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黯淡的房間裏,一家三口坐在餐桌邊上,餐桌不遠處的壁枱上收音機嘩嘩的響著,已經快要壞掉的喇叭裏傳出了有些變味的女聲,聽得出,那是一出歌劇。
吃著和屎粑粑一樣的晚餐,品著幾十塊錢一瓶的好酒,這種感覺……很難描述。
在林奇感慨完晚餐沒多久之後,內爾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勺塞進口中,他一邊吃,一邊問道,“所以,你來這裏是想要做什麽,奚落我們過的還和過去一樣嗎?”
內爾第一時間就展現了自己的攻擊性,這是他的地盤,他的家庭,任何人都不能夠幹擾他對這個家庭的支配和控製。
在很多文化迥異的國度中,那些人們認為聯邦人的社會和家庭關係讓人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這就像是聯邦人看其他國家的人那樣。
文化,是社會組成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小的時候,每當內爾發火的時候林奇就會感覺到有一種麵對山崩海嘯時的巨大壓力和恐懼感,憤怒中的內爾就像是快要爆發的火山。
那個時候他更年輕,更強壯,更具有支配力,現在再看看,這一切似乎都變了。
內爾變得不那麽令人畏懼,可能對於絕大多數的孩子們來說,這或許意味著他們長大了,可在林奇來看,又是不同的東西。
“你老了……”,他聳了聳肩,看著內爾,“所以我們不要發火,保持著冷靜和理智的談一談,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也不是來看你笑話的,隻是回來看看你們。”
林奇隱藏了塞拉的那通電話,內爾並沒有家暴的習慣,可如果他說出來,會讓塞拉的境地不怎麽好,所以他隱藏了這一點。
“剛才我和塞拉聊天的時候聽說你丟了工作,你有沒有什麽新的打算?”他看著內爾,而內爾則低著頭,沉默的對付著他麵前盤子裏的食物。
林奇臉上多了一些笑容,“來吧,你可以把我當成一個熟人,一個朋友,這不是我們經常說的嗎?”
聯邦的教育界有一句很深刻,也很有意義的話——父母是孩子最好的朋友。
這句話也得到了整個社會的認可,它對目前聯邦的教育事業和家庭以及社會關係的推動起到了關鍵的作用,如果忽略那些因為家庭問題引發的犯罪行為的話。
內爾快速的把餐盆裏的東西吃幹淨,他還用手指順著邊緣勺子不好用力的地方刮了一圈,把剩餘的一些食物連同手指塞進了嘴裏。
然後他端起那杯可能是他到目前為止喝過的最好的酒,一口吞進口中,還漱了漱口,連同著食物的殘渣一起咽了下去。
林奇始終看著他,他這才抬頭看向林奇,“是的,我失業了,你想要給我一份工作嗎,我是不是也要向其他人那樣喊你波士?”
這可能是內爾作為父親最後的尊嚴,連帶著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嘲諷一下林奇。
林奇沒有太多太豐富的表情,其實以他真實的年紀,這些事情看起來還是有些有趣的。
作為一個善於說服其他人的人,對付像內爾這樣的家夥,他幾乎不需要怎麽動腦子就能做到。
他沒有反駁或者讚同,而是直接岔開了話題,“最近很多人都在失業,凱瑟琳你們記得嗎,她的父親也失業了。”
這個話題很快就讓內爾找到了認同感,塞拉也很及時的接上了這個話題,“我知道,你的女朋友,他的父親也失業了嗎,這真是太糟糕了!”
林奇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和她商量了一下,給他安排了一份工作,我最近組建了一個運輸公司,你們知道,就是那種倉庫和卡車。”
倉庫和卡車在某段時間裏一直都是社會底層最向往的工作,因為不管是哪一種,隻要能進去就代表著穩定的收入,而且這筆收入還不會太少。
聽到這裏的時候內爾忍不住抱怨起來,“我知道那個家夥,他蠢的隻能幹一些髒活,你給他一份什麽工作?”
“管理員,這份工作並不難,隻是記錄一些進進出出的東西,順便看著那些工人,不讓他們拿走不屬於他們的東西。”林奇輕描淡寫的回答,就像是這是一件很無所謂的事情。
塞拉看了看內爾,夫妻兩人在很短的時間裏用外人無法理解的方式完成了一次交流,然後她說道,“他做的絕對沒有你父親好,你知道他一直都是最好的,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在工廠裏。”
林奇笑了笑,笑容裏似乎充斥著某種……大致如此有些玩味的感覺,他看像內爾,“他現在喊我波士①。”
內爾頓時有些惱火起來,“我不會喊你波士的!”
林奇一拍巴掌,“那就這麽說定了,我會給你安排一份工作,但是你不會喊我波士!”
內爾愣了一下,兩人對視著,他臉色突然有些發紅,緊接著突然站起來,撂下一句“吃飽了”的借口,迅速回到了房間裏。
關上房門之後,內爾走到了床頭櫃邊,拉開了抽屜,裏麵有一個相框,裏麵的相片中有三張笑臉。
房間外,塞拉的臉上已經滿是笑容,她拉著林奇的手,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林奇是他的孩子,但是她又要感謝林奇,林奇則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用謝我,這是我應該做的,我們是一家人。”
晚上的時候林奇並沒有離開,天色完全黑透了時外麵的街道上已經變得非常的不安全了,但是令人意外的是他住在這裏,反而覺得很安心。
這可能和街道上的那些人明白住在這裏的人和他們的家庭沒有什麽財產有關係,所以他們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承擔著十年以上的刑期去入室搶劫一個窮人的家庭,以及麵對有可能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的狂怒者——根據調查研究表明,富人們遇到入室搶劫的時候會更配合入侵者,貧困的家庭往往會拚死反擊。
晚上十一點多,睡在自己那張有些短的**,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臥室的門被敲響了。
內爾在敲了敲門後直接探了一個腦袋進來,他看著躺在**的林奇,晃了晃手中大半瓶酒,林奇知道這是他想要緩和一下關係。
很快父子兩人就坐在了客廳裏,他們沐浴著夜色,看著充滿雪花點的電視,以及不怎麽好笑的節目。
父子兩人之間並沒有太多的更深層次的交流,隻是簡單的端起酒杯,放下酒杯,以及把那大半瓶酒裝進肚子裏。
第二天早上,林奇拍著腦袋爬了起來,拜勒聯邦的酒水灌裝標準讓每一瓶酒最少都有六百八十毫升,最多不超過七百六十毫升,突然一下子喝了這麽多酒他還有些不適應。
看了看放在書桌上的手表,此時已經快十點多了,他拍打著臉蛋讓自己清醒了一些,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內爾已經坐在那張破舊的沙發上看著電視了。
比起林奇的玩起和宿醉,內爾昨天晚上喝的那些東西就像是水一樣對他沒有任何作用。
父子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就挪開了彼此的目光,但塞拉敏銳的能夠感覺到,兩人之間的關係緩和了不少,這讓她很欣慰。
其實兩年時間不見,除了些許的陌生感之外,哪裏還能有多少的矛盾?
林奇現在又做的不錯,內爾隻是嘴巴上不願意認輸罷了,其實內心中他也是驕傲的,這幾乎是所有父母最真實的情況。
一方麵他們嚴格的要求自己的孩子,一方麵為他們感到驕傲。
“中午要在家裏吃嗎?”塞拉問了一句,如果他們中午在家裏吃的話,她會去買些牛肉,昨天晚上的那頓有些太簡陋了,中午就要正式一些。
林奇搖了搖頭,他比自己預料的晚起了不少,“不,我和內爾去公司一趟,另外把你的銀行賬戶給我,我現在已經成年了,我有理由承擔起一部分家庭的開支。”
是的,按照聯邦的規定,林奇二十歲了,他終於成年了,可能有些人在他這個年紀孩子都已經會跑了,但沒關係,這是法律允許的。
塞拉還有些遲疑,內爾則看似不耐煩的說道,“給他,他該做點什麽了。”
拿到銀行賬戶後林奇和塞拉告別,他沒有給塞拉支票,在貧窮的地區,支票的出現並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現金支票這個玩意是要有保證金的,一張二十塊錢的支票的背後往往是幾百上千塊的保證金,而轉賬支票則意味著巨額交易的常態化,這些對於那些已經被逼到懸崖邊上的人充滿了**力。
林奇會直接給塞拉的賬戶裏轉賬,這樣她去取錢就不會引起別人的關注,畢竟街邊的流浪漢都有銀行賬戶,存取這很正常。
不多時,一輛不起眼的車出現在馬路邊上,然後不起眼的離開,這是社區服務公司的車。
上次林奇開著自己的車去了凱瑟琳的家裏給她的家人添了不少的麻煩,所以這一次他變得聰明了一些。
坐在車上的時候,內爾問道,“你打算給我一份什麽工作?”
“我在城市的外圍有一塊地,這段時間準備開始著手動工,同時我也有一家小的建築公司,現在暫時缺少一個經理。”林奇笑了笑,“你覺得經理這份工作,還算滿意嗎?”
……
①,波士這個詞實際上是向早期的譯製片致敬,內地和港澳台最初都把“boss”直接音譯成為“波士”,配音也會配“波士”而不是“boss”,這是一個時代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