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教堂裏,翠西女士的叔叔坐在第一排左側靠近走道的位置上。

除了他之外,還有一些教會的工作人員。

今天不是禮拜日,也不是什麽宗教節日,大教堂今天沒有迎接信徒或遊客。

因為在這裏,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

幾分鍾後,教宗和另外一名牧首從側門走了進來,他一揮手,所有無關的工作人員都紛紛離開,把巨大的大教堂讓給了這三個人。

教宗看著翠西女士的叔叔,自己的好朋友,他突然間有點想笑。

“這一切,都值得嗎?”

他問。

有點莫名其妙,但三個人都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翠西女士的叔叔笑著回答道,“值得,或者不值得,有那麽重要嗎?”

“想做就去做,這就足夠了。”

“所有的付出和收獲都隻是在追尋理想道路上的額外風景,沒有什麽值得或者不值得的。”

另外一名牧首忍不住點評了一下,“很有深度的說法,你考慮過接下來要怎麽應對這些問題了嗎?”

到了這個時候,話題才逐漸的轉入“正題”。

教會內部……其實很複雜。

聯邦給的教會並不是完全幹淨的,這其實和全世界的宗教組織都一樣,不可能真的一塵不染。

虐待兒童的問題在教會內部……也算是一種很難說得清楚的東西,甚至可以說這有一部分曆史遺留問題。

在過去聯邦還有非常非常多的教會學校時,大多數家庭的孩子都會被送到教會學校裏學習,特別是女孩們。

這裏采取了半封閉的管理製度,而且各種規矩非常的嚴格。

作為老師的牧師或修女們對待孩子並不是都有足夠的耐心,所以他們往往會利用一些“懲戒”手段,使孩子們聽話。

比如說……打屁股。

聽上去好像很普通,可如果是在同學的麵前被打屁股呢?

甚至是脫掉褲子被打屁股呢?

身體的疼痛和精神上的刺激會讓每個受到懲戒的孩子們都變得愈發的脆弱,敏感。

這也是必然的,畢竟當著很多人的麵被脫掉褲子讓專門用來打屁股,包或者牛皮的木板抽把屁股抽紅,真不是一件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而且有些教會學校還有更嚴格,甚至可以說是嚴酷的手段來處理類似的問題——讓不聽話的孩子們變得聽話。

像是有些學校會把不聽話的孩子,特別是十幾歲,年紀比較大,處於叛逆期的孩子們吊在樹上,剝去衣服用鞭子抽打他們。

而其他人則會在遠處觀看。

在這個過程中,牧師,修女在孩子心目中的權威性會不斷的增加。

不管是被打過屁股的,還是那些沒有被打過屁股的,他們都會慢慢的變的服從,喪失質疑,反抗的力量。

人,永遠都不可能完美,連天主都不夠完美,人更不可能做到這些。

在牧師和修女的團隊中難免會有一些……心理有問題的人,他們又掌握著懲罰孩子們的權利,同時孩子們也不敢反抗。

這就營造了一個“支配性”的上下級關係,有些人隻是單純的虐待,有些人可能還會加上一些其他的東西。

直到最近這些年裏教會學校在社會上的“地位”開始下降,這種情況才發生得少了許多。

但這不代表不會發生。

因為教會學校還存在,有一些家長是虔誠的信徒,他們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更接近天主,所以他們把孩子送進了教會學校。

而有一些,純粹是知道教會學校的管理很嚴格,而他們的孩子有些調皮且不受他們喜歡,所以他們把孩子送了進去。

這次翠西女士叔叔的牧區的唱詩班裏,有一個孩子和她的家長說她在學校和唱詩班期間一直受到虐待。

而被供出來的那名主教,是翠西女士叔叔的心腹。

如果問題隻到這裏,或許一切還不算太糟糕,但那個孩子稱受到虐待的不隻是她一個人,還有其他一些人也被虐待和毆打。

更是在回答問題時提到過有時候他們需要服侍一些不認識的人。

問題一下子就變得嚴重起來,如果調查結果像人們想象的那麽樣,翠西女士的叔叔肯定逃脫不了責任。

這個問題不隻是在這個牧區存在,其實在很多牧區都存在。

有極少數人會覺得教會裏的孩子們更純真,更幹淨,也更願意享受他們的服侍。

這些人的身份,社會地位,都非常高的,而且這也是教會潛在的一種籠絡上流社會的手段。

就像極樂島,就像鄧肯家族做的那些事情,幾乎沒有什麽是不犯法的,大家也都很清楚他們在做什麽,以及有多可怕。

可在問題被引爆之前,有人主動的站出來指責他們,或者舉報他們嗎?

沒有,因為這就是這個社會運轉的真理,它有它的轉動規則。

在規則之內,誰都不能去破壞,也破壞不了。

麵對另外一名牧首的問題,翠西女士的叔叔臉上的笑容逐漸的收斂去,“我的罪,我會承認,也願意贖罪。”

“但不是我的,如果有人往我的身上栽贓,我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我已經不可能有更壞的結果了,我無所畏懼!”

氣氛稍稍有點僵,教宗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兩人。

在聯邦,教宗並不是具備特別大的權力,他就像是一個精神上的領袖,但對教會的控製,遠不如牧首們強。

而且聯邦政府也不允許有一個強硬且把教會牢牢掌握在手裏的教宗出現在聯邦本土。

所以教宗更像是一個吉祥物。

雖說他是一個吉祥物,可信徒們卻對他很狂熱,畢竟他才是離天主最近的那個人!

哪怕他沒有什麽實際的權力,但就影響力來說,他在社會上的影響力還是相當大的。

“國會的人和我談了,他們的要求很簡單,隻需要你認罪就行了。”

翠西女士的叔叔再次笑了起來,“我要七十了,他們打算讓我死在牢房裏嗎?”

教宗沒有笑,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的退讓,“你和你的侄女讓教會的聲譽蒙受了巨大的損失,調查一旦全麵展開,麻煩隻會越來越大。”

“趁著現在麻煩還沒有擴大到不能收拾的地步,如果你能作出讓步,那麽一切都會到此結束。”

“她隻是一個個例,她所說的一切都隻是因為害怕而誇大的事實,沒有更多的受害者,也沒有更多的施暴者。”

“而這一切,隻是需要你承認你的錯誤。”

“他們不會把你關進去……”

翠西女士的叔叔愣了一下,“那就是要讓我身敗名裂,是嗎?”

教宗沒說話,默認了他的猜測。

把問題從他的心腹身上挪到他的身上,這樣一個變態牧首就被曝光了,他所有的榮耀都會成為過去式。

他在信徒的心目中有多麽重要的地位,現在人們就會有多麽的憎恨他。

而失去了社會影響力,徹底被搞臭,可能還要受到監控的前牧首,再也不可能通過宗教的方式,為翠西女士增加籌碼。

翠西女士的叔叔思考了一會,問道,“如果我拒絕呢?”

教宗沒有說太多複雜的內容,隻是用“最好別那樣做”的眼神看著他,還有一些憐憫,“你會死在監獄裏。”

“監獄裏的人對那些罪行非常的痛恨,你說了,你七十了,你撐不住的。”

翠西女士的叔叔嗤笑了一聲,“看起來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你們完全不需要約我見麵。”

另外一名牧首輕聲說道,“但這件事最終的選擇權還是在你手裏,如果你願意認罪,願意配合我們,事情就簡單得多。”

“沒有人想走到最壞的一步,但如果真的沒有辦法,我們也隻能拋棄你。”

“畢竟你隻是一個人,而我們……”

他沒有把話說完,不過翠西女士的叔叔很清楚他後麵的台詞,這是一個整體。

比起教會被搞臭,弄死一個人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可以接受的事實!

幾分鍾後,教宗拍了拍翠西女士叔叔的肩膀,和另外一名牧首離開。

大概五分鍾後,幾名聯邦調查局的探員從教堂外走進來,在出示了證件後,把他帶走。

當天晚上,有關於某牧區前牧首的醜聞一下子就被曝光了,有受害者的指證,有他身邊人的證詞,幾乎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他,讓他沒辦法擺脫。

而這位前牧首在聯邦調查局中也承認了自己所犯下的過錯,並願意彌補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庭,同時表示了懺悔。

翠西女士看著電視中叔叔的戴著手銬被送進車中,憤怒洶湧的人群在周圍謾罵,她緊緊的攥著拳頭。

毫無疑問,國會出手了。

如果不是國會出手,就不可能這麽精準的擊中目標,而且她叔叔的醜聞也會給她帶來很大的麻煩。

要知道,她是女權主義的代表性人物,可她的家裏,就有這樣一個……變態的存在。

這就像是一個笑話!

她會受到人們的質疑,質疑她說的,和她做的,是不是真的都是一樣的,一致的。

否則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而且這肯定不算完,接下來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