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是一名非常普通的工人,工廠最近停工的頻率越來越高,這讓大家都非常的不安。
從去年每個月停工一周開始,到現在工作一周,停工一周,一種恐慌正在每個工人的心中蔓延開,特別是……他聽說工廠似乎快要撐不下去了。
倒不是說工廠虧本什麽的,其實工廠並沒有虧本,隻是它生產的東西銷路變得越來越差,很多商品都堆積在倉庫中,慢慢的落滿灰塵。
東西賣不掉,就沒有收入,加上投入的成本,倉儲管理費用,工人的工資以及其他一些損耗成為了工廠主目前最頭疼的一件事。
盡管他始終向工人們保證,會盡可能的讓工廠的生命延續下去,可每個人都有一種感覺,離換工作的日子不遠了。
今天是發薪日,安德森一大早就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齊齊的來到了工廠外,大家三五成群的聊著一些尋常的內容,大多數都是誰突然間發財了,或是周圍的工廠又有幾家倒閉了。
以前他們沒有感覺過日子會這麽難熬,特別是前些年的時候,工廠從早到晚不斷的運轉,每天工作結束之後,工人們都累得的抬不起手臂。
那個時候很累,卻也很充實,隻要工作就有豐厚的回報,工廠主甚至為此還擴建的廠房,增加了更多的工作崗位……
大家正聊著天,回憶著過去,或者對未來充滿恐懼,就在這個時候,工廠財務辦公室那邊突然響起了喧嘩聲。
吵鬧的聲音瞬間就刺痛了每一個人敏感的神經,大多數人立刻結束他們正在做的事情,朝著財務辦公室的門口小跑了過去。
等安德森靠近了之後才發現,原來是幾名工人正在和工廠主,也就是他們的老板爭吵,爭吵的原因有兩個。
第一,工廠從下個月開始全麵停工,至於什麽複工要大家等待通知。
這就等於是告訴大家工廠完蛋了,所謂的複工可能根本就不存在,聯邦的薪水采取的是工時製度,你做了多少事情,就能拿到多少錢。
這種製度一直都很合理,特別是那些勤勞的工人們,他們付出的越多得到的越多,每個人都鼓足了勁在工廠中貢獻自己的力量。
一旦全麵停工,就意味著這些工人下個月將沒有一分錢的收入!
絕大多數聯邦的普通家庭並沒有積極儲蓄的習慣,加上最近一段時間聯邦六大行的儲蓄利息不斷的下調,把錢存進銀行裏和拿在手裏的區別已經不大了。
這就更加的縮減了人們把錢存進銀行裏的衝動。
錢這個東西有一種很特別的屬性,當你手裏有錢的時候,就會有一種莫名的想要消費的欲望,錢越多,消費的欲望越強烈。
可能是買一個很少會買的豪特道格來滿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也有可能是買一包以前沒買過的好香煙來享受一下金錢燃燒時的醇香。
沒有存款,生活就全部依靠薪水,如果連薪水都沒有了,很多的家庭都立刻陷入終止運轉的可怕境地中!
更可怕的是各種分期產品的支付期限到期,包括了房子,車子,這會成為壓倒民眾生活的重擔!
前幾年的時候整個世界都開始從混戰中穩定下來,一直遊離於戰爭之外的聯邦開始迅速發展。
大量的東西推陳出新,也包括了消費的方法以及觀念,不僅房子可以分期,車子可以分期,隻要有社會保障卡,隻要有合法的公民身份,就算是買一台電視都能分期。
每個人都在享受著巨大的時代紅利,仿佛遍地都是金錢,隻要彎下腰,就能把錢撿起來。
但現在,這些沒有支付完的分期成為了套在人們脖子上的絞索,隨時隨地有可能收緊,奪走人們的性命!
幾名工人正在和老板為這件事爭吵,他們要求老板必須在下個月開工,而且不低於十天,這是他們最後的堅持。
幹一天,休息兩天,如果這樣都無法保證,他們的生活就會成為問題。
很顯然,老板始終冷著臉,不斷的搖頭,他不可能接受這樣的要求。
現在的生意不好做,塞賓市周邊地區乃至本州內的市場已經飽和,商品難以像以前那樣大宗的銷售出去,回款速度慢,回來的款項基本上都消耗在倉儲費和工資上了。
再繼續開工,他除了破產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完全停工,然後為自己的商品找到出路,或者找到問題,解決它之後才能繼續開工。
工人們此時很茫然,其實工廠主也很茫然,明明是很暢銷的東西,為什麽短短一兩年的時間裏,就賣不動了!
要知道在過去大量的人開著卡車在倉庫外搶著裝貨,而現在,一些人居然打電話給他問能不能退貨,哪怕隻退百分之三十的錢!
除了停工的這個問題之外,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這次薪水的支付方式。
“工廠的賬戶上已經沒有多少錢了,無法支付給你們所有人,所以我想著也許我們可以用另外一種方式來給你們發薪水……”
關於停工的問題,大家已經停下了爭吵,工人們決定讓工會出麵,他們此時的臉色冰冷的看著工廠主,一點也沒有了以前的友好,彼此之間不僅有了一堵牆,彼此還成為了敵人。
工廠主的眼皮抖了兩下,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聲音有些發幹,發澀,沙啞,“我不知道怎麽說……”,他看著周圍那些陌生的工人,歎了一口氣,“你們已經知道了工廠現在的情況,我已經拿不出錢來了……”
話都沒有說完,離他最近的一批工人頓時嘩然起來,這種嘩然正在快速的向四邊擴散,蔓延,整個工廠都在吵鬧,以至於最後工廠主也收起了自己不必要的情緒,冷漠的看著工人們爭吵,鬧騰。
又是一段時間之後,這種吵鬧無法得到回應,也解決不了訴求,他們安靜了下來。
此時工廠主的臉上多了一絲譏笑,對這些工人的,也是對自己的,不過他很快就收了回來。
“我將會把我們生產的東西,以成本價作為標準,當做薪水發給你們。”
“你們可以拒絕接受,甚至可以去工會或者法院告我,正好我可以申請破產保護,大家一起玩完!”
“如果你們願意接受,就去倉庫領取你們的‘薪水’!”他說完話直接轉身回到了財務辦公室裏,緊接著一名會計和幾名管理層開始出來按撫情緒。
安德森就像是一個木偶那樣站在人群中隨波逐流,他的腦子裏全是噪雜的聲音和耳鳴聲,他此時唯一思考的,就是天塌了。
其實他完全不用擔心,因為他很快就會適應。
工人們有些人鬧了起來,有些人則默默的去領取庫存商品,至少這些東西多少算是一個東西,隻要是個東西就有價值,總比什麽都沒有得到好,不是嗎?
在倉庫外,他麻木的拿出筆在領取薪水的賬本上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看著一旁裝了三個大箱子的家用電器,腦子嗡嗡的。
以後的日子……該怎麽辦?
背著三個箱子的安德森剛剛走出廠門口,就刮起了一陣大風,突然間一個什麽東西隨風飄來,遮在了他的臉上。
他撕下來一開,卻是滿大街都常見的海報,一名儀表不凡的男人露著八顆牙齒,捧著一句金光閃閃的廣告詞——《艾瑞代,一絲阿牛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