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問題用冷處理的方式很容易解決,隻要事情鬧得不大,不去處理,那些鬧騰的人見得不到什麽好處,也就逐漸地平息了。
但有一些事情,一開始就鬧得比較大,再用“低調處理”去處理,就顯得有些過於“睿智”了。
就像是現在,一群店主在每時每刻大廈的門口抗議,電視台,報紙記者,都在報道,恨不得讓全世界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麽。
這個時候不說不做,反而會引發更多不可預知的問題。
民眾,特別是底層民眾的自尊心敏感而脆弱,當他們錯誤地把“低調”認定是“無視”之後,脆弱的自尊心就會炸開。
首先他們會傷害自己,然後再去傷害別人。
所以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站出來,把事情掰開了,讓人明白每時每刻沒做錯什麽,沒有那麽多自封的道德楷模站在那些人的那邊,他們繼續鬧,也就沒有了意義。
對於林奇的選擇,法務部的主管隻是表示了接受,他和每時每刻的關係沒有那麽地緊密,每時每刻隻是他身後律師事務所眾多的客戶之一。
隨後林奇讓秘書安排了一下,他在晚上九點鍾的時候,參加了聯邦新聞電視台的夜間時事訪談類節目《莫談時事》。
莫,是主持人的名字。
林奇確定自己要上節目的消息透露之後,每時每刻也在公司門口的宣傳欄裏擺放了一些提示,告訴人們公司代總裁林奇先生,晚上會在《莫談時事》裏談起這些事情。
如果大家有什麽問題,想知道的,在這裏毫無意義地喊著,叫著,不如等待在電視機前,拿著電話,直接在節目裏和林奇先生溝通。
門口的人群散去了一些,然後又散去了一些,最終人群都散開了。
他們得回去準備一下,有些隻是好奇,有些是想要和林奇溝通的。
晚上,在演播大廳後的化妝室中,化妝師正在讓林奇看起來更成熟一點。
莫莫就站在一旁。
莫的名字叫莫莫,也可能是藝名,誰知道呢,總之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職業女性。
聯邦民眾在不同的時間段對節目的內容有不同的要求,像是去年下半年,各種政治秀節目幾乎成為了霸占了所有頻道。
因為換屆大選在即,哪怕人們一開始就猜到了結果,但是他們還是願意收看各種和政治有關係的節目。
專家的說法是這樣能讓民眾們增加參與度,讓他們真的有一種“我投票選出了總統”的使命感和榮耀感。
以至於在總統執政期間出現了一些政策問題,至少大多數民眾不會強烈的反對——就是這群人選出來的,他們得為自己當初的選擇買單。
最好的辦法,就是裝作“我能接受,不能接受是你們的事,和總統沒關係”這樣。
現在總統大選結束,時事和娛樂再次成為主要的收視冠軍。
莫莫已經成為聯邦電視台的金牌節目主持人,從她能主持九點檔就看得出她的重要性。
此時這位著名女主持人正在透過鏡子,看著林奇,她有些好奇,“你真的不需要提前知道我們會談論的一些內容嗎?”
林奇的目光透過鏡子的反射看著站在門邊,穿著中性的莫莫,“如果我看了那些劇本,那麽待會我要怎麽回答問題?”
“是違心的說一些自己不想說的,還是把自己想要說的說出來?”
“我不想做一個說謊的人,我選擇說真話。”
莫莫忍不住笑了,“你很有趣,別我采訪過的其他人都很有趣,稍後還會有電話介入,我們會在這之前做一個問題篩選,有什麽你不想回答的問題嗎?”
林奇微微搖頭,他的幅度不能太大,會讓化妝師為難。
看著林奇這副充滿了自信的模樣,莫莫笑著說道,“節目結束之後希望你別生氣,如果你生氣了,我請你吃宵夜。”
“你在約我?”,林奇反問了一句。
莫莫笑著轉身離開,留下一個漂亮的背影,但沒有留下一個準確的答案。
化妝師像是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聽見那樣,繼續認真的為林奇化妝。
九點五十五分,節目開始了。
“歡迎大家來到《莫談時事》,我是主持人……”,她坐在一個獨座的沙發上,翹著腿,上麵放著一些應該是記錄了一些問題的本子,短發,有一種很特別的知性美。
她把話說到這裏後沒有繼續往下說,現場的觀眾們興奮的喊出了她的名字,“莫莫!”,氣氛非常的熱烈。
對著鏡頭,她笑的很燦爛,“今天我運氣不錯,我聽說很多人想要采訪林奇先生,都在給他打電話,很湊巧我的電話接通了,這也讓我們有了今天晚上,獨一無二的嘉賓——”
她站了起來,麵向嘉賓通道,開始鼓掌,“歡迎林奇先生!”
當林奇從嘉賓通道中走出來的時候,現場的觀眾對他的態度頓時呈現出了兩種極端。
喜歡他的人在熱烈的鼓掌並且叫好,不喜歡他的人紛紛做著抵製的手勢,還在不斷的噓他。
這或許就是聯邦自由精神的體現和象征,總之很熱鬧。
在和主持人握手之後,兩人分別坐下。
“之前我和林奇先生談過,問他是否關心我晚上會問什麽,知道他說什麽嗎?”,莫莫一邊整理著自己腿上擺放著的材料,一邊笑著搖了搖頭,“他說他選擇說真話。”
此時不管是喜歡他還是不喜歡他的人,都開始鼓掌起來。
這一點他們相信是真的,林奇不止一次在其他節目中也表示過,他可以不上節目,但絕對要說真話。
無論是喜歡他的人還是討厭他的人,在這一點上,都對他充滿了敬佩。
越是成年人,越是明白,說真話有多難。
整理好材料的莫莫提出了第一個問題,“今天每時每刻的勝訴在很多人的眼中,代表著法律已經失去了公正,對此你怎麽看?”
林奇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或者其他人這麽說的意思在哪,法律從來都是公正的,在法律的麵前,我們都是平等的,它不會照顧我,也不會照顧你,它是公正的。”
莫莫看著林奇,她觀察著林奇的表情變化,“有人認為公司市值的蒸發和那些無辜的店主沒有任何的關係,你為了彌補損失,同意一些方法讓法庭支持了你的訴求,你認為這麽做合適嗎?”
林奇聽完後嘴角邊浮現出一抹譏誚的笑容,“就像是我剛才說的,法律是公平的,不能因為我得到了一個不利於我的結果,我就認為它不公平。”
“每時每刻因為收購案,我們在內部處理中,這些突然爆發的訴訟讓董事會和股東們麵臨著困擾。”
“評估公司對每時每刻的估值因為如此多的訴訟並發,給予了不樂觀的評價,股價下跌,並且他們不實的訴訟內容,也對品牌形象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我隻追究了實際造成的經濟損失,並沒有去追究形象方麵的損失,我不認為我的要求過分,相反我比人們想象中的更寬容。”
莫莫沒說話,可能是在思考,可能是想要更多的答案。
也有可能,是她還沒有反應過來。
等了幾秒,她抬起手做了一個停止的動作,“等一下,一個公司的市值波動應該是市場現象,為什麽你認為它就一定和那些被告的商戶有關係?”
林奇的回答比莫莫的思考要迅速的多,“如果你正在賣一棟房子,一些房地產商給你的價格是十萬塊,這個時候有一些人說你的房子鬧鬼,裏麵發生過凶案,導致你的房子可能賣不上價或者賣不掉,你認為你應該追究這些造謠者的責任嗎?”
“他們已經造成了你實質性的傷害,房價也是市場自由波動的,你認為這種波動屬於合理的範圍嗎?”
這麽一說,現場的很多人觀眾都露出了深思的表情,太複雜的案例他們聽不懂,但是這樣簡單的,和人們生活非常接近的例子,他們就明白了過來。
每時每刻就是林奇的“房子”,那些人的訴訟就是在造謠“房子裏有鬼”,這麽想,林奇的訴求似乎並不過分。
莫莫翻了翻手中的資料,取出了一張,“這些店主稱是有人主動聯係他們,告訴他們你已經違約了,並且免費幫助他們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從某方麵來說,他們實際上也是受害者。”
林奇這次點了一下頭,“我承認這一點,但不能因為他們也是受害者,就要每時每刻自己承擔別人給他的傷害。”
“有人給了你一把刀,讓你捅我一刀,你那麽做了,我現在要追究你的責任,你說是別人讓你做的,你認為你的說法會讓法庭和法官認定你是無罪的嗎?”
現場有了一些哄笑聲,就算是傻子都知道這不可能,人家讓你捅你就捅?
可緊接著他們也意識到,無論那些店主是否是出於主觀意願去起訴每時每刻,他們的行為都對每時每刻造成了傷害。
現場在哄笑過後就是沉默,緊接著響起了零零散散的掌聲,最終連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