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正常人永遠不懂強迫症的難受到底是有多難受,以至於難受到很多東西一定要按照他們的想法來才可以不難受。

曾經發生過一起強迫症殺人事件,隻是因為電梯員經常看見一個遲到的員工係錯扣子,最終忍不住將這個人殺害。

美術老師不是強迫症,不是那個電梯員,所以她永遠都不會明白,為什麽沒有記號的保險櫃,她隻是翻動了幾下,也能被弗恩察覺出來。

她甚至在翻動之前就把整體的布局記在了腦子裏,這也是高級探員必須掌握的能力。

可即便這樣,她還是被發現了。

因為她還原出來的保險櫃內部的東西,讓弗恩感覺到難受。

難受,就說明有他之外的人動了。

在公司裏能出入他辦公室的人隻有三個人。

一個是他,一個是副總經理,一個是美術老師。

副總經理和格林兄弟是一夥的,他和諾爾如果完蛋了,副總經理也跑不掉完蛋的下場,所以不會是他。

那麽真相就隻有一個!

美術老師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車外微涼的晨色。

弗恩也沒有繼續追問,保持著安靜的開著車回到了家裏。

兩人就像是以往那樣,下了車,回到客廳。

美術老師盤腿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

電視裏循環播放著去年世界賭神比賽的現場錄播,偶爾也會穿插一些應召廣告。

她的心思不在這上麵。

弗恩換了一套衣服,然後也坐在了沙發上,他捋起了袖子,天氣越來越熱,加上心裏煩躁,他不想被衣服緊緊的束縛著。

兩人都沒有說話,但他們知道,接下來會有些話要說。

過了大概十分鍾後,美術老師先開口了。

她轉頭看向弗恩,“你知道,我以前為聯邦調查局工作,後來退休了。”

弗恩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這件事他是知道的,諾爾背著他調查了美術老師的身份他也知道,他自己也調查了美術老師的身份。

他這樣的人其實身份很敏感,他一點也不蠢,也很小心。

美術老師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會,繼續說道,“我接觸你並沒有任何的目的,隻是單純的被你的藝術天賦所吸引。”

“你很有趣,對我來說。”

“你的繪畫會給我很多創作的靈感,從那些迸發的靈感中,我有些著迷。”

她拿起桌子上的香煙,取出了一支,叼在嘴上,點著。

濃濃的煙霧卷入肺葉裏轉了一圈再吐出來,焦油帶來的“飽腹感”和尼古丁帶來的滿足感讓她整個人無比的放鬆。

她彈了彈煙灰,其實這個時候根本沒有煙灰好彈,但她就是彈了彈。

“弗恩,我了解你,你不是一個壞人。”

“你隻是因為生活的環境被一些你自己其實也不知道的價值觀扭曲了,你真的不是一個壞人。”

“從你的創作裏我能感受到你對生活的熱愛,對生命的熱愛,這些素質不會出現在一個壞人的身上。”

“我很多次想要和你聊聊,但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今天其實反而是一個好機會。”

“弗恩,現在國內很多安全機構都在調查你們和林奇。”

“也許以前你們能躲避一些調查,但總有一天,你們會被抓住!”

“你們和那些沒有被抓住的連環殺手不一樣,他們做完案就人間蒸發了,沒有任何的線索,隻要他們不主動站出來,就不會有人能找到他們。”

“你們不同,你們一直在明處,在聚光燈下。”

“你們的點點滴滴都會被放大鏡放大,什麽都藏不住!”

“無論多麽完美的犯罪,最終都會被發現破綻!”

“總有一天,你得麵臨這個大麻煩。”

“而我,正在救你。”

弗恩平靜的看著她,“這就是你對我保險櫃裏有什麽東西好奇的原因嗎?”

美術老師等待了幾秒,才點頭,“我想要救你,你本性並不壞。”

弗恩露出了一些笑容,“謝謝,你是除了林奇先生之外,第二個說我不是壞人的人。”

美術老師皺了皺眉,“林奇比你想象的更陰險狡詐,他從來不自己實施犯罪行為,而是指使你們去做。”

“一旦案件發案,或者他認為你們很危險時,你們就會麵臨最糟糕的局麵。”

“現在很多人都在調查他,肯定會牽連到你和諾爾,你也不想你和諾爾出事,對嗎?”

美術老師知道弗恩和諾爾非常的親近,這對兄弟的童年過得很淒慘,這也讓他們的感情變得很好。

諾爾和弗恩的兄弟情,是弗恩的一個弱點。

“弗恩,我不怕告訴你,軍方正在找林奇的麻煩,而且很快就要找到你們的身上。”

“現在能幫助你和諾爾的隻有你,我需要一些和林奇有關係的犯罪證據,我會幫你們轉為汙點證人。”

“而且我可以保證你們能拿到特赦令,你們不會坐牢,不會失去自由,甚至不會失去財富。”

“我需要的,隻是和林奇有關係的犯罪證據,或者是你的指控……”

弗恩抬起了手,阻止了美術老師說下去。

他摘掉了金絲框邊的眼鏡,捏揉著鼻梁。

其實他的眼睛並不近視,這是一個平光鏡。

美術老師說他的形象有點太……凶悍了,戴上眼鏡能讓他看起來柔和一些,加上現在的生意不需要打打殺殺,他照做了。

每天戴著眼鏡,鼻梁其實並不怎麽舒服。

他略微低著頭,閉著眼睛,“我和諾爾一出生就被拋棄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和諾爾都有六根手指。”

他伸開手,明明隻有五根手指,可在他的引導下,美術老師看見了陳舊性的傷口。

她本以為那是意外造成的,但沒想到,那是第六根手指。

“我們長大一些以後所有人都認為我們是怪胎,包括孤兒院裏的那些人。”

“在一天晚上,諾爾把我帶到廚房,用刀砍掉了我們是怪物的證明。”

“可他們並沒有因為我們沒有了第六根手指就接納我們,反而更加認為我們是怪物。”

“我們八歲還是九歲,我忘記了,我們就被送出了孤兒院,送到我們的第一任老板那去上班。”

“那是一個報頭,他會從孤兒院,福利院或者有很多孩子的家庭雇傭一些童工為他賣報紙。”

“你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他根本不會在乎對我們動手會有什麽懲罰。”

這些事情弗恩從來都沒有對美術老師說過,所以她也是她第一次聽說,並且開始沉入到故事當中。

弗恩點了一支煙,“諾爾的腦子比我轉得快,但就算這樣我們倆也沒有少挨打。”

“那個蠢貨喜歡喝酒,喝完酒就喜歡打我們取樂。”

“我和諾爾身體還算不錯,他可以通過毆打虐待我們獲取快樂,也能建立屬於他的權威。”

“我們在他那待了九年,幾乎每隔幾天就會挨打。”

“別人的報紙沒有賣完,我們要挨打。”

“有人弄髒了地麵,我們要挨打。”

“就連他高興了,我們也要挨打。”

“從來都沒有人想過要拯救我們,我們也看不見希望。”

他吸了一口煙,像是歎氣那樣吐出去,“那是我這輩子最黑暗的一段時光,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如果我沒有出生在這個世界上該有多好。”

他說著說著,笑了起來,“直到有一天,有一位先生坐在街邊的露天咖啡館的椅子上,他問我——”

“你有九十七分嗎?”

他嚐試著用林奇說話的方式來回憶並描述當時的對話,他臉上的笑容無法抑製住。

哪怕他其實並不想讓美術老師看見自己內心真實的情緒變化,但他還是控製不住肌肉,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的這些話就像是照進黑暗裏的陽光,讓我和諾爾有了一些奔頭。”

“我們可以通過兌換零錢的方式攢下三分錢,你可別小看三分錢。”

“每天我們都能攢下兩三塊,後來換零錢的人多了,有時候我們一天能攢下十塊錢。”

“在塞賓市,十幾年前,一個月一兩百塊的收入已經相當可以了。”

“那時候我們就在想,再過一年,等我們成年了,我們就可以獨立出去工作……”

“打斷一下!”,美術老師突然間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她的聲音也有些輕微的震顫,“你的意思是,當時你們一直為林奇提供零錢?”

弗恩沒有猶豫的點了點頭,“是的,我們為他提供很多的零錢,多到你不敢想象!”

美術老師看過林奇的檔案,她知道當初塞賓市稅務局的一名隊長邁克爾,曾經試圖找出林奇洗錢的證據。

後來因為某些機緣巧合以及林奇的手段,他不僅什麽都沒有得到,還被捕入獄。

這個時候她想起了案件中的一些關鍵字,她忍不住問道,“幫助老福克斯洗錢的人就是林奇,對嗎?”

弗恩點了點頭,“是的,雖然他一開始沒有告訴過我們,但諾爾最先發現了這一點。”

弗恩的臉上又露出了一點笑容,“他當初想直接和老福克斯先生交易,但老福克斯先生讓他滾……”

說著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