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康納聯係了一下林奇,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覺得現在聯邦的貨幣發行政策對聯邦政府來說合適嗎?”

這是一個很複雜也很龐大的問題。

有趣的是聯邦政府雖然從名義上統治著這個國家,但貨幣的發行權,卻在聯邦儲蓄銀行手裏。

最近新版的聯邦貨幣開始流通在貨幣領域內引發了一些小小的問題。

比如說那些假幣,哪怕大家已經在想辦法把已經入手的假幣收集起來然後送到國外去了,可聯邦國內依舊會存在很多的假幣。

聯邦政府,或者說聯邦儲蓄銀行,不會接受假幣,哪怕他們已經開始換新貨幣了。

這也就意味著有些人麵臨著對他們來說巨大的損失,可能是幾十塊,幾百塊,甚至是幾千幾萬塊!

於是有些人又把陰謀論之類的東西抬了出來,同時也對聯邦儲蓄銀行有些意見。

無論那些被拒絕用舊幣換新的人持有的是否是真的假幣,還是不太好分辨的真幣,總之他們認為自己被刁難了。

像林奇這樣的人如果被誰刁難了,他一定會打電話給這個蠢貨的大老板。

但普通人做不到這點,於是不利於聯邦儲蓄銀行的一些風波正在形成,並對輿論造成了影響。

這個問題,真的不太好回答。

林奇去了書房,接起了書房的電話,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詢問起康納為什麽會關注這件事。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他問。

康納承認了,也解釋了一下,“有人向聯邦反壟斷委員會提交了一份材料,內容是聯邦儲蓄銀行涉嫌在發行貨幣上進行了商業壟斷行為……”

康納看著桌子上足足有一尺多厚的材料,以及還有一箱子沒有擺在桌子上的,他有點頭疼。

這些材料從聯邦政府誕生的時候到去年為止,裏麵介紹了聯邦索爾的每一次發行的起因,經過,結果。

加上一些佐證類的材料,提供這些東西的人能夠證明,聯邦建國的時候並沒有和聯邦儲蓄銀行去簽訂任何紙麵的契約。

把聯邦法定貨幣的發行權,直接綁定在聯邦儲蓄銀行身上。

他們隻是在需要在增增增發貨幣的時候,把稅收抵押給聯邦儲蓄銀行,讓聯邦儲蓄銀行提前印刷出聯邦政府想要的貨幣,然後通過各種渠道流入社會中。

簡單一點來說聯邦儲蓄銀行隻是一個提供服務的企業,他們做的工作就是印刷鈔票,然後承兌鈔票——

金圓券,一種古老的東西,貨幣的雛形。

持有金圓券幣可以到銀行兌換等值的黃金,以此來確保它的價值。

現在的貨幣實際上還是這麽一回事!

一百塊錢麵額的聯邦索爾怎麽能讓人相信它就值一百塊?

其實很簡單,拿著一百塊聯邦索爾到聯邦的任何一家銀行裏,可以把它兌換成等值的黃金,這就是它的價值的體現!

聯邦政府把稅收收入給了聯邦儲蓄銀行,然後聯邦儲蓄銀行把對等的鈔票給聯邦政府,並且聯邦儲蓄銀行承兌流通貨幣的價值,以持有人主觀意願的方式。

他們可以索要黃金,白銀,或者其他國家的貨幣。

而這種行為本身就是一種商業行為,並且在《反壟斷法》已經實施很多年的今天,整個聯邦依舊隻有聯邦儲蓄銀行控製著貨幣的發行權。

這就是最典型的壟斷行為,而任何壟斷行為,都是不被許可的!

檢舉人的訴求其實也很簡單,他或者她也有可能是一個超市的牛皮紙購物袋,希望下一次聯邦發行貨幣的時候,可以由其他銀行,包括其他企業參與競爭。

或者把這份工作分為多個部分,多個企業共同承擔,隻有這樣才不屬於壟斷行為。

聽著康納說著這件事,林奇讓他別掛電話的同時,又拿起了另外一個電話,撥通了薇拉辦公室的號碼。

“最近有沒有人談起貨幣發行的問題?”

薇拉突然接到這個電話有點莫名其妙,不過她還是認真的回憶了一下後回答道,“沒有人和我聊過這個,怎麽了?”

林奇敷衍了幾句之後掛了電話,在確認和自己沒有關係後,他開始和康納談起這件事。

“貨幣的發行是公信力的問題,對於絕大多數的普通人來說,不管是國內的還是國外的,他們都會認為發行貨幣的主體是聯邦政府。”

“但現在實際上負責發行貨幣和負責貨幣後續問題的,是聯邦的銀行業。”

“在聯邦儲蓄銀行出現問題之前,這種做法其實沒有什麽好的或者壞的說法,因為無論怎麽改變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聯邦政府離不開銀行業,而銀行業才是真正決定貨幣是否有價值的企業,而不是聯邦政府。”

電話另外一頭的康納已經皺起了眉頭,“有沒有辦法由我們自己來解決?”

“我的意思是說聯邦政府作為真正的主導者來決定發行貨幣的問題,而不是銀行業?”

林奇反問了一個問題,“如果聯邦政府收回了發行權,自己來發行,這就意味著聯邦政府需要提供現在銀行提供的所有服務。”

“聯邦政府會增加很多的部門,增加很多的員工,預算,負擔……”

“國會不會同意,人們也不會同意,最重要的是,銀行業不會同意!”

“隻要聯邦儲蓄銀行發布一個聲明,表示從今天開始不再承接聯邦索爾的兌換服務,整個世界的金融就要出現巨大的問題!”

其實還有更激進的方式,比如說聯邦儲蓄銀行不不承認聯邦索爾的價值,然後自己印刷屬於自己的貨幣之類的。

就像林奇在斯勒姆做的。

現在斯勒姆的人們使用籌碼的習慣已經開始深入人心,因為作為世界最火熱的旅遊勝地,人們不可能持有幾十種不同國家的貨幣進行交易。

反倒是籌碼提供了流通的便利性,如果林奇再為籌碼進行“定價”,比如說把籌碼的價格和黃金的價格進行掛鉤。

公開儲存一定儲量的黃金,那麽籌碼就可以完全脫離聯邦索爾以及其他國家的貨幣,成為一個完全獨立的區域性流通貨幣!

誰能夠說斯勒姆的籌碼隻是一個工藝品?

隻要黑石銀行,包括其他銀行還願意為它提供承兌服務,那麽它就是一種區域性貨幣,誰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可如果聯邦儲蓄銀行不提供對聯邦索爾的各種服務,就會產生一連串的麻煩。

底層人,是最蠢且最容易被煽動的!

聽著林奇說的這些話康納的腦子已經快要冒煙了,他在沉默了很久之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你的意思是這件事不太好做,是嗎?”

對於這個結論,林奇並不意外,如果康安真的對什麽都精通,他就應該在大學裏,而不是在總統府。

“是的,很不好弄,不過如果你想要去觸碰這個問題,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這件事告訴聯邦儲蓄銀行的人,他們會比你更著急!”

“你什麽都不需要做,然後這件事很大概率就會有一個相對公正的結果。”

康納都驚訝了,“就這麽簡單?”

“我什麽都不做,就能有結果,你確定是正麵的結果嗎?”

“而不是什麽糟糕的結果?”

“是的,我非常確定,總統先生。”

林奇用“總統先生”的時候就表示他很嚴肅,康納聽完決定采納林奇的建議,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

很多人其實都不知道為什麽,我給你十塊錢,然後你印十塊錢的鈔票給我,十塊錢兌換了十塊錢,你沒有得到超過十塊錢的東西,我也沒有得到超過十塊錢的東西。

為什麽聯邦儲蓄銀行會為了這件事發狂?

很多人都是這麽認為的,包括了康納。

但實際上,並不是這麽一回事!

康納付出的是已經被賦予了實際價值的十塊錢,而他得到的,隻是從印刷廠出來的印刷品!

十塊錢,換來可能成本隻有兩三塊錢的東西,剩下的都是聯邦儲蓄銀行的“利潤”。

這麽高的利潤,當然會有人眼紅!

但因為發行貨幣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所以聯邦儲蓄銀行想隨便印刷也是不可能的。

像這次增發貨幣,聯邦儲蓄銀行的收益可能超過百億,甚至是數百億!

現在有人想要分這筆錢,他們肯定不會同意!

掛了電話之後康納就撥通了聯邦儲蓄銀行董事會主席的電話,隨口提起了有人提交了一份聯邦儲蓄銀行涉嫌壟斷的材料。

康納希望聯邦儲蓄銀行能派幾個人,拿出一些材料,到總統府來說明一下。

董事會主席聽到這個事情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兩三百年來第一次有人把矛頭指向了他們!

在他內心中湧現無數怒火的同時,還得他媽的壓低聲音和康納解釋這不是壟斷行為,他火很大!

等結束通話之後,董事會主席就立刻發動了董事會擴大會議,所有董事會成員,以及一部分大股東,都被要求加入電話會議內。

在他說明了康納的電話內容時,很多人一瞬間血壓都升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