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際遇真是奇妙!”
看著遠處的阿斯爾林奇覺得有一種很滑稽的感覺。
幾個月前阿斯爾在這裏看見了他那些因為貧窮,因為各種原因甘願承受著身體上的傷害接受剝削的同胞們格外的憤怒。
憤怒的火焰就像是能夠燃燒整個天際的野火,放肆並且狂暴。
但就在幾個月之後,阿斯爾似乎已經開始接受這樣的生活了。
其實也沒辦法不接受,從野蠻進化到文明可能需要千百年的曆史進程去積累這樣一個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
但是想要從文明到野蠻,隻需要丟掉個人的道德倫理觀。
一開始阿斯爾很憤怒,他覺得這是錯誤的,甚至是覺得他的家人都是有罪的,他們正在利用普通人的健康來賺錢,這是可恥的。
如果這種商人放在聯邦,估計都要把牢底坐穿!
他開始了嚐試一種救贖,他會和一些工人談話,並且贈送給他們一些橡膠手套。
橡膠手套可能無法完全的保護這些工人的雙手,畢竟有些細節方麵的工作帶著橡膠手套並不合適,但也能最大限度降低化學腐蝕劑對他們身體,傷口的影響。
阿斯爾隱隱的記著一些東西,比如說……太多有重金屬成分的化學藥劑進入人體,會帶來無法挽回的後果。
他希望用一雙雙橡膠手套拯救自己家人的良知,拯救這些工人的健康。
可很快,他發現這麽做沒有用,工人們把手套帶回家裏藏了起來,或者拿去賣給了其他人,他們依舊像過去那樣工作。
他嚐試過說服他們,告訴他們這麽做的危害,他極力的想要從這些人的眼睛裏尋找到一些有色彩的東西,可除了一些隱藏很深的譏誚之外,他什麽都找不到。
這些人把他當成了一個……不知道生活是什麽的蠢貨!
為什麽這個社會會是這樣的?
以前他其實沒有感受到這麽複雜的意識形態上的對峙,但現在他有了這樣的感覺,這裏的一切都是錯的,這或許和他已經習慣了聯邦的生活有關係。
從憤怒,不理解,到心灰意冷,逐漸的習以為常,再到接受,其實這個過程很短暫。
當大多數人都不把自己當人去看待的時候,你把他們當人看,他們不會覺得你在高看他們,隻會覺得你腦子有問題。
再次見到林奇時,他沒有說著什麽要改變這裏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他開始習慣了他的新工作,林奇的代理人。
此時他站在人群中大聲的宣讀招工標準,他周圍早已被圍堵的水泄不通,周圍的房子上,樹上,任何地方都擠滿了人。
對於這裏的人來說,外國人的工廠永遠都是他們最向往的地方。
首先,隻要能加入外國人的工廠,就能夠獲得至少一套免費的衣服!
一件上衣,一件下衣,這些都是免費的,而且很結實耐磨。
其次,外國人的工廠會負責一頓飯,這對大多數一天隻需要一頓飯的納加利爾窮人們來說簡直是最美好的事情。
他們不需要和野狗一起到處尋找食物,可以坐在幹淨的地方享用這一切。
最後,外國人會給現金,是的,現金!
現金在納加利爾的社會中有很大的作用,這意味著一些家庭可以去商店裏購物了,而不是拿著自己家裏的東西去尋找那些同樣需要交換商品的人,憑運氣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更不用說外國人的工廠福利待遇都不錯,至少比本地人的工廠好的多,各種服飾(勞保)給都很多,哪怕不給錢也是賺。
所以當阿斯爾站出來表示要招工的時候,一傳十,十傳百,一瞬間附近地區的人們都擠了過來。
他宣讀著標準,人群湧動。
林奇在不遠處的一個外地人開的咖啡館二樓看著,這裏是整個城市,也是整個行省的中心地帶,不少在本地定居的外國人都居住在這邊,但依舊無法遮掩這裏貧窮落後的事實。
這是林奇抵達這裏的第二天,他昨天和德拉格省督談過了一次,大家取得了比較好的共識。
其實對於現在的德拉格省督來說,他要做的不是如何維持住權力、宗教以及新勢力資本之間的平衡,而是盡快的在自己權力喪失之前,獲得更多的好處。
納加利爾聯合開發公司,這就是前段時間在布佩恩多場交流活動和宴會中誕生的一家很特殊的公司,它其實並不具備任何實際有效的價值。
它沒有自己的工廠,沒有自己的銷售渠道,甚至連商品都沒有,但像是林奇,沃德裏克先生之類的人,都在這個公司裏入了股,而且還是不少的股份。
這是一家很特別的公司,它雖然對外不透露如何盈利,但是所有股東都知道,每年它都會產生巨大的利潤。
因為這家公司,代表了另外一種形態上的壟斷,比普雷頓商行那種簡陋的控製手段更嚴格,也更嚴酷。
德拉格省督也在這家公司裏入了股,就是為了每年的分紅,他已經不在乎了,他都是聯邦公民了,誰還在乎當一個土著國家裏一個行省的省督?
以前他或許會很樂意,雖然總會有宗教的人製約他的權力,但他利用自己手裏的權力能在這裏活的很好。
可現在不一樣了,聯邦人進來了,他們帶來的改變會快速的摧毀本地土著統治階層的防禦外殼,他選擇了正確的一方,甚至還在林奇的公司裏入了一點股份,以權力的方式。
此時的林奇在等人,他在來納加利爾之前就給赫伯斯打了一通電話,就是那個國際銀行家,赫伯斯·齊齊馮科。
這次林奇想要通過在國際投機者的身上咬一口血肉下來填補自己資金方麵的短缺問題,就少不了一些國際銀行家的配合。
他在來到納加利爾的前一刻,才和赫伯斯通了電話說起有事情要和他討論,但沒有說具體的事情,這就是為了避免出現一些意外。
這些國際銀行家其實和國際投機者沒有太大區別,哪邊有利潤他們就往那邊跑,沒有任何的政治立場,國家立場,道德立場……,隻有錢。
但他們還不夠瘋,不像是投機者那麽瘋狂,並且還有很雄厚的現金儲備,所以他們變成了銀行家,而另外一群人變成了瘋狗。
就在林奇看著阿斯爾帶著人開始挑選工人的時候,一輛本地很少見的高檔小轎車從遠處顛簸的行駛過來。
一個行省的首府城市的市中心,居然還是泥土的地麵,這種事情說出去就是一個笑話。
車子行駛的很慢,如果它跑的太快了,裏麵的人會顛簸的受不了。
車子緩緩的停在了咖啡館的門外,一支文明杖最先從車門中伸出來。
某種動物骨骼做的文明杖的杖腳用黃銅包了一圈,然後文明杖身上鑲嵌了不少寶石,杖頭則是這段骨頭的關節處,經過匠人的精心打造,用白金在表麵包了一層,並且鑲嵌了一圈藍寶石,還有一些碎鑽,非常的奢華。
緊接著才是赫伯斯先生持著文明杖的手,然後是他的帽子,以及他本人。
他手裏拿著一條手帕,遮掩著口鼻快速的走進了咖啡館裏,進來的那一刻他放下了手帕,表情卻依舊很微妙,因為臭味無處不在。
“這裏真是一個糟糕的地方!”赫伯斯抱怨著,“太臭了,這些人都習慣拉在褲子裏的同時,也不洗澡嗎?”
他和迎上來的林奇握了握手,依舊沒有停下他的抱怨。
從他下船開始,臭味就圍繞在他身邊,此時正值九月中上旬,正是天氣最熱的時候,所有的臭味都匯聚在一起。
據說每次郵輪靠岸都會有一些遊客想要下來見識一下本地土著的風土人情,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會被這些臭味嚇到,頭也不回的跑回到船上去。
林奇對於他的抱怨很認同,“當你習慣這些臭味之後,你就聞不到它,就像是我現在這樣!”
赫伯斯先生微微皺了皺眉,“我為什麽要適應它?”他把手絹從口鼻上拿開,開始擦拭滾滾而落的汗水,“見鬼,這裏沒有冷氣或者冷風嗎?”
一個隨時有可能斷電的地方是不會有人購買冷氣或者冷風機的!
赫伯斯先生看著潔白的手帕迅速變黃,他的心情更差了,這裏不僅臭,還很髒,他隻是走了不到十米的距離從車裏進入這家咖啡館,然後走到二樓來,他身上居然就多了一層灰!
要知道他可是親王,哪怕他所在的王國隻是一個小國家,但他也是親王,不說用牛奶洗腳,最起碼的幹淨總要保持,那遇到過這種情況?
他有些不高興的把手帕收了起來,越擦身上越髒,他很有經驗,“讓我們簡單的聊聊吧,下次你找我的時候,應該選一個比較合適的地方,我知道有一些小島不錯。”
“那麽你找我來這裏,到底是有什麽事嗎?”
林奇看著對方表演了好幾分鍾後,他才慢條斯理的問道,“想賺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