,就
知道打架,等以後打不動了,估計才會知道要讀書吧,不然地話,要被人打了以後才能反省吧。不過想象到他們那次被三個女生吊打的場麵,我還是挺開心的。但是按照王明坤的心態,估計早就忘了有這麽一回事了。看他現在這麽狂就知道了。
“啊,王明坤怎麽會打你啊?”王雪琪問道。
“為他的表妹葉小萍報仇唄。”我回答道。
“葉小萍是他的表妹!?”王雪琪和其他的同學都震驚了。接著,為了滿足他們的好奇心,我就把這個事情的前因後跟他們都說了一遍。
在了解了事情的經過之後,這些同學紛紛表示,不再跟王明坤打交道了。
那天在男廁所裏碰到的男生——梁歡,在跟他打過照麵,互相留了班級之後,我就老看到他,不知道是他故意在我的麵前出現,還是本來我跟他就有這麽多次見麵機會,以前是不認識,現在認識了,就能從人群裏把他給認出來了。
我很感激梁歡,想給他買點零食、禮物什麽的來表示我的謝意。但當我走到超市、把東西都挑好的時候,才發現,我不知道梁歡是幾班的。
我就跟王雪琪說起了這件事情,王雪琪很驚訝,她說:“潘雪,你怎麽連梁歡都不知道?”
“嗯?”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他很有名嗎?”
“他是我們校長的兒子啊!”王雪琪說。
“哦,話說我們的校長確實是姓梁。可我沒想到他還有個兒子。”我說。
“是啊,他這個兒子還跟我們同一屆,在重點班讀書呢。”王雪琪說:“你就去重點班找他好了。”
“哦,原來是這個樣子。怪不得老是能看到他,原來是同一屆的。”原來梁歡就是我們梁校長的兒子,想到校長當日呱拉呱啦講了
半個鍾頭不會停的念功,在想想梁歡當日即便麵對王明坤他們仍然淡定自若地講出一大堆,把王明坤搞得啞口無言。這可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隻是想到梁校長的那個地中海,我就不由地為梁歡的將來著急了。
我從銀行取出了一點錢,提了一袋子零食去重點班找梁歡。梁歡見到是我,很驚訝,說:“潘雪,你怎麽來了。”
“上次多虧了你。”我說:“這是一點心意。”說著,我就把零食給他了。
“啊呀,你怎麽這麽客氣,大家都是同學,應該的。”梁歡說。
“你就收下吧,我很感謝你。”我說。梁歡推脫一陣,最終還是把零食收下了。話說,梁歡推脫的時候還真像的他的父親——梁校長,一副當官的樣子,不知道他以後會不會也成為校長呢?
在後來我就老是看到梁歡了,不是在做早操的時候,就是在課間。接著,我在體育課上也看到梁歡了,我跟他打了個招呼,才知道,原來,我們班和重點班是在一起上體育課的,隻不過,給我們上課的老師是不一樣的。
在我送了他零食表示感謝之後,梁歡又過來送了我跌打膏藥,說是對治療打傷很有好處。我跟他講不用這麽客氣,但是梁歡非要塞給我。這樣一來二往,我和梁歡就開始熟識起來了。
梁歡時不時過來找我,有時說說試卷上的事情,有時就跟我聊聊老師同學,講講閑話。他是一個健談的人,隻要一開口,就可以嘩啦嘩啦講一大堆不待停的,這真的跟梁校長有的一拚。
梁歡也喜歡跟我分享他的經曆,他是梁校長的獨子,所以,梁校長就對他進行了精英教育,從小,梁歡就要上好多補習班,什麽奧數、英語、作文、鋼琴、書法、跆拳道之類的。根據梁歡講的,隻要是市麵上有的補習班他都去上了一遍。
除了上補習班,他就常常跟著梁校長到各地去旅遊,因此,在一般人還在跟別的小孩玩過家家的時候,他就已經提著行李箱,飛東飛西,跑遍大半個地球了。
因此,他的童年,就被補習班和旅遊給占滿了。而跟他同齡的小夥伴還在玩泥巴,他每次回家找小夥伴玩耍的時候總會被嫌棄,然後就被小夥伴拋棄,長此以往,他就回家看書,不跟他們玩了。
他見識很廣,可以從風土人情聊到國家大事,從天體物理聊到詩詞歌賦。我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子的人。
跟我從小一起生活的陳宇飛,永遠都是冷冷的,話最多的時候是他跟老陳吵架的時候。而像胡峰、吳遠飛他們也不愛說話。
每當梁歡找我聊天的時候,我隻要有空,就會靜靜地聽他講話。在他的話中,我看到了秀麗的江南水鄉,看到了塞北的日落,看到了遼闊的大海。我領略到了巴黎聖母院的浪漫,領略到了日和風情,領略到了“貢都拉”的悠閑。
“梁歡,真羨慕你啊,可以去這麽多的地方。”我感歎
道。
“嗯?”梁歡說:“你沒有去過嗎?”
“嗯,我沒有去過。”我回答,其實,這個時候我挺自卑的。
“你可以叫你爸媽帶你去。”梁歡說。
“我沒有爸媽。”我低頭,更加沒有自信了。是啊,因為我沒有爸媽,所以不能恣意而活;因為我沒有爸媽,所以我不能去這些地方旅遊;因為我沒有爸媽,所以隻能在福利院裏低頭受氣,夾著尾巴做人。
“不好意思,請你原諒我,我不知道你的情況。冒犯了,不好意思。”梁歡向我道歉。我感到一陣驚喜,這麽多年來,這是第一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陳宇飛雖然對我好,但是他動不動就諷刺我,我被他諷刺得都快沒有自尊了。
原來,被人體諒是這麽得快樂,我感到我現在就像是喝了一杯蜂蜜水一樣甘甜。
“沒事的,梁歡。你別介意。”我覺得很輕鬆,梁歡似乎有一種魔力,能夠給身邊的人帶來光明和溫暖,在和他聊天的時候,我感覺渾身上下都被這樣子的光明和溫暖包圍著,不知不覺地,話就開始變多了:“梁歡,我是在福利院長大的,我爸爸……”我第一次對一個外人說了我的身世。我沒有考慮這麽多,又或者說,在梁歡身邊,我不覺得緊張,他讓我很安心。
“潘雪。”在聽了我的講述之後,梁歡注視著我,非常認真地說:“你好了不起。”
“啊?”我很吃驚,說:“真的嗎?”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誇讚我。心裏就特別激動。
“你不知道你自己很厲害嗎?”梁歡認真地看著我說。
“可是,可是陳宇飛一直說我笨。”我沒什麽自信,一點底氣也沒有。
“因為陳宇飛就算是在一中裏麵也是很厲害的。”梁歡說:“每年有這麽多人來考市一中,結果隻錄取百分之一的人。潘雪,你就是這百分之一中的一個。”
我是百分之一中的一個!?上學這麽久,我今天才意識到這件事情。
“我們普通家庭出身的人,為了這個百分之一,也不得不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遲。而你是福利院出身,家裏沒有爸媽照顧,複習的環境也這麽差。結果你也考進市一中了,付出的努力肯定比我們更多。”梁歡說:“所以,潘雪,你很了不起,我很佩服你。”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是欣喜?是感動?還是滿足?我的心底一下子湧出了萬千種情感,這些情感就像是一股噴泉,“哄——”地一聲衝破了心底的禁錮,衝上了腦殼,我一下子明白過來了。考市一中時的痛苦、被葉小萍欺負時的不甘、被老陳剝削時的屈辱完全不重要了。
我這是,被人肯定了嗎?望著梁歡認真的、如墨石般的瞳孔,我確信了,我先前的努力,已經被肯定了。
我很感動,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我擦著眼淚,微笑著,對梁歡說:“梁歡,謝謝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