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加利爾的這些統治階級從來都沒有真正的把底層的那些人當作是一個人,隻是把他們當作是奴隸,消耗品,甚至隻是一個“東西”!
對他們來說“不小心”弄死了一些底層民眾根本不值得掛在心上,成為自己的一個“負擔”。
宗教也向民眾解釋了這些問題,比如說他們的確每個人都背負了很多的罪孽,但沒關係,他們死後就會下地獄。
反倒是那些受害者因為受到了這些“壞人”的傷害乃至因他們而死亡,卻升入了天國之中,這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可悲可憐可歎的,反而是一種……恩典。
至少他們能去天國,那些滿身罪孽的權貴,卻隻能下地獄。
他們不是分不清什麽是錯的,什麽是罪孽,隻是他們已經習慣了去忍受這些。
直到——
聯邦人的到來。
法律的界限變得明顯,神權法不斷的萎縮,人們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原來犯了錯,是要受罰的。
懲罰他們的人不是神明,是人,是司法機關。
這也是為什麽會有人報案,並且事情開始鬧大的原因,他們不再像過去那樣麵對生活隻能麻木的對待,在阿庫馬力的思想灌輸下,他們開始有理智的尋求問題的答案,開始嚐試著通過正當的手段來表達自己的訴求。
這就是社會的進步,而且它並不野蠻,不是通過暴力,戰爭和破壞建立的,這對於整個文明史來說,都是一個奇跡!
一個溫和的,社會進化的過程,一個被稱作為“納加利爾奇跡”或者“阿庫馬力奇跡”的社會演變。
現在,這些權貴也明白,自己做錯了事情,那麽他們要為自己的過錯負責。
“如果我自首的話,他們可能會殺死我……”,德拉格的兒子身體不再顫抖,但他的眼神裏,有了一些憤怒。
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父親會給自己這樣一個愚蠢的建議,憤怒衝散了他的恐懼,“現在那些聯邦人整天想著把我們趕下台,如果我去自首,我將會失去所有的東西。”
“權力,地位,財富,特權,而且我很有可能會被他們殺死!”
麵對兒子越來越高的嗓門,德拉格並沒有像他那樣也憤怒起來,隻是始終保持著溫和的態度,“我保證,聯邦人不會殺死了你,你最多隻是被關押一段時間,然後就會得到自由。”
“至於你說的那些東西……”,德拉格沉默了一會,他也曾經擁有過,直到他想要得到林奇手裏的流水線,想要讓林奇幫他實現基礎工業能力。
想到這裏他不由的感歎,一切都是貪婪惹的禍。
“你被權力和欲望迷住了雙眼,我的孩子。”
“你從來就不真正的擁有這些東西,又怎麽會失去它們?”
“你隻是從虛幻的滿足中走出來,看清這個真實的世界,這對你實際上是一件好事!”
在聯邦人的手中當一個傀儡,那不是真正的掌權,這種虛假的權力沒有必要留戀。
電話另外一頭的年輕人沒有說話,德拉格的耐心也用完了。
他對自己現在的生活非常滿意,在納加利爾搜刮的財富足以支持他們一家人在聯邦過著富足的生活。
現在他的長子經營著一家小型的貿易公司,從事和納加利爾有關係的貿易,畢竟他們一家人在那邊多少還有些人情,加上德拉格本人還是聯合開發公司的股東,這個貿易公司很紅火。
不說暴富,至少每個月都能帶來可觀的利益。
他的三兒子和小兒子已經開始接受家庭教育,他打算把兩個兒子送進聯邦的高等學校裏。
他們這輩子其實是沒有什麽希望了,因為他們身上的標簽讓他們永遠都無法擺脫聯邦人對他們骨子裏的不信任。
但他們的後代可以,他的孫子,孫子的兒子,孫子的孫子,他們可以。
現在他們做的,就是為那些後代做累積。
他們的氏族,將會以另外一種形式,在聯邦重新的發芽,生根,並且茁壯成長。
所以這個時候,他也愈發的聽從林奇的安排,對於這個不聽話的兒子,他心裏已經放棄了他——
不能因為自己的一個兒子破壞了現在不錯的局麵,他是真的這麽想的。
聯邦的富豪絕對比小國家的土皇帝更有權勢!
又等了一會,他的兒子還是沒有做出決定,德拉格的語氣中難免有一些失望。
“我已經告訴你我的建議了,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的選擇,未來怎麽走,選擇權交給你自己。”
他說著掛掉了電話,然後看向了坐在旁邊正在品著美酒的林奇。
他的臉上多了一些溫馴的笑容,德拉格是一個合格的統治者,曾經是,但他合格了。
哪怕是他的兒子,在不能為他帶來好處,並且隱藏著對他的威脅時,他都會毫不猶豫的拋棄。
這就是統治者的世界,他們把每一個東西,包括人,都放在了天平的兩端,然後把代表自己的砝碼,放在有明顯優勢的一個秤盤裏。
“孩子大了,就不願意聽從父母的建議,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他起身走到了林奇麵對的沙發上坐下。
這些沙發比藤椅舒服的多,不過在這個房子裏,還是有一些藤椅的,有些習慣很難一下子改掉。
林奇點了點頭,“再給他一點時間吧,如果到了晚上他還沒有作出決定的話……”
其實這件事真正著急的不是他,而是聯合開發公司和聯邦當局,以及阿庫馬力。
阿庫馬力在納加利爾推行的那套理論,以及聯邦在納加利爾實行的法治,都恰好的和這次事情有了碰撞。
要證明阿庫馬力的思想,用和平的方式表達出決心和訴求,以及要證明法治的價值,就必須把一些人送上祭台。
流血的變革才會讓人牢牢記住,那些不流血的,不過是鬼把戲!
“他如果被抓起來,蒙烏就需要一個新的議員,你有什麽好的人選嗎?”,林奇放下手中的酒杯。
德拉格心頭一跳,臉上卻露出了深思的神色,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上去像是認真的思考了一會,才露出遺憾的表情。
一邊搖著頭,一邊說道,“我不知道該推薦誰,我認識的那些人都無法承擔這份責任,至於他們之外的人,我都不太熟悉。”
他說著還湊渠道,“我聽說你的父親在那邊幹得不錯,為什麽不讓他試試?”
“我相信人們會支持他,這也是一種嚐試,一種改變,一種變革!”
還有些話他沒有說出來,外國人為什麽不能當聯合議會的議員,如果第一個外國人能當選,那麽其他行省的外國人是不是也能當?
如果有一天聯合議會裏都是聯邦人,那麽這個國家到底是納加利爾,還是聯邦的某個“州”呢?
林奇瞥了他一眼,嘴角帶著一抹說不上來意味的笑容,他搖了搖頭,“太早了。”
聯邦接受納加利爾也沒兩年的時間,人們還處在一個過渡期,正在適應這種變化。
如果這個時候突然在傳統的統治階層裏加上一個聯邦人,這絕對會激發某些人強烈的反對,甚至由此引發一連串難以預測的問題。
反而不如現在這樣,把他們的統治者當作傀儡一樣養著,然後用聯邦的文化澆灌新生代,最終他們會結出名為“聯邦”的花朵和果實。
“戈登吧,在我認識的納加利爾人中,他符合我的要求。”看著德拉格有些茫然的眼神,林奇把那個名字的發音糾正了一下,“嘉頓。”
德拉格露出了恍然的表情,“我知道他。”
嘉頓殺了他的父親,繼承了他的財產,同時還涉嫌殺害兩名外國人,這些事情其實根本藏不住,而且具體的證據已經都掌握在林奇的手中。
這些東西將會成為鉗製嘉頓的重要手段,隻要他不老老實實的聽話,哪怕他是蒙烏的議員,行省的最高統治者,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因此入獄,甚至掉了自己的腦袋。
而這,也將會成為納加利爾“法治”的典型。
比起那些林奇不太熟悉,或者不那麽好控製的人,嘉頓是個很不錯的人選。
德拉格考慮了一會,“我對他不熟悉,但我相信你的判斷,我會全力支持你。”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特別是這個聰明人已經被敲斷了脊梁。
德拉格在納加利爾一定還殘留著不少的影響力,這些影響力足以推動嘉頓成功的當選,至於德拉格說的什麽然後內爾去當議員,那隻是一個笑話——
至少在幾年內,它就是一個笑話!
稍微晚一些的時候,德拉格省督的兒子最終還是作出了對自己有利的選擇。
他走出了家門,來到了當地的武裝警察部,表示自己要自首。
一瞬間這條消息如同一道旋風轟動了整個納加利爾,在他們眼中不可侵犯的統治階級,居然也認罪了,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這也愈發的讓參加了遊行的人們對阿庫馬力的理論和思想愈發的狂熱,這就是改變,不需要用暴力,也不需要犧牲,隻要心平氣和的表達自己的訴求,就一定會有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