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從林奇手中接過酒杯之後他沒有立刻來上一口兒,而是翹著腿坐在沙發上,一手扶著沙發的靠背,一手端著酒杯搖晃了兩下。
他在思考,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讓那些人意識到他們做了一些什麽蠢事。
可是這段時間以來,他發現自己把一些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一直以為自己和總統是站在一起的,直到他被停職,他才意識到,那隻是他以為。
真正和他站在一起的隻有他自己,他孤家寡人,他掌握著不是最高的權力,有沒有富可敵國的財富,他能做的就是在那些人製定的規則裏狼狽的求生。
所以他悟了,他開始隨波逐流,這段時間以來他參加了不計其數的酒會,派對之類各種社交活動。
所有人都覺得他變了,他變得像是一個“正常人”那樣開始接納資本家和資本勢力,在一些非公開的私人場合中,甚至有人說出了“當狗朝著你狂吠時,你必須讓它明白是才是主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打它一頓”這樣的話。
毫無疑問。這句話裏的“狗”說的就是特魯曼先生,這句話也逐漸的流傳開,沒有人避諱特魯曼先生,他自己也不止一次聽說過這句話。
不過他從來都沒有表現出什麽不滿,有時候還會和人拿這件事開玩笑,他正在迅速變成聯邦人眼中一個真正的高官應該有的樣子。
這邊時間的變化可以說是極好的,總統先生和他的關係也變得更好了,更融洽了,也更親近了一些。
同僚們和他的關係也變得融合了許多,之前不怎麽聊天的同僚們,包括內閣成員,碰麵的時候還會停下來聊兩句,這在過去基本不可能。
所有的一切都在發生轉變,那些資本家們也是。
別看他們之前喊打喊殺,可現在,他似乎成為了資本家們的座上賓,每天都會有人邀請他參加各種毫無意義的酒會派對。
那些漂亮的女明星隻要他勾一勾手指就能滾到他的床單上!
一個人太累了,一個人和整個世界去對抗真的太累了,有時候特魯曼先生會有那麽一瞬間的錯覺,覺得如果就這樣下去,似乎也不錯。
至少他不需要在為這個國家,為這裏生活的人民做點什麽的時候,還要預防從背後捅過來的刀子。
以至於他似乎真的就沉浸在這樣的生活中,變得圓潤。
但,林奇知道,這不是他的真實麵目。
特魯曼先生在軍隊裏的關係很多,上至聯邦上將,下至一名剛入伍的新兵,他都有根深蒂固的關係。
畢竟,從他爺爺的……那代人開始他們家族中的男丁就一直都在軍隊中任職,這麽多年下來,總能碰到一些“將軍戰友”。
無論是為了軍方本身的利益還是想要實現一些個人的抱負,特魯曼先生都不會輕易的改變自己的初衷,也不需要那麽做。
要知道,他背後站著的可是聯邦軍方,他是軍方在政府裏的代表!
這也是總統隻是簡單的給他放了一個假的原因,而不是免職或者讓他到其他部門。
這也是那些大財團被他搶走了大量的訂單,卻也隻是找個人以一些不存在的罪名檢舉他的原因。
這些罪名也好,假期也好,最終都會有結束的時候,他們隻是發出一個警告,沒有更激進的舉措,就因為他背後的軍方勢力。
現在林奇問出的這個問題,讓他微微有些心動,作為一名軍人——他自己始終認為自己是一名軍人,如果有機會複仇的話,他也不會放棄的。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內心之中一直在思索,在鬥爭,最後搖了搖頭。
“算了吧,我和他們已經化解了矛盾,並且我們最近關係處的不錯。”
他用端著酒杯的手伸出兩根手指指了指林奇,“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牽線和其中的一些人見上一麵,也許你們化解了誤會一些事情就會好起來。”
特魯曼先生知道林奇最近遭遇了什麽,有人投黑材料檢舉林奇在塞賓市期間存在大量偷稅漏稅的行為,至此驚動了聯邦稅務局,現在他們正在對林奇展開調查。
林奇雖然有著外交人員的屬性,但他本身並不是政府官員,所以各種調查也毫不手軟,特魯曼先生聽說他的老搭檔已經被抓了進去,稅務局那邊打算從福克斯的嘴巴裏拿到能威脅到林奇的證據。
林奇現在一身都是麻煩,但這種麻煩本質上也不是什麽大麻煩,隻要他願意低頭,那些事情很快就會結束。
到了那個時候,除了已經到案的福克斯之外,其他人不會有任何牽連。
隻要,低個頭,表個態。
林奇聽完之後忍不住笑了起來,還笑出了聲,他笑的眼淚都出來。
他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看著特魯曼先生,“一個不錯的笑話,但不適合我。”
他的笑聲逐漸的停下,掏出手帕擦幹淨自己的淚痕之後,他認真且嚴肅的看著特魯曼先生,“如果跪下就能活著,我情願站著死。”
“那些人想要我低頭?”
“可以,等他們徹底擊垮我的那天砍下我的腦袋然後把它丟在我的腳下!”
“在我活著的時候,誰都別想讓我低頭!”
特魯曼瞪大了眼睛看著林奇,他感覺到一陣陣雞皮疙瘩在身上快速的蔓延,緊接著有一種想要咆哮呐喊的欲望。
他下意識的端起酒杯灌了自己一大口把那種不應該有的衝動壓製下去,他看著林奇,就像是第一天認識他那樣。
兩人相顧無言,大約十幾秒二三十秒後,特魯曼先生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你不願意低頭,可所有人都要讓你低頭,你還能怎麽辦?”
他像是在說林奇的情況,又像是在說自己。
畢竟現在他和林奇都同樣的麻煩纏身,一旦林奇被認定逃稅偷稅,那些資本家立刻就會瓜分他的資產。
這種事情在聯邦很普遍很常見,過去那些資本家們用這種方式吞並了一個又一個企業。
一個企業的主要持股人因為某些原因無法參加股東大會,然後股東們隻需要發起股東大會並且投票即可。
按照規定,如果主要持股人放棄安排代理人參加股東大會那麽則視為主要持股人在股東大會上對發起的投票棄權,如果他不想棄權,就要安排代理人。
至於代理人第一次配不配合他們不重要,因為代理人最終會配合他們的行為,如果代理人始終不配合,他們有的是辦法換一個。
在主要持股人缺席的情況下,一家公司會被徹底的拆分,這是為了最大限度的避免以後的一些法律問題。
最終他們把公司通過拆分重組等一係列手段轉移走,隻給持股人留下一個全是負債的空殼公司。
在布佩恩就有專門的“豺狼”幫助別人,或者專門從事這種工作。
他們把一家家公司肢解,一邊收割公司的財富,一邊收割股民的財富,如果這家公司上市了的話。
最終一個個企業變成了負債累累的空殼帶著股民(如果有的話)一同沉入深淵,宣布破產,那些資本家和豺狼們卻拿著本不屬於他們的錢逍遙快活。
而這,就是聯邦金融相關法律中規定企業規模達到一定標準就必須接受投資以及上市的原因,他們從一開始就準備著不講道理!
一旦林奇被投入監獄,外麵的這些東西瞬間就會失控,他們甚至會以董事會決議的方式從銀行貸等同於林奇總資產的貸款,然後把負債和空殼公司留給林奇。
銀行直接通過司法的方式得到林奇所有的資產,把這部分作為償還貸款的一部分,隻是一部分!
這些應該足夠的資產可能在銀行看來都不到他們貸款金額的百分之十三十,還會有更多的債務壓在林奇的身上。
這些債務不是為了逼死林奇,隻是不給他翻身的機會而已,如果他不在想著做生意,不想著報複,願意認命,那麽銀行和那些債權人也不會逼他,甚至會忘記這回事。
在這個時候,債務實際上隻是一個保險,對那些既得利益者來說,當他們不覺得危險時,大家都是安全的。
當他們感覺到了危險時,他們就會用這筆債務逼死那些人。
資本的世界從來都不是溫和的,資本對資本之間的戰爭更加殘酷且殘忍。
現在一個具有地區統治性地位的財團高層放出話來,就是要對付林奇,誰敢站出來幫林奇說話?
即便是等同級別的財團,也未必願意出這個頭——即便有人願意那麽做,他們也會等林奇跌入到深淵最深處時才伸手。
現在伸手他們是朋友,等他跌落深淵再伸手,林奇就會低人一等。
在這個放眼皆敵的時候,低一下頭其實也沒什麽。
隻是他沒有想到,林奇居然如此的剛烈。
“我剛才突然間想到了還有一種情況我會低頭……”,林奇又抿了一口酒,“當我打了他們一巴掌之後,我會低頭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