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確定一個人是不是“自己人”?
這是一個很複雜又很簡單的問題,說它複雜,是因為人本身就是一個充滿了矛盾和欺詐的生物,人會違背自己的真實想法表達一種虛偽的態度,人會用各種偽裝來掩蓋最真實的自己。
在這種充滿了欺騙的環境中,沒有人能弄清楚一個人他是不是“自己人”。
但這又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簡單到早在文明的發展初期就找到了證明的方法——證明你對一個群體的忠誠。
如何證明?
當你想要加入一群壞人的時候,想要證明你也是壞人,那麽你去做一件壞事,殺一個無辜的人就行了。
當你想要加入一群好人的時候,要證明你不是壞人,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幹掉一個壞人,搗毀一個壞人的團隊就行了。
米舍哈耶讓警察局長突然站出來道歉,就是想要發現林奇的立場。
有時候米舍哈耶這些納加利爾上層社會的主導者們很困惑,困惑與一群國外的道德楷模用他們衡量道德的方式來抨擊納加利爾的一切。
甚至一些投資者居然會在本地的工廠裏搞國外的那一套,什麽福利,什麽待遇,什麽休息日,他們甚至提出給工人們人權!!
其實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些投資者提高工人們的福利待遇是他們自己的行為,是他們自己的私事,他們願意給工人們更好的環境那是他們的事情。
但這些人會成為一個壞的榜樣,那些在他們工廠裏工作,享受到了這些東西的人們會自然而然的把自己享受的東西傳達出去,這很危險,因為擴散的不隻有人們的炫耀和嫉妒,還有思想!
如果本地企業也緊跟著增加各種福利甚至提高這些工人各項權利,這也意味著他們的收益將會縮水,開支會增加。
要知道納加利爾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工廠都掌握在這個國家百分之三的人手裏,一項關於工廠的福利改革會直接讓他們傷筋動骨,更別提人的權利這方麵的問題,那隻會製造思想碰撞然後引發更可怕的政治運動。
所以從一開始,本地的掌權者們就牢牢的記住了一條,不要讓外來的肮髒思想汙染了本地人純潔的心靈。
甚至是神廟裏的祭司們在這個問題上也站在了掌權者這邊,他們把國外那些主流思想描述成一種為了摧毀納加利爾光輝的謊言和病毒,讓人們自發的拒絕了解外麵的世界。
在這種雙方的封鎖下,納加利爾的人民還相信著隻要詛咒就能報仇這樣的蠢話,相信著下一次輪回他們將會成為掌權者這樣的蠢話,相信著抗爭隻會帶來毀滅這樣的蠢話!
這樣的蠢話有很多,數不勝數。
唯一讓人欣慰的是,人們真的相信。
林奇表達出了他的立場,這就讓米舍哈耶非常的寬慰,至少這個投資者不會愚蠢的去同情那些賤民,去搞什麽福利待遇和人權,這樣就不會對納加利爾統治階層繼續統治社會造成影響。
車隊很快就在輕鬆的氛圍中抵達了酒店,一個現代化的酒店。
走進酒店的那一刻,一個文明的社會就向他招手,身後的野蠻社會不甘心的離去。
如果不考慮外麵街道上的那些東西,單單是這個酒店,看不出它屹立在一個落後愚昧的地區。
符合現代化酒店的裝修風格讓人有一種穿梭了空間的錯感,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文明的社會裏。
在穿著時髦的服務生幫助下,林奇一行人入駐了酒店最頂層的套房裏,整整一層都是他的房間。
保鏢們開始組裝各種槍械,他們的槍械都被拆成了零件以“勘探設備”的名義攜帶了進來。
“老板……”
林奇洗了一個澡,換了一身衣服後進入客廳,阿斯爾就主動站了起來。
他抬手虛按,讓阿斯爾坐下,隨後也走到沙發邊上坐下,“說說吧,有什麽收獲?”
阿斯爾從公文包中取出了幾份文件,隨後都交給了林奇,“這段時間經過我對本地的一些調查,我發現了一個我很難解釋的情況。”
林奇一邊翻著那些文件,一邊不置可否的點著頭,“繼續說……”
阿斯爾捋了捋說話的思路,然後才開始把自己所搞清楚的一些事情說了出來。
在這座城市,乃至整個納加利爾的社會經濟狀況呈現著一種很特別,很原始,和一些主流國家截然不同的情況。
以前阿斯爾在這裏生活的時候還沒有注意到這些,但是這一次他回來時站在了更高的層麵上,他發現了這些問題。
“整個社會的底層以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方式運轉著,自給自足,底層人民很難賺到錢,他們交易的方式大多是以物易物,這讓工業化的產品很難走進普通人的家庭裏……”
因為貧窮,因為落後,很多納加利爾人其實並沒有工作的機會,這一點阿斯爾已經在這段時間裏有了充分的了解。
一開始他覺得他的哥哥和父親是殘忍的資本家,後來他才意識到,即使整天接觸化學品會讓皮膚潰爛,身體畸形甚至是意外死亡,人們還是願意接受這份工作,因為他們可以獲得“錢”。
錢這個東西的誕生就是為了製定一個衡量價值的標準,但很可惜的是納加利爾的社會底層連參與這個標準的資格都沒有。
聽著似乎很滑稽,但這其實很可怕,因為“錢”限製了很多家庭的發展和進步,也讓階級之間的差距越拉越大。
如果有人更認真的去研究,就會發現“錢”始終在社會的中上階級中流通,這裏沒有底層社會。
錢可能並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比如說接受教育,比如說醫療服務……
略過這個稍顯沉重的話題,其實在國際社會上,人們認為納加利爾並不是一無是處。
至少納加利爾有差不多兩億兩千萬人口,這被很多機構看做是一個巨大的市場,人們總是說這個市場一旦成熟將會引領世界主流的消費觀念。
可問題是,它有可能永遠都不會成熟,因為人們沒有錢。
沒有錢,不是形容人們的貧窮,而是去陳述一個事實,人們真的沒有“錢”。
“除了這些之外,人們的消費觀念也和聯邦有很大的不同……”,阿斯爾在說起聯邦的時候比他說起納加利爾有自然,更有感情。
他對那個文明的社會充滿了懷念,如果可以,他想回去,而不是在這裏。
林奇擺了擺手,讓他停下來,“這些我會繼續了解,說說人們對工資要求吧,我比較關心這個。”
阿斯爾嘴唇動了一下,表情有些難過或是其他某種自然流露的表情,他沉默了那麽幾秒鍾後,才歎了一口氣,“每天一塊錢,一聯邦索爾就能讓這裏的人工作最少十二個小時。”
“至於福利和待遇,他們沒有任何的要求,如果你能為他們準備一頓廉價的午餐,他們就能更賣力的幹活了!”
林奇聽到這裏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變得很明顯了,“瞧,這裏並不像是你之前和我說的那樣,這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在聯邦,一個工人一個月要從工廠主的手裏最少拿走二百二十塊錢,平均到每天大概七塊多一點,並且我們還要為他們提供大概每天兩塊塊錢左右的夥食,各種保險和待遇。”
“養活一個聯邦工人的費用在這裏至少能養活十個工人,這就是價值,阿斯爾,你要學會發現價值,然後挖掘價值!”
“我們可以在這裏開辦一些低門檻,低成本,但非常倚重勞動力的工廠……”,林奇想了想,又補充道,“一些化工廠也可以搬過來,還有我們最初的設想,粗加工。”
“這裏有豐富的資源,我們可以找出一些,包裝一下,我相信有錢的人們會喜歡他們,當然還有最重要的東西!”
林奇笑了笑沒有把那個最重要的東西說出來,關於人類商品的貿易行為還需要他和本地的統治者確定一下。
其實他覺得這個不是問題,對於階級已經固化,開始腐爛的統治階層來說,在不影響他們權力的情況下,他們會希望獲得更多的財富來滿足他們個人的享受和揮霍。
納加利爾並不是一個經濟發達的國家,他們沒有什麽能拿得出手東西,這意味著在國際貿易中的巨大逆差。
他們必須依靠那些“合作夥伴”,把一些特產以低廉的價格賣給他們換取外匯,然後用於消費。
如果告訴他們,他們平日裏都不放在眼裏的人也能賣上價格,並且直接創造外匯效益,他們會義正言辭的拒絕嗎?
還是說,坦然的接受?
這還要進一步的試探,當然林奇也不會把話說的這麽直接,勞務輸出這種東西怎麽看也和販賣人口沒有關係,他隻是組織人們去國外工作而已。
這不僅減輕了納加利爾的社會負擔,更為納加利爾的人們提供了一條出路,為統治階層開辟了一條新的財路。
正在說話時,桌子上的電話響了起來,阿斯爾主動去接起了電話,幾秒種後他拿著電話看向林奇,“老板,神廟的人來了,要見一見嗎?”
就像是在聯邦生活避不開聯邦稅務係統一樣,在納加利爾,每個人避不開的就是宗教。
幾分鍾後,兩名穿著十分特別的祭司來到了頂層,並且帶來了神明和大祭司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