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或者不信,本來不是一個問題。
可當林奇把它變成了一個問題之後,大皇子的副官動搖了。
人最怕的,就是想得太多。
其實做一個傻子,才是人最幸福的形態。
因為傻子不會考慮哪天丟了工作怎麽辦,不會考慮自己生病了怎麽辦,他們不會想這麽多。
他們隻會對著別人笑,人們以為他們那是傻笑,卻不知道那是快樂的笑。
直到他們死前的那一秒,他們也沒有什麽好恐懼的,對他們來說,恐懼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但聰明人會多想。
大皇子的副官已經開始多想了,他想的是“大皇子會不會多想”這個問題!
他不會認為大皇子一開始就認定自己和林奇有什麽交易,可是耐不住大皇子去多想,萬一他想多了,覺得還是除掉自己怎麽辦?
畢竟他知道很多重要的事情,掌握著一些核心的信息,隻有一個死人,才是最好的保密者。
他也幫大皇子做過一些類似的事情,在大皇子成長過程中,總有那麽幾個能夠影響到他未來發展的人。
總得有人來做這些。
隻是以前他是負責結束麻煩的人,現在他有可能會變成一個麻煩!
他越不說話,林奇越是不著急催他作出決定。
因為林奇也是聰明人,他深知一個正常人,一個聰明人一旦想多了,會多可怕!
他就慢慢的等著,大約七八分鍾後,副官的額頭上已經有了一些汗水,傷口的疼痛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尖銳。
他忍著痛,看著林奇,想要開口說點什麽,又閉上了嘴巴。
又僵持了兩三分鍾,他歎了一口氣,“所做的這一切,就是為了今天嗎?”
他忍不住看了看床頭櫃上放著的象牙假肢,此時他已經……他說不好,內心的憤怒,憎恨,突然間變得廉價起來。
他甚至有一點想笑。
“從一開始,這就是你的計劃?”
“把我留下來,而不是針對性的襲擊?”
此時的副官唯一的念頭就是自己遭了這麽多罪,並不是林奇對大皇子的報複,而是為了讓自己能被他說服!
是的,如果此時的他還有著完好的雙腿,並且和林奇沒有見過麵,他不可能會被一個陌生人說服想要去背叛大皇子殿下。
他不可能那麽做!
他,他的家族,都以他的工作為榮,他最不可能背叛的,就是大皇子。
但現在情況有些不同了。
自己注定無法成為他理想中未來的那個人,他不可能套用假肢拄著拐杖像個小醜一樣在人們麵前一扭一扭的走路。
在一個狂熱的,以強者為尊的國家,人們不會尊重他這樣的廢物!
他注定失去了榮耀,現在又失去了信任,或許隻有這樣,他才有和林奇談論這些問題的基礎。
林奇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如果你們不策劃嚐試襲擊我,到今天為止所發生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這不是我作出的決定,是你們!”
副官輕笑了兩聲,他沉吟了一會,“你有沒有考慮過一種可能,也許我會拒絕你,然後安靜的躺在**等待死亡?”
他的眼神裏透著一種很特別的驕傲,是的,他並不是完全沒有選擇,他還有一條一般人看不見的選擇。
那就是選擇去死。
林奇也誠實的點頭,“我考慮過,所以我也做了相應的布置。”
“一旦你死了,媒體會以你和大皇子之間的矛盾作為報道的核心,向全世界報道大皇子在醫院裏暗殺你的事實。”
“你不會成為彭捷奧人民口中,為了國家犧牲在聯邦的勇士!”
“反而大皇子會因為你,成為一個小醜,你知道,沒有人能夠猜透小醜在想什麽,他們心裏總是變態的。”
林奇的誠實突然間讓副官不知道說什麽好,他也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沒有選。
他不知道林奇能怎樣肯定自己的死亡一定會成為大皇子的汙點,可這樣的事情一旦發生,大皇子的政治生命就走到頭了。
民眾們不會喜歡一個耍弄陰謀詭計的皇帝,更不會喜歡一個動輒就要拋棄自己的子民的皇帝!
彭捷奧曆代皇帝的甄選或許有點殘酷,但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會有這些惡劣的品質。
他們也許粗魯,也許暴躁,也許弑殺,但他們所有的惡都是對外的,不是對內的!
報道一出去,大皇子的皇帝之夢就會徹底的破碎。
他為了這一刻,等待了十幾年,並還會繼續等待下去。
他會因為夢的破碎而陷入瘋狂。
你不知道手裏攥著刀的瘋子下一步會做什麽,但肯定隻有少數幾種結果。
要麽把刀子插進自己的身體,要麽插進別人的身體裏。
副官又沉默了,他不敢賭,萬一輸了,死的就不是他一個,而是他家族裏的所有人。
但是如果他背叛了大皇子殿下,家裏人也會死。
似乎是看出了他受到的折磨,林奇提供了一個解決的方案。
“如果我們合作,我可以確保你死得很英勇,你會成為一個英雄,有一個英雄的葬禮。”
“我會想辦法把你的家人也弄出來,讓他們在這裏和你團聚。”
“你會擁有很多錢,擁有擁抱自由的權力,你能活在陽光下,享受你以前從來都沒有享受過的自由,平等。”
他前傾了身體,拍了拍副官的手臂,“時間不多了,當我離開這扇門之後,我們就不會再有交集。”
“等你死時,等你的家人死時,我會為你和他們獻上一束花,每一個為理想和使命死去的人,被犧牲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他說著站了起來,走到了窗台邊,他打開了窗戶,點了一個煙,“你還有五分鍾的時間……”
人啊,總是畏懼死亡的,任何人都不能逃避這一點,無論他是一個躺在汙水中掙紮求存的流浪漢,還是高坐雲端的世界統治者。
每個人都有著相同的渴望與訴求,那就是活得更長久!
人們……不,是生物本能的抗拒死亡,但又必須投入死亡的懷抱之中,但凡有延遲的機會,他們都會願意為此付出所有!
五分鍾的時間不長,很快就過去了,副官最終輸給了求生的欲望。
還有保持榮耀的訴求。
在林奇離開時,那些負責盯梢的人中,就有人給大皇子打了電話,他們表示林奇在醫院裏待了有五十分鍾左右。
不僅如此,他還出現在副官的病房裏——人們看見他推開了副官的窗戶,並且吸煙,好像還和病房裏的人聊著什麽。
大皇子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先是憤怒,可很快就平息了,他甚至都沒有做出更多的安排。
在大皇子離開聯邦的前一天晚上,一名因不小心割傷了手臂的啞巴被送進了急救室裏。
傷口不是很嚴重,醫生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就沒有再關注他。
當然,為了從聯邦醫療保險上敲一筆,以及從病人身上挖掘出更多的支付潛力,手臂受傷的男人被要求留院觀察。
理由是觀察傷口是否會感染,現在是夏初,已經到了傷口容易感染的季節。
男人也同意了,由於他沒來得及通知家人,所以今天登記不了社保號。
不過他交了現金,有現金,一樣能住院,隻要是錢誰還在乎是從誰口袋裏掏的呢?
晚上一點多,躺在病**的男人翻身起床,他在洗手間裏換了一套衣服,搖身一變就成了一名醫生。
他快速的按照白天記憶中的建築平麵圖,找到了位於樓上的監護病房,並找到了副官所在的房間。
這個案子不涉及什麽故意傷害或者其他情況,當事人也沒有申請司法保護,所以沒有人會為他看守大門。
男人進入了房間,走到了病床邊上,副官側著身,背對著男人,看樣子睡得很沉。
男人掏出了一根注射器,將裏麵的藥物注射進吊水瓶中,隨後悄悄的離開。
整個過程,幾乎沒有一丁點的聲音。
當門被關閉過了有那麽一分鍾左右時,門又開了!
男人透過門縫注視著躺在病**的副官有那麽一會,才重新離開。
大皇子給他的要求是盡可能不驚動別人的殺死副官,讓副官看起來像是死於車禍,而不是被謀殺。
這樣他回去之後,就能夠把副官的死,和傲慢的聯邦人聯係在一起!
把這看作是聯邦人對他,對皇室,對整個彭捷奧帝國意誌的羞辱!
男人注射進去的藥劑,是一種從動物毒腺中提取的特殊毒素,它唯一的作用就是造成短時間的心髒麻痹。
並且很難被檢測出來!
一切都那麽的完美!
男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脫掉了那套醫生的服飾,換回了自己的病服,然後躺在了**。
與此同時,副官表情複雜的看著發生的一切,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半夜的時候樓上傳出了雜亂的腳步聲,夜裏的刺客翻身沉沉睡去,第二天直接離開了醫院。
隨後,大皇子也得到了消息,他的副官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多少還是有些痛苦的,畢竟能為自己工作,並且涉及到機密事件,兩人之間其實一直存在足夠的信任。
但……有些事情,總會發生,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