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別人借?”

坐在椅子上的皇帝陛下揉了揉太陽穴,他看向了左側牆壁上的世界地圖,毫無疑問,這個“別人”說的肯定是拜勒聯邦。

但是拜勒聯邦會借錢給他嗎,他對此保留疑問。

誰都知道蓋弗拉和拜勒聯邦之間的矛盾是很難化解的,他很樂意看著拜勒聯邦倒黴,他也相信那位總統先生和他的內閣也希望自己能夠倒黴。

說不定他們正在開香檳慶祝蓋弗拉帝國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煩呢,這個時候找他們借錢,他們會不會借錢?

皇帝思考著這些問題,他的目光無意中從傑妮婭的身上掠過,她站在一旁。

“你可以坐下……”,他隨口說了一句,隻是讓人有些奇怪的是,傑妮婭並沒有坐下。

皇帝陛下眉頭抖了一下,如果放在以前順風順水的時候,他的眉毛會擠在一起,但現在隻是抖了抖。

這麽多令人生氣的事情已經把他鍛煉得不像是過去那麽容易生氣,加上他的注意力重新開始集中,隱隱的嗅到了房間裏有一絲不太對勁的味道,一種不是很幹淨的味道。

一種……能讓人聯想到很多事情的味道。

“他沒有休息吧?”他問了一句,緊接著歎了一口氣,“他們要慶祝,肯定不會休息,你幫我打一個電話給他,我和他聊一聊。”

傑妮婭走到桌子邊上,拿起了其中一部像是藝術品的電話,犀牛角做的話筒上包裹著薄薄的金皮,鏤刻出美觀的花紋,上麵還鑲嵌了各種寶石來防滑。

她有點害怕皇帝陛下,畢竟這位看上去好像不怎麽威武的皇帝生生殺出一條血路,殺光了所有反對者才上位的,任何人都會對他感覺到敬畏。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然後她把電話交給了皇帝。

“晚上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傑妮婭行禮之後離去,就在她即將走出房間門的時候,皇帝突然咳嗽了一聲,這讓傑妮婭不得不停下腳步,轉身看著皇帝。

“我不太喜歡幹涉別人的私事,但是你是我的妹妹,是皇室的公主,所以……”,他正在思考如何把話說的簡單通透,又不那麽的冒犯。

可他想來想去,都找不到合適的措辭,隻是做了一個有點不自然的手勢,“你明白嗎?”

傑妮婭點了點頭,“我明白,我已經洗過了,我不會懷上他的孩子。”

“感謝你為皇室付出的一切……”

傑妮婭再次行禮後離開,隻是這一次她重重的關上了房門,她相信皇帝不會計較她這個小動作。

房門被關閉之後,皇帝陛下搖了搖頭,林奇注定不可能和傑妮婭結婚,這不是他想要拆散這對,或者想要把傑妮婭安排給其他貴族什麽的,單純就是一種客觀的看法。

他們之間的年紀相差得有點大,林奇在聯邦又有著一定的身份地位和影響力。

先不說傑妮婭作為帝國公主能不能外嫁,就算她能,也願意嫁給林奇,林奇會迎娶她嗎?

顯然是不會的,皇帝陛下早就聽說了,林奇和幾個財團執掌者的女兒關係曖昧,比起正在走下坡路的帝國公主,顯然越來越強的聯邦人財閥才是林奇最合適的目標。

他不想承認這一點——蓋弗拉帝國正在走下坡路,可事實卻不容他假裝看不見。

摒棄了那些雜亂的心思,他提起了電話,“還在嗎?”

“是的,陛下,我還在這裏。”林奇的聲音很溫潤,很溫和,第一次和他通電話的皇帝感受到的不是一個具有侵略性和攻擊性的年輕人,而是一個……像是陽光一樣能給人溫暖的感覺。

這個騙子!

他輕笑了一聲,“剛才我和傑妮婭聊了聊,我對你的想法有一些疑問。”

“嗯,您說。”

皇帝陛下張了張嘴,猶豫了那麽兩三秒,“你認為拜勒會把錢借給我們嗎?”

“我們不回避一些問題,你覺得你們的總統會在這個時候幫助我們撫平國內的一些問題嗎?”

這個時候這種問題隻能問林奇,一來林奇本身就是聯邦人,並且身份地位也有了,據說他已經受邀參加總統先生的勝選慶祝典禮,雖然大選還沒有開始。

這意味著他和上層的關係不錯。

其次,他本身就是一個商人,一個資本家,他對聯邦的那些行為準則比自己和其他的大臣更加的了解,他的想法更具有參考價值。

林奇的回答很簡短,也很有力,“會!”

這就是蓋弗拉皇帝對聯邦無法理解的地方,雙方明明是敵人,為什麽拜勒聯邦在這個時候還願意借錢給他?

如果換一種情況,拜勒聯邦現在需要一些錢來渡過難關,他是絕對不會借的,就那麽看著拜勒聯邦在麻煩中無法脫身。

他不了解聯邦,不能夠理解資本先行到底意味著什麽。

隻要能賺錢,有好處,聯邦的資本家們就敢為掠奪這些好處推動立法保護自己的掠奪合法性,哪怕換一個總統,他們也不會舍棄利益。

總統常有,利益不常有。

更何況帝國皇帝真的打算借這筆錢,他還要滿足拜勒聯邦提出的一些額外條件,也隻有這樣聯邦人才會把錢借給他。

兩人的通話至此已經全部結束了,皇帝陛下稍稍感謝了一些林奇給他的建議,然後就掛了電話。

而另外一邊,林奇則同樣的掛了電話,重新走到人群中,繼續這場慶祝。

即便現在皇帝陛下打電話給聯邦總統先生,說起自己的想法,從雙方達成協議到這筆錢進入蓋弗拉帝國,時間不會太短暫,至少要等到十一月上旬或者中旬,大家還有至少一周的時間賺更多的錢。

第二天,情況沒有太好的好轉,各大銀行還是在限製櫃台數量和取錢的額度,他們關停了大量的窗口,理由是有可能引發混亂。

少量的窗口和緩速的辦理,讓銀行裏不多的錢至少可以應付著現在的局麵——我們不是沒有錢,隻是工作的速度很緩慢,每個人都能拿到他們的錢。

這就是他們要表達的。

有時候“人民”很蠢,他們很容易聽信一些莫名其妙的謊言並且信以為真,比如說有人說銀行沒有錢了,他們居然就信了。

有時候他們又很聰明,無論政府如何挽回局麵,他們都不認為那是真的,都隻是一個騙局,一種策略,他們隻相信自己。

更有趣的是,他們有時候又很善於欺騙自己,比如說明明每個人都知道,銀行可能真的拿不出那麽多錢來支付給每一個人。

可他們情願排著隊去相信至少到他們自己的時候,銀行裏還是有錢的,更有意思的是他們還會自發的維持著秩序。

路邊低調奢華的車隊路過,首相閣下一直在看著路邊的這些排隊取錢的人,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實際上這場擠兌風波,就是他一手促成的。

如果不是一個國家的首相這種級別的政客去促成這件事,單純憑借謠言之類的東西,根本推不動這件事的進展。

僅僅是在事態發酵的時候,被稱作為“帝國的走狗”的第七警察部就差不多能把那些可以散播這種謠言的人都抓起來。

蓋弗拉不是聯邦,沒有什麽自由平等,被秘密警察抓了後就徹底消失的事情並不算少見,幾乎每個人都聽說過。

有人放任了這次謠言的傳播,一些貴族甚至在背後用力,才讓這一切如此快速的惡化。

此時的首相閣下感受著這個國家的變化時,心中是有一點點負罪感的,但也隻有那麽一丁點。

這是為了獲得和皇權抗衡的資本,是為了更偉大的正義,他必須要作出一個艱難的選擇。

這麽一想,似乎想開了,那點微不足道的負罪感也消失了。

比起一個企圖掌握更大權力的皇帝,經濟秩序的短時間混亂是可以接受的。

他的目光從車外收回,開始考慮著接下來的一些變化。

事情在第三天,終於發生了一些轉機。

“我打算完全放開國庫,平息這場風波。”

統治者大殿上,皇帝陛下的一句話,讓半眯著眼睛像是沒有睡醒的首相閣下緩緩的睜開了他的眼睛。

他看著台階上坐著的皇帝陛下,又看了看不遠處臉色灰敗的財政大臣,略微皺了一下眉。

“陛下,雖然我非常支持您的想法,但是把國庫的資金拿出來應付擠兌潮,並不是一個合適的選擇。”

“我們不確定這一共需要多少錢,才能把問題解決,而且我們也需要一些錢作為國家安全的保證金,我們能動用的已經不多了。”

說話的是防務大臣,他的表情很嚴肅。

維持一個國家的正常運轉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裏麵涉及到了很多的問題,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國庫裏必須有錢。

不管是執行某一個政策,還是推動一項改革,抑或是給安美利亞的軍官們發放工資,補貼,撫恤金,總之一切都離不開錢。

把國庫裏的錢拿出來倒是很容易,可一旦發生問題需要大筆的錢時國庫拿不出來,問題就會擴大化。

擠兌的確會引發一個國家持續的經濟動**,但也僅限於此了。

蓋弗拉是一個君主製國家,必要的時候可以使用一些強製手段。

但國庫沒錢了,有可能動**的就是國家安全,乃至統治者們手中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