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長先生想要謀求連任,最簡單的方式莫過於滿足人們的訴求。

那麽現在人們的訴求是什麽?

答案很簡單,那就是有一份工作,哪怕福利待遇達不到各種勞動相關法律條款的下限規定,但隻要有一份工作就好。

有一份工作,人們的心裏就會有底,不會像現在這樣彷徨。

有一份工作,人們就會對未來充滿希望,渾身充滿幹勁!

隻要能解決這個問題,哪怕是表現出“我們正在路上”的態度,都能夠獲得民眾們的支持,如果能夠再做出點有效的成果,毫無疑問,州長先生必然會連任。

但問題是,怎麽去解決這些問題?

每個人都知道一件事如何解決,這就像是路邊的流浪漢每天用別人捐助的錢——為什麽不是乞討?

因為乞討在聯邦是違法的行為,於是流浪漢們不得不改變一下工作的方式,他們會隨便找個什麽人們關心或者不關心的事情立項,然後搞一個捐助箱,說服一些過路人給予他們的項目力所能及的幫助。

主要是經濟方麵的幫助,不過萬一有些女權主義者願意溫暖一下他們,流浪漢們也很樂意。

這麽做的好處是聯邦可以自豪的說,我們沒有乞丐。

這些流浪漢們在喝光那些捐助者給他們的錢買來的烈酒之後,常常會躺在紙盒子和報紙堆裏想著,隻要睡一覺起來,天一亮,他就會去找一份工作。

哪怕是體力工作,他也會認認真真的完成,然後改變自己,努力的讓自己成為一個有價值的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然而……這永遠都隻是一廂情願的想法,窮人們知道賺到錢就能改變生活,就像是州長先生知道提高就業率就能拯救約克州並謀求連任。

每個人都掌握著真理,但他們永遠無法伸出觸碰真理的手臂。

他是一名政客,他不是一名商人,他隻能從更高的角度用著類似統治階級的口吻命令式的要求下麵那些城市的主政者們“嘿,我說,我們的就業率要提高明白了嗎?”

除了強調這些問題發號施令,其他的什麽都做不到。

當然,這隻是一種本質的表現,這也不意味著所有人都是這樣,比如說州長先生約談林奇,他還約談了其他更多人,就是為了改變,更直接的推動這種變化。

他很認真的看著林奇,林奇創造的奇跡已經讓整個聯邦都為之震動,或許他這次依舊能夠創造一個奇跡?

林奇思考了一會,他沒有想到一上來州長先生就會問這麽深刻的問題,他需要時間整理一下思路。

大概七八分鍾後,林奇心裏大概有了數,臉上的笑容也更明快了一些。

“我們需要行業托拉斯,我們需要壟斷的巨頭!”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直接讓州長先生豎起了眉頭。

從最早一批來到這裏的聯邦人用他們插著鮮花的武器和色彩鮮豔的刀子教會了土著什麽是愛,什麽是和平之後,壟斷主義便開始盛行。

一門生意隻有自己一個人做所得到的利潤遠遠超過了大家一起做,什麽大家一起發財,那不過是弱小者抱團取暖對抗強大實力的虛偽理由。

但凡有人具備了壟斷的實力和基礎,他都不會說出有財大家發這樣的蠢話。

那個時期的聯邦商業氛圍很混亂,商人往往和暴力劃上了等號,以當初的鐵路大亨為例,他動用各種暴力手段毀壞別人的鐵軌,打砸甚至是刺殺競爭對手,以至於整個聯邦有差不多一大半的鐵路直接或者間接的屬於他個人。

每個行業都是如此的混亂,剛剛誕生的聯邦政府根本無法對抗這些擁有成百上千後者更多武裝力量的資本家們,隻能任由壟斷主義的盛行。

一個個寡頭的誕生讓聯邦置於陰影之中至少四十年,直到聯邦政府決定徹底的打掉這些危害社會,危害民眾人身和財產安全的壟斷資本家,聯邦才擁抱了自由市場的陽光。

從那之後聯邦一連推動了數十條有關於杜絕商業壟斷集團出現的法律,嚴格的監控著國內所有的資本家。

但凡誰牽扯到壟斷這個問題都唯恐避之不及,甚至在國會參議院中都存在著一個名為“反壟斷措施委員會”的機構,國家安全委員會中也有相應的機構對壟斷企業進行調查。

反壟斷早已深入人心,可在這個時候,林奇居然提出了“壟斷企業能夠拯救約克州的說法”,這讓州長先生第一時間就覺得林奇可能昏了頭,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但緊接著,他自己就覺得林奇的話說的有點意思。

他沒有在臉上表現出對林奇說法的喜惡,隻是依舊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微微頷首,“說下去。”

有了這樣一句話,林奇就知道州長先生開始從第一時間的抗拒,到開始探索這裏麵的可能性。

他很輕鬆的翹著腿,抽出一根煙,在州長先生允許的情況下,他點著香煙,吸了一口。

香煙就被他夾在手指的縫隙中,那隻手就按在他翹起的腿的膝蓋上,青煙嫋嫋,他也徐徐的吐著,驟然而來的一股煙在兩人之間變化無形。

透過這不斷變化的煙霧,林奇看著對麵的那個人,“我們總是在畏懼壟斷,不願意觸碰壟斷,但是絕大多數商人的終極目標,就是壟斷。”

“因為壟斷能帶來暴利,我們可以控製一個行業,製定隻屬於我們自己的標準,還有定價權。”

“哪怕隻是一顆石子,隻要我們壟斷了它,都可以把它賣到黃金的價格,因為除了我們,別人無法從其他任何地方得到它。”

“我們總是說壟斷會來帶破壞與不穩定,我們對壟斷的認識還停留在過去壟斷主義盛行的時期,我們隻看見了不好的東西,忽略了其實不能算壞的東西。”

州長先生重複了一句,“不能算壞的東西?”

“是……”,林奇點著頭,“其實也是好的一麵。”

他說著話鋒一轉,語氣也略微加強,“州長先生,你知道鋼鐵大亨壟斷了聯邦百分之七十的鋼鐵生意,除了讓一些商人被擠兌到破產之外,他還帶來了什麽嗎?”

州長先生搖了搖頭,“我對這方麵沒有什麽研究,但我相信你一定知道。”

林奇又吸了一口煙,彈了彈煙灰,“是,他帶來了不計其數的工作崗位。”

“對於普通的民眾們來說,壟斷也好,公平的自由市場也罷,這些對他們都沒有什麽太直接的影響。”

“無論他們頭頂上的是做壟斷生意的資本家,還是一個個小企業家,工廠主,他們都要工作。”

“東西出售的價格不合理,人們就不會購買,所以在《反壟斷法》出來之前,真正受傷的人是資本家。”

“那些中小型企業成為了壟斷巨頭剝削的對象,雖然普通的工人也在他們的剝削範疇內,但這並不代表著中小企業就不剝削工人了,或者說隻有壟斷巨頭才會剝削工人。”

“如果我們去掉那些不好的,隻留下好的,會怎麽樣?”

“在現有的世界觀、價值觀、道德觀以及健全的法律的包裝下,新誕生的壟斷企業會是一個什麽樣子?”

林奇把香煙掐滅在了煙灰缸裏,“地方支柱性企業!”

“其實壟斷一直都在我們的身邊,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它隻是換了一種麵孔來麵對這個世界!”

“約克州部分城市的情況比其他地方要嚴峻,真正的原因就是一些支柱性經濟形企業破產了,這些企業破產所帶來的影響遠超過這場經濟海嘯帶來的影響。”

“想要讓約克州迅速的恢複經濟生態,那麽我們就需要一個具有統治力的壟斷性企業!”

裏斯托安集團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具有了地方性壟斷企業雛形的大型集團公司了,正是因為它的倒閉加上經濟海嘯引發了一連串的連鎖問題。

如果現在裏斯托安集團並沒有倒下,那麽隨著聯邦在海戰中戰勝了蓋弗拉,獲得了更多的地位,接下來聯邦的商品開始賣到世界各地去,經濟立刻就會好轉起來。

支柱性經濟企業的統治力無需置疑,結合一個州的力量可以輕而易舉的幹趴下大多數的非支柱性企業。

在海外,也有足夠的統治力,如果聯邦政府再給一些好處,比如說退稅,或者達成外**作對商品免稅,那麽三五年後聯邦的經濟就會開始迅速的複蘇。

可現在的問題是,約克州並沒有這樣一個企業,缺少統治力,沒有凝聚力,大大小小的企業如同一盤散沙,各自為戰,甚至彼此競爭。

這種內耗加上國際貿易所帶來的競爭力,隻會有越來越多的小微企業倒閉,大企業難以生存,這幾乎是可以預見的事情。

他們沒有想過團結在一起擰成一股繩,畢竟這裏涉及到了很多的利益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