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聯邦人,一家旨在增強聯邦人體質的私募基金會。
這種基金會在布佩恩幾乎數不清楚,國會議員那麽多,就算每個人隻和兩個基金會有關係,這裏差不多也有上千個基金會。
可是一名國會議員,怎麽可能隻和兩個基金會有關係,有些人在十幾家不同的基金會裏都有股份,兩個……那是在嘲笑他們的影響力。
這裏麵的問題非常的複雜,但是在特魯曼先生動手之前他並不認為自己會被難倒,因為他背後的是現任的總統先生,同時他又有軍方的支持,也和一些大資本家有不錯的私人交情。
但他還是太小看了這個基金會,以及那些和它有關係的人,他麻痹大意了。
這就是對他這段時間以來逐漸有些驕傲自負的最好反饋,給他的臉上狠狠的來一拳。
從下午開始,不斷有人打電話詢問他調查健康聯邦人基金會的目的和想法,並且想要往更深處試探。
他本以為這隻是威爾士議員意識到了危機作出的應激反應,但沒想到他弄錯了。
從幾年前開始聯邦的醫療集團就在想辦法推動醫療保險的商業化改革,他們鼓吹商業醫療保險比社會保障保險更有效,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誤導民眾對藥品,特別是化學合成藥品在疾病中作用的認知。
比如說他們總是告訴民眾,便宜的東西不會是好的東西,藥品賣的那麽便宜,就是因為它們沒有什麽價值和療效,隻有那些不在醫療保障製度中的高價藥物,才能更好的幫助患者從疾病中走出來。
政府不讓那些對疾病真正有效的藥品進入保險的指定用藥,就是想要避免民眾的醫療保險費用過高,政府不願意負擔沉重的醫療費用。
他們還有一句非常有名的宣傳語——“沒有人能比你自己更愛惜自己,聯邦政府也不行!”
電視廣告,報紙,社會活動家……
他們用盡了各種方式來推動醫療保險全麵的退出社會保險,而且他們正在朝著成功的道路上不斷的前行。
盡管到目前為止國會還沒有通過這個改革提案,但是相較於第一次和第二題表決時國會議員們的堅決反對,現在很多人的態度已經開始軟化,從“絕不”發展到“或許可以”,有些人甚至幹脆就倒向了醫療集團。
而這些,都和醫療集團的遊說團體,以及他們的利益輸送離不開關係。
沒有人知道他們在這方麵花了多少錢,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幾年裏布佩恩大多數的遊說團體和掮客都過得很滋潤。
這個健康聯邦人基金會的持股人中,除了威爾士之外,實際上還有其他幾名國會議員在持股,並且這些人都是醫療集團正在遊說,或者已經倒向醫療集團的議員。
換句話來說,特魯曼先生針對健康聯邦人的調查,已經驚動了醫療集團,這讓他們又驚又恐。
一旦這些利益輸送被曝光出來,他們這些年裏的努力頃刻之間就會化作烏有。
甚至在巨大的輿論推動下,聯邦政府必然會受到影響,不得不立案調查。
當然這些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麽具體的意義,丟幾個替死鬼就能轉移民眾的視線,但他們一直以來的努力就會荒廢,他們不允許這件事發生。
不斷有人來打探特魯曼先生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他想要什麽,甚至警告他盡快放棄對健康聯邦人的調查,這件事和他以前接觸過的那些事情不一樣,不是一個總統府辦公室最高長官就能搞定的。
打電話來的人越來越有名,帶給特魯曼先生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當科學發展部的部長都給他打電話時,他終於明白這件事他必須解釋清楚,否則麻煩還在後麵。
這不是一場看似簡單的神經反應,實際上他麵對的是一個比他想象的更加恐怖,更加龐大的利益集團,每年數十億,數百億的利潤空間,足夠讓這些人鋌而走險了。
直到……總統先生也給他打了電話。
“在打這個電話之前,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給你打電話……”,總統先生的語氣和過去一樣沒有太大的變化,如果仔細的分辨,或許能從他的聲音裏發現一些細微的……疲憊。
不管是來自威爾士議員的串聯讓他在國會和輿論方麵有些被動,還是今天的突**況,他的腦子現在都要炸了。
他說著忍不住笑了出來,笑聲裏充滿了一種無奈,“我很想像一名英雄那樣告訴你,特魯曼,放手去做吧,沒有什麽困難可以打倒我們……”
“可是,我不是英雄。”
“我隻是一個失敗的總統,今天發生的事情讓我有些氣餒,事實證明即使我成為了總統,我們也不能夠按照我們自己的想法去做點什麽。”
“不過我會振作起來,我也希望你能振作起來,今天的失敗讓我們更清楚的認識到了我們自己現在還很弱小,我們還不是那些人的對手。”
“我們會繼續成長,我們還有機會,總有一天我們能麵對他們,像一個真正的英雄那樣去麵對困難,然後打倒他們。”
“……”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沒有承受住壓力。”
特魯曼先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四五分鍾,或者更久,他始終把話筒放在耳邊,兩邊的人都沒有說話,他們能夠通過聽筒聽到對麵的人的呼吸聲。
在沉默之後,特魯曼先生開口了,他的聲音有點沙啞,“我也需要道歉,總統先生,我的自大讓我忽略了一些問題。”
“因為我的過錯讓我們陷入了被動之中,其實我們可以做的更好的。”
“但是,今天發生的事情,也讓我意識到了一個新的問題,我們不僅在外部有敵人,在內部,也有隱藏著我們之前難以想象的敵人。”
“不過他們也大意了,他們讓我們開始注意到他們,我們現在麵對的隻是一時間的退讓,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們一定能夠勝利!”
第二天一大早,總統內閣國際政策/事務研究辦公室最高長官特魯曼向總統請辭,原因是他認為自己目前的能力無法負擔這份重要的工作,但是被總統婉拒。
隨後一名聯邦國家安全委員會的中層幹部因為“瀆職罪”被逮捕,同時針對健康聯邦人的調查全麵結束,還給出了一份讓所有人滿意的答卷。
健康聯邦人的資金往來一切符合聯邦憲章與聯邦法律相關規定的要求,所有的經營過程都是合法的,所有的受益人都是合法的,所有的資金都是合法的,有關於健康聯邦人基金會的調查到此結束。
這件事情連新聞都沒有上,也沒有什麽新聞敢報道這些內容,不管它是進步黨,保守黨還是社會黨,誰都不敢觸碰這個雷區。
這當然又是資本家們的一場偉大的勝利,即使是總統都不得不向他們低頭。
特魯曼先生被總統批了三天的假期,讓他重新收拾一下心情去麵對新的事情和工作,他剛回到家中,就看見一輛卡車停在他的家門外。
工作的敏感性讓特魯曼先生第一時間把手插進了懷中,他繞過卡車,看見了他的妻子和孩子,正在和兩名藍背心交接,在一個寫字板上勾勾畫畫。
其實聯邦正在遭遇的這場大衰退也不完全都是缺點,至少人們開始考慮消費者們的感受了。
過去這些貨運公司可沒有現在這樣人性化,還會要求顧客填寫一些表格,他們隨便把東西往什麽地方一丟,甚至在不通知貨主的情況下就直接離開,現在這種現象都沒有了。
他們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溫和,更體貼,以及更小心,因為顧客隻要勾了一個差評,他們的收入就會少一分,如果差評多了,他們甚至會丟掉工作。
這可能就是經濟衰退中為數不多的進步吧。
“這些是什麽?”特魯曼先生走了過去。
他的妻子立刻就向他解釋起來,“一些新的東西,不是你讓人送來的嗎?”他的妻子臉上堆滿了笑容,“這真是一個巨大的驚喜,你還想瞞著我嗎?”
她錯把這些當做是特魯曼先生給他的驚喜,但她並不知道,她眼前的這個男人此時此刻和她差不多,但隻有驚,沒有喜。
就在特魯曼先生打算再說點什麽的時候,房間裏的電話鈴響了起來。
他站在門外看了一眼,拍了拍妻子的手,走進了房間裏。
接起電話的第一時間,一個略微有點耳熟的聲音響了起來,這個聲音昨天應該和他通過話,但通話的人太多了,他已經忘了這個人是誰。
“很抱歉,特魯曼先生,我已經知道了一些更細致的內容,對於昨天我們的過激反應我要向你道歉,你看見的這些,都是我的心意,希望你能接受。”
特魯曼先生皺著眉頭回了一句,“如果我不接受呢?”
電話另外一頭的家夥哈哈大笑起來,“你最好接受!”
沒有怎樣的威脅,甚至他的這句話都不像是威脅,可是特魯曼先生還是從他的話裏,感受到了一種充滿了自信的威脅。
他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正在和貨運工人道別的妻子和孩子,“你的名字?”
電話裏的那個人似乎並並不是一個英雄,當然這也很正常,能打敗英雄的往往都是小人,“當我們有需求的時候,我們會見麵的,你也會知道我是誰。”
“但不是現在……”
看著手中掛斷的聽筒,一股由憤怒轉化的力量正在特魯曼的體內悄然的滋生,蔓延,他知道,自己的對手又多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