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肯在鏡頭前,平淡,看上去從容,但又像是麻木地敘述了自己犯罪的所有過程。

包括他一開始是因為好奇和刺激,在別人搶劫商店的時候撿一點別人剩下的東西。

到他開始主動去砸玻璃搶劫商店。

敘述的過程並不長,他交代了每一件商品的來路,並且和所有贓物都能對得上。

法官是一名六十來歲,來自聯邦已經退休的法官。

他其實可以不來,但是他對司法,對工作還有著無法撲滅火一樣的熱情,所以在募集誌願者的時候,他離開了家人,跟團來到了納加利爾。

他一生審判過很多的案子,此時他表情嚴肅地看著阿肯,“所以說,所有的東西,實際上都是你通過盜搶手段掠奪來的,和你的父親沒有關係?”

阿肯看了一眼身邊的中年男人,他用力點了點頭,“是的,老爺。”

法官又問,“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阿肯又點了點頭,法官隨後把目光投向了中年男人,後者隻是保持著平靜,回避法官的目光。

法官摘掉了眼鏡,他拿起小鹿皮的眼鏡布擦了一會,有那麽大約十六七八九二十來秒的時間,他重新戴上,最後問了一次,“你們對你們所說的還有什麽需要修改的地方嗎?”

“沒有了,老爺……”

法官拿起錘子,敲了敲。

快速法庭不像正式的開庭那麽的嚴肅,不然大家就一直起立坐下算了,法官自己的體力也支撐不了。

“根據《納加利爾新聯邦法典》,警察和檢查提供的證據,嫌疑人自己的描述,確認證據充足,事實清晰,……行省……市阿肯,犯有盜竊,搶劫,傷害……”

他說著頓了頓,“……經由審判,阿肯,你將會被執行死刑,你需要上訴嗎?”

律師和阿肯說了一下上訴是什麽意思,以及上訴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毫無意外的,如果上訴,那麽地方警察局將重新搜集證據,有可能父子兩人都會死。

隻要他們發現阿肯的父親也參與了某一次的盜搶,隻要有一次,就足以讓兩人一起死。

阿肯當庭表示不再上訴,尊重法律和法官的判決。

而阿肯的父親,則因為縱容,包庇等罪名,被判處一年監禁。

考慮到他還有家人需要養活,所以一年的監禁改為鞭刑,一共三十鞭,每個月打三鞭,直到全部打完為止。

案子到這裏算是審完了,律師有些惋惜地離開了,阿肯也被人帶走。

他即將被執行死刑。

現在納加利爾的社會治安是一個大問題,聯邦來的司法團隊認為有必要利用極刑立刻給目前的動**的社會一記重拳!

讓人們認識到,法律是神聖且不可侵犯的。

不遵守法律的下場,往往要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

所以這一次的大規模的快速審判產生的死刑和重刑不會複審或者集中到高層司法部門審批,會直接就地執行。

阿肯被投入另外一個地方,這裏的空間大一些,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床鋪。

也很明亮,比警察局那邊好多了。

可這裏的每個人幾乎都是死氣沉沉的,他們不是躺在**,就是癱坐在牆角。

人們對新來的阿肯不是很在意,因為還有比他更小的。

有個十四歲的小家夥搶劫外國人時捅傷了他們,法庭那邊直接判了死刑。

剛進來的時候,那個小家夥似乎還不是很畏懼,但是隨著日期越來越近,他也不那麽活躍了。

警察看著他,沒有給他解開手銬和腳鐐,“還有三天時間,如果你有什麽想吃的,可以告訴我們,我們能盡量滿足。”

警察似乎有些話沒有說完,最終搖著頭離開了。

這三天時間裏,阿肯渾渾噩噩的,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他已經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了。

往往都是吃完東西往**一躺,就能睡著。

似乎睡覺成為了他逃避死亡的方法,但很顯然,這不可能。

不知道多少次醒來時,他麵前有著非常豐盛的食物。

他下意識的意識到,這可能是自己最後一頓了。

豐盛的食物,可是沒有人有胃口,阿肯看著那些肉塊,他突然有些反胃,想吐。

他喝了點水,什麽都沒有吃。

十分鍾後,他和其他人,被壓到了一塊空地上,周圍有很多的記者,他眯著眼睛,陽光有些刺眼。

有人在宣讀什麽,他聽不見,因為此時他正在耳鳴。

什麽都聽不清楚,聽不見,世界仿佛都變得有些不太一樣。

在人群中,他有些意外的看見了父親,母親和妹妹。

他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可他的手銬和腳鐐連在了一起,他舉手的動作差點讓他摔倒。

他意識到,一切其實已經不同了。

那個始終在說什麽的人一直說個不停,阿肯有些厭煩了,今天的天氣太熱了。

他有點想回家,隻是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他看著妹妹,妹妹似乎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當他的目光看過去時,小女孩就揮舞著布偶和他打招呼。

他咧嘴笑了笑。

母親臉上的擔憂和悲傷讓他有點難受,他盡量不去看她。

而他的父親,隻是默默地看著他。

有些喧囂的風停了,阿肯的耳鳴似乎也好了,那個說不完話的人,也放下了手中的審判書。

身後傳來了一些腳步,身後有些人靠近了,整個現場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他的母親突然間癱倒在地上,而他的表情,也凝固在了這一秒。

槍響,遮蓋住了天地間所有的聲音,阿肯看著自己麵前不遠處地麵上那個有些熟悉的額頭,倒在了地上。

那些來自文明國度的先生們,女士們,記者們,在發出一聲帶著興奮的驚呼後,熱烈的討論著這一切!

如果阿庫馬力聖賢師還活著,他已經會有一種感悟。

對於人類來說,對於世界來說,弱小,就是原罪!

不可饒恕的罪!

阿肯死了,十六歲的少年死在了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紀裏,他無辜嗎?

不,他一點也無辜,他盜搶商店,這就是犯罪。

可是他應該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嗎?

也不,這些罪名還不應該讓他如此輕易的死去。

真正讓他死去的,是人們對文明的定義,是那些自詡文明的文明人們。

他們需要有一些人的死,來證明社會進化過程中不可跳過的一環!

每個人都是無辜的,但每個人,又都是凶手,至少在“阿肯之死”中,他們都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阿肯的死會引發世界的熱議,有可能,但最終,不會有人記住他。

所有死在這場“大審判”中的人,都將為納加利爾新聯邦的和平與穩定,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隨著不斷有人被判死刑,社會上犯罪的風向一下子就被踩了急刹車。

幾乎看不見有什麽人像過去那麽明顯的去犯罪了。

大街上的人,也變得極少。

與此同時隨之展開的,是第一次納加利爾人口調查,新法,人口信息的編排,永遠都是同步進行的。

其實聯邦也好,蓋弗拉也好,都有類似的東西,比如說社會保險號,一個人一出生就被分配的東西。

從來都沒有誰覺得自己擁有一個社會保險號是不自由的象征,他們也不會吵著鬧著不要社會保險號,因為人們都知道,隻有有了這個東西,自己在聯邦才是有保障的。

蓋弗拉也是這樣。

現在在納加利爾,也是這樣。

給每個人分配一個“編號”,當有誰犯法的時候,隻要按編號抓人就行了。

在這段時間裏蒙受損失的商家很多,可比起讓更多人的工作和生活穩定下來,他們的付出……似乎是值得的。

誰讓他們沒有雇傭保全公司,又不是聯合開發公司的合作夥伴呢?

由阿庫馬力的死引發的納加利爾動亂,在一個月之後,被徹底的按滅了。

這也讓全世界再次見識到了聯邦的執行能力,同時對法製和法治的改革,也開始在各個國家熱議。

到底是人治好,還是法治好,人們都在討論這些,蓋弗拉也在討論這些,就連彭捷奧也在討論這些。

“……考慮到納加利爾新聯邦是拜勒聯邦最忠實的盟友,為了幫助納加利爾新聯邦實現基礎工業化的裏程式發展,我們將會將一些基礎工業項目,從聯邦搬遷到納加利爾新聯邦……”

電視台中播放的消息似乎對納加利爾人來說很好,動亂之後穩定下來的社會,以及更多聯邦的投資人。

人們很快就忘記了之前發生的一切,到處都是招工的工廠,到處都是工作的機會……

“它說的就像是我們為了自己的產業安全,提前把一些不穩定因素誘導出來然後清理幹淨了。”

“這可不是大屠殺,隻有蓋弗拉人才會這麽做!”

林奇關掉了電視,看向董事會的其他人,“這麽說來我們也可以把一些產業搬遷過去。”

是啊,誰會反對廉價的勞動力呢?

這個章程結束之後,林奇談起了下一個事情。

“我看見最近國防部和我們的接觸變多了,也有人私底下告訴我,快要開戰了,有人有什麽小道消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