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再上……”
站在大廳一角的特魯曼先生看著次長手足無措的樣子,臉上帶著一些笑容,抬手阻止了身邊的兩名探員原本的行動。
林奇和他說過這件事之後,他就和安委會的人聯係過了,隻是一個下午的時間就調集了不少安委會特工集中過來,聽從特魯曼的吩咐。
特魯曼先生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政客,他有著非常豐富的從軍經曆,家中曆代長輩不管官職如何,也都是軍隊軍人出身,在軍方有很深的人脈。
拜勒聯邦國家安全委員會這個機構中的大多數人,都來自於軍方,這個機構就是由軍方精銳組成,針對國內外一些有可能威脅到聯邦安全的個人、組織、事件進行處理的機構。
得益於特魯曼先生這麽豐富的經曆,即使他不在軍中,軍方也依舊把他看作自己人,和軍方關係密切的國家安全委員會,自然也不會把他當外人看。
作為目前軍方中激進派的代表性人物,很多軍方的人都認為特魯曼先生將是改變目前聯邦軍方現狀的人選,也是希望最大的。
眾所周知,前些年都是保守黨的天下,保守黨把削減軍隊開支,削減軍費預算,削減在役人數當做競選口號,深得民眾歡迎。
當之前那種大時代背景下,軍方似乎成為了罪惡和恐懼的源泉,隻要說些針對軍方的話,就一定會得到人們的認可。
軍方被保守黨壓的太久了,所以他們也更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他阻止了特工的清場,瞥了一眼身邊的林奇,他們剛才還在談一些關於納加利爾那邊的事情,突發的事件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不過特魯曼先生並不焦急。
林奇也沒有傻乎乎的去問他如果不立刻製止這些人,萬一造成了巨大的影響怎麽辦之類的蠢話。
毫無疑問,無論造成了什麽影響,負責這場接待的主要責任人,外交部第一次長肯定要背負所有的責任。
而他,恰好和特魯曼先生不對付,後者就更沒有及時給對方擦屁股的必要了。
他要等,等事態變得更加惡劣之後才動手,這樣才能體現出他的重要性來,通過對比,也能讓次長顯得格外的無能。
躺在血泊中的示威民眾高喊著一些令人眼黑的口號,林奇看著這些人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的這個細微的動作被特魯曼先生捕捉到了,“你心軟了?”他說著還笑了起來,“可我覺得你不像是一個會心軟的人。”
“隻有農夫才會為一隻剛出生的,必然要裝進人們肚子裏的牛犢擔心,我們這樣的人早就沒有了心軟的資格,我搖頭隻是感歎這些人現在的犧牲毫無價值。”
他轉頭看向了特魯曼先生,“犧牲是改變現實最直接有效的辦法,但是在這之前應該做好打算,而不是盲目的犧牲。”
“盲目的犧牲不是犧牲,隻是傻而已。”
他的語氣帶著一些嘲弄,站在人群的邊緣,臉上帶著一些讓人能夠放鬆親近的笑容,可此時這些笑容卻顯得有些……古怪,“而且這還談不上犧牲,隻是一群被利用的蠢貨。”
拜勒聯邦非常的自由,這是人們一直以來的看法,但實際上這種看法並不完全正確,不管是政府,還是財團,對進入中高層的人群都會把他們八輩祖宗拿出來研究一下。
這麽做的原因很簡單,避免一些來自於對手的暗算,以及確定這個人將來會是自己人。
聽著好像有點不可思議,什麽時候自由的聯邦也開始搞這一套了,但實際上這就是最現實的本質,隻是很多底層的民眾對此不了解。
比如說在聯邦曆史上的一次總統競選,有一名備受矚目的參選者獲得了絕大多數人的認可,幾乎所有人,所有媒體都認為他能夠以絕對的優勢勝出。
他的對手是一名演員,一名喜劇演員,當時叫做滑稽戲演員,可以為人們帶來快樂的那種演員。
這位演員雖然能夠給人們帶來快樂,但他並不是一個很好的競選者,曆史上不乏演員出身的總統,可這個家夥顯然並不具備這樣的潛力。
在競選過程中,不斷有關於這個喜劇演員的重磅爆料出現,比如說他是一個基佬,比如說他嚴重的抑鬱症,需要定時服用大量的藥物……
沒有人覺得這個有點可憐的喜劇演員能獲勝,但是令人驚奇的是,他獲勝了。
他的獲勝被一些人看做是聯邦的奇跡,底層也歡欣鼓舞,因為隻有底層的人喜歡那些滑稽戲和喜劇演員的表演。
可實際上,他的勝選並不是他得到了人們的支持,是他的競爭對手,那個被“所有人”都看好的候選者背景有問題。
他的父親擔任過聯邦高官,曾經和隻幹了一任就灰溜溜下台的總統一起針對一些資本家,他們想要遏製資本主義的瘋狂蔓延,但很顯然失敗了。
當時的總統都沒有機會連任就被趕下了台,也包括了他的總統內閣裏的那些人。
而這名候選人被爆出了有這樣的背景,各大財團都開始針對他,買票,賄選,這些可能在一些人看來充滿了醜陋的黑幕交易在金錢的裝飾下,很快就得到了妥善的解決。
一名本來很有可能成為總統的政客,就因為他父親的政治立場問題,在即將勝選的時候,被社會高層拋棄了。
這樣的事情其實發生過很多次,資本家們知道如何轉移民眾的視線,他們把民眾的視線從“為什麽會失敗”轉移到“奇跡一樣的成功”上。
人們總是向往美好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就放棄了追索“為什麽會失敗”,至於那些有能力追索真相的,本身就是製造“奇跡”的人之一,更不可能去公開這些事情。
真相總是被掩埋著在曆史長河河底的沙礫中,人們看不見它,不意味著它就是不存在的。
外麵的這些鬧事者,示威者,在這一刻他們的檔案已經被戳上了一個紅戳,如果未來聯邦主流政體不發生改變的話,如果未來世界格局不會發生太大改變的話,這些人,包括他們的後代,子子孫孫都永遠隻能在社會底層。
社會的中高層在這一瞬間其實就已經拋棄了他們,隻是他們卻不知道,他們不會成為某些人口中的“先烈”、“勇士”。
隻有偶爾有人提到這件事的失敗者……林奇瞥了一眼開始行動起來的外交次長,隻有人們點評他的愚蠢時,才會順帶的提起一些更蠢的人。
外交次長正在讓人把他們趕出去,但是那些警察明顯有問題,他們並不是來維持秩序的,他們更像是……來破壞氛圍的。
不管外交次長怎麽要求他們,即使他亮出了自己顯赫的身份,這些人還是當著諸多來賓的麵,當著納加利爾外交訪問團的麵,狠狠的抽打那些示威者。
示威者在玻璃碎片中滾出了一身的傷,看著非常的嚇人一些膽小的女士在尖叫聲中倒在了身邊先生的懷抱裏。
場麵更加失控了,甚至都要出現一些騷亂了,臨時議長突然轉身看向了特魯曼先生,後者自然知道,自己不上場不行了。
其實特魯曼先生覺得可以再等等,等那個次長再出一點醜,不過很顯然臨時議長有些不同的看法。
“你會怎麽做?”特魯曼先生轉頭避開臨時議長的目光,看向林奇,問了一句。
林奇端著手中的酒杯抿了一口,香檳的香甜其實更適合女士們飲用,可次長要求這場接待必須使用低度酒,酒店不可能在這樣重要的晚宴上供應幾塊錢一瓶的果酒,他們隻能上香檳。
感受了一會口中氣泡的炸裂以及散發出的滿口香味,他似笑非笑的說道,“大國威嚴!”
特魯曼先生愣了一下,他轉頭看向身邊的兩名特工,“大國威嚴?我喜歡這個詞……”
他對兩名特工低聲說了一句話,林奇避嫌的讓開了,兩名特工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其中一人舉起了手臂搖晃了幾下,大廳中一些被人們忽視的特工開始上前幹涉。
而特魯曼先生自己,則朝著臨時議長走去,他要解釋一下這個突如其來的風波。
很快這場風波在一聲槍響下結束了,次長鐵青著臉看著特魯曼,“你居然讓你的人開槍,你要為今天發生的事情負責!”
在外交活動中發生槍擊事件是很嚴重的過錯,即使這不是正式的會議,隻是一場晚宴。
特魯曼先生卻沒有理睬他,而是向其他人解釋原因,“女士們,先生們,請不用驚慌,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他的語速不急躁,很舒緩,有安穩人心的作用,人們也逐漸的平靜了下來,看著他。
“那些人不是聯邦人,也不是聯邦警察,他們是一群國際犯罪組織成員,受雇於一名叫做‘普雷頓’的國際商人,來破壞拜勒聯邦和納加利爾聯合王國的建交,以達到他們可怕的目的……”
本來納加利爾的這些人還非常的不快,打算暫時中止這場外交活動,那些聯邦人很明顯的對他們充滿了敵意。
既然他們決定嚐試著邁出第一步去接觸一些其他國家,就不會隻限於接觸某一個國家,聯邦不歡迎他們,聯邦的人民不歡迎他們,那麽他們就去找一個歡迎他們的,他們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
可特魯曼先生的一句話,仿佛具有魔力一樣,讓他們準備離開的想法發生了一些變化。
人們都在看著他,看著他打算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