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了他的命

江黎酒量淺, 酌了一小杯腦袋便昏昏沉沉的,以至於沒聽清荀衍的話,她眼睫落下半彎弧, 紅色燭光綴在上麵,映得那抹弧像是染了絢麗的色, 隱隱跳躍到眸底深處。

眼瞼半垂著,又虛虛散開, 連帶著瞳仁也多了幾分迤邐感。

不能細看, 細看會沉睡其中。

荀衍眸光變得越發炙熱, 趁著無人在, 再度啟唇, “阿黎,日後我們在一起可好?”

酒勁上頭, 江黎僅存的意識也被抽離, 她晃著身子輕點了下頭,眼瞼又落下些許,那雙平日裏看著如碧波**漾的眸,此時像是裹了冬日的霧, 連映在眼底的光都快遮沒了。

她的頭點了一下又一下。

荀衍見她點頭,喜悅湧到心間, “阿黎, 你同意了?”

江黎輕揚唇角, 慢慢啟唇,在聲音發出前, 頭一栽, 徑直朝桌子砸去。

須臾, 有手擋在她額前, 她頭抵在了那人的掌心裏,滾燙的觸感襲上,她嘟囔了一下,側過頭,臉貼著他掌心沉沉睡去。

謝雲舟托著她臉頰的手指微顫,細細感受著掌心中的柔軟,如玉般細膩的肌膚,惹得他眼睫顫了下。

心也跟著顫了下。

“荀公子,趁人酒醉問這些問題不應該吧。”方才的話江黎沒聽到,但謝雲舟聽到了,他一身青色常服,玉簪束發,眸色如凜冽的夜,出口的聲音,像是撞破了雲霄,帶著沙啞感。

“人我要帶走。”

言罷,他彎腰去抱江黎,荀衍見狀伸手去攔,謝雲舟端詳著他,黑眸裏無一絲溫度,比那冬日的雪還冷,“你敢攔我?”

怎麽說謝雲舟也是官,荀衍隻是民,謝雲舟平日不用官威壓人,那是他豁達,可他的豁達不是某些人蹬鼻子上臉的墊腳石。

他不予計較時萬事都好說,一旦他計較,萬事都能言。

“荀衍,信不信我會踏平你府邸。”謝雲舟打橫抱起江黎,讓她的臉貼上他的胸口,冬日肅冷,這樣她還能暖和些,至於那些規矩什麽的,他才不管,他隻在乎江黎。

荀衍冷笑著站起,“我沒做任何不妥的事,你如何踏平我府邸,你就不怕天子震怒?”

“做沒做不是我說了算的嗎?”謝雲舟瞟了眼謝七,謝七道,“主子,適才屬下發現荀府有可疑之人,那人同幾樁人命案有關。”

謝雲舟挑眉,“這不就是踏平你府邸的理由嗎。”

“……”荀衍雙手握拳,手背上青筋蠕動,“你可是朝廷命官。”

謝雲舟淡笑道:“哦,捉拿逃犯正是我這朝廷命官該做的事,不是嗎?”

言罷,謝雲舟不再理會他,喚了聲:“謝七。”

謝七跟上,荀衍幾個闊步也追了上來,謝七攔住,“荀公子我勸你還是想好了再做,二小姐是我們主子心尖上的人,你還是別犯渾的去衝上去,不然……”

謝七未曾說完,轉身便走。

留下荀衍在那怒目圓睜,似乎是把謝雲舟咬碎在唇齒間,“謝雲舟我不會把阿黎讓給你的。”

何玉卿回來後,才發現江黎不見了,問道:“阿黎人呢?”

荀衍猛灌酒,酒漬順著唇角流淌下來,他笑比還難看,“走了。”

“走了?”江黎走了,何玉卿便也沒有呆下去的理由,起身告辭離開。

好好一個生辰麵都沒來得及吃人便散了,荀衍想起了那年,也是他的生辰,他滿心歡喜等著同家人慶生,最後桌子上的飯菜掉了一地,他挨了父親的責打,說他生來不祥,不配為人子。

母親哭哭戚戚,質問他為何要惹怒父親。他紅著眼眶說道:“母親我什麽都沒做?”

母親沉默須臾抬手給了他一巴掌,“你還敢頂嘴。”

她撕扯著他,“都怪你,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麽會失了你父親的寵,你出生那日,大師看你八字言你是妖孽。你長得那般白淨,為何會是妖孽呢,我本不信的,可你一周歲時你祖母去世,,兩周歲時你祖父去世,然後是你外祖父外祖母,你父親外出路遇劫匪,險些喪命,你就是那不祥之人。”

“我當日應該把你溺斃在水裏的,是我是我不夠心狠,才容你這般禍害荀家。”

“你怎配過生辰!”

“你應該去死!”

荀衍端詳著眼前的飯菜,場景與那日重合,謾罵聲在耳畔回旋,一聲一聲刺向他心頭。

“你就是那不祥之人。

“死,你趕快去死。”

“你這輩子都不配過生辰。”

“你便不應該活在這世上。”

荀衍頭痛欲裂好像要炸開,他撐著桌子站起,一把揮掉桌上的飯菜,仰天長嘯,“我不是。”

-

謝七駕著馬隔著簾子都能感覺出車內的冷意,凍得人牙齒打顫,他屁股朝前挪了挪,一邊揮鞭子一邊想,主子有多久不曾這般氣了?

好像,還真挺久了。

哎,但凡遇上與二小姐有關的事主子這心緒總會輕易被撩撥,謝七也不知道這是好,還是不好。

算了,趕車要緊。

一刻鍾後車子停在門前,謝七道:“主子到了。”

謝雲舟抬手方要掀簾,隨後頓住,“去找常太醫。”

“是主子不適麽?”謝七問道,“剛不是沒事嗎。”

“去給阿黎看看。”謝雲舟眼眸如墨染,像是把月色一把撞開隻剩漆黑的夜,暗沉暗沉的,“讓常太醫看過我才能心安。”

謝七明了,主子這是關心則亂了,忙不迭道:“是。”

寂靜的夜裏,風聲蕭索,馬兒快速馳騁,到了常太醫府邸,謝雲舟不便把人抱進去,便命謝七把常太醫請了出來。

診完脈後,常太醫眉梢蹙著,“將軍怕是忘了二小姐身上有毒,常某曾言,便是用了解藥,也要小心,待過月餘才可算無事。”

謝雲舟一臉冷凝,沉聲道歉,“是謝某疏忽了。”

“這是護心脈的丹藥,將軍等回附後記得讓二小姐服下。”常太醫接著籠燈觀江黎神色,“切不可飲酒。”

謝雲舟接過丹藥抱拳作揖道:“有勞常太醫了。”

常太醫從馬車上下來,看著車子漸行漸遠輕捋胡須搖搖頭,自言自語道:“大抵也隻有江二小姐能讓謝雲舟如此失態,情愛這東西還真是不好言說。”

旁邊侍從問道:“聽聞謝將軍同夫人是和離的,這怎麽又……”

“喜歡上了。”常太醫的輕歎聲綴在銀白的月色裏,聲音都顯得幾分低沉。

不知是該說好還是不好。

-

江黎一夜安枕,次日睡到快晌午時才醒過來,看著屋內的陳設一時忘了自己在哪裏。

側眸間眸光落在了那株青竹上,才憶起,這是她自己的閨房,果然喝酒誤事,連自己的住處都不記得了。

她撫著額頭坐起,錦被滑落,涼意透著帷幔襲來,拂在她身上,惹得她輕咳一聲。

金珠銀珠聽到動靜快步走過來,掀起帷幔說道:“小姐醒了。”

江黎記不大清昨夜的事了,接過金珠遞上的杯盞,邊喝水邊問道:“昨夜我如何回府的?”

金珠接過空杯盞,問道:“小姐不記得了?”

江黎搖搖頭,“不記得了。”

“是將軍送小姐回府的。”銀珠端來藥碗,遞給江黎,“小姐,喝藥了。”

“我無礙不用喝藥。”這藥都喝了幾個月了,舌尖都是苦的,江黎實在不想再喝了,“我很好。”

“不行,這藥是常太醫要小姐喝的,”銀珠道,“小姐要乖乖喝了才是。”

“常太醫來了?”江黎不情不願接過碗盞,閉眼,低頭一口喝完,“幾時來的?”

“常太醫沒來。”銀珠道,“是謝七送來的,昨夜小姐酒醉,將軍不放心帶小姐去了常太醫那,為此常太醫還責備了將軍,說將軍看管不言,這不,一大早將軍便命謝七把藥送來了。”

“也怪奴婢們,昨夜未曾跟著,不然也不會讓小姐吃醉。”金珠道,“小姐以後可不能再如此任性了。”

“對啦,謝七都還說,將軍一夜未免就怕小姐有個閃失。”銀珠拿來衣衫,伺候江黎穿上。

金珠銀珠一人一句,聽得江黎都無法開口了。

後麵銀珠還講了一句,讓她心緒越發難寧。

“對了,昨夜將軍惦念小姐可是在府門外靜坐了一夜呢。”銀珠道,“今早我瞧著他氣色都有些好了。”

江黎聽罷,手指微縮了下,側眸看了眼外麵的天色,陰沉沉的,怕是又要下雪了,白日天氣都這般肅冷,那夜裏隻會更冷。

他等了一夜,怕是也凍了一夜吧。

別有用心的關懷總會令人反感,但像謝雲舟這般潤物細無聲的關心真真叫人招架不住。

江黎手伸進袖子裏,問道:“那他今日在哪裏用的膳?”

“這奴婢不知。”銀珠抿唇想了想,“聽謝七話裏的意思,好像是未曾用膳。”

未曾?

江黎水漾的眸子碧波又重了些許,直往外散,蔓延到了眼尾處,勾出的弧也不似平日的婉轉。

“派人去宮門口等著將軍,就說我邀將軍一起用午膳。”江黎淡聲道。

金珠領了命令出去,須臾,有下人出了府門。

江黎頭還暈,胸口那裏也似有不妥,沒去鋪子裏,在家裏歇著,也不算歇著,一上午都在看賬簿。

幾處鋪子的生意都不錯,她這個東家也算沒白忙活,臨近晌午時派出去的人呢回來,說聖上留將軍在宮裏用午膳。

江黎隨口問道:“為何在宮裏?”

下人道:“好像說是有事要同將軍商議,具體不知,將軍的隨從隻是淺淺提了這些。”

江黎擺手讓人下去,之後再看賬簿時便怎麽也不能安下心來。

午膳沒吃多少,睡了一覺後,她又去書房看賬簿了,這一看,看到了夜色暗下來。

金珠來報,“將軍來了。”

江黎握著筆的手一頓,唇角若有似無扯了下,起身站起後發現手裏還握著筆又彎腰把筆放下。

看那書案上的書也有些亂,便悉數擺正,做完這些謝雲舟提袍走了進來,輕喚了聲:“阿黎。”

之前江黎聽到他這般喚她,總會沉聲糾正,將軍應喚我二小姐,今夜不知為何,她也沒了糾正的心思,道:“將軍來了。”

謝雲舟提袍的手指微縮,這聲“將軍”到底還是把他們的關係拉老遠了些,像是在醋缸裏呆愣須臾,周身都是酸澀的。

尤其是心,酸的都要疼了。

他含笑走近,“聽聞你命人去尋我了。”

江黎從書案前走出,淡聲道:“沒什麽大事,就是想謝謝將軍昨夜帶我去常府看病。”

“阿黎勿需客氣。“她這般言明,叫謝雲舟也發難過了,他隻想與她親近,不想同她如此生疏。

她昨夜在荀衍的府邸可是一點都不生疏的。

酸澀感加重,謝雲舟下意識去摸腰間的佩劍,才想起,他來得及放家裏了。

江黎沒提及他昨夜在府門外守著的事,隻說,“辛苦將軍了,不若將軍用過晚膳再走。”

謝雲舟自然是願意的,這是他求都求不來的事,也隻敢在夢裏想想,“好。”

飯菜都是按照謝雲舟喜好準備的,他看後,眉宇間生出喜意,忍不住猜測,阿黎是不是原諒他了?

他本欲問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難得的安寧,還是不要破壞的好。

再者,無論她是否原諒,他都認定了她,此生隻要她。

昔日的謝雲舟不善言辭,或許是不喜同江黎說什麽,現下的他變了很多,一直在給江黎夾菜,時不時問起她鋪子的事。

他一提,她又憶起了何玉卿的話,喚了聲:“金珠。”

金珠走近,她對金珠耳語一番,金珠點點頭,又離開。

謝雲舟眸底浮著光,就像是碎了的冰留下一抹白,那光耀眼炙熱,瞧一眼,能叫人心發慌。

江黎低著頭,躲過了那令人悸動的對視,眼瞼半垂著去挑魚刺,夾來夾去都沒夾起多少,她抿了抿唇,放棄吃魚,剛夾起一塊雞肉,剔除了魚刺的魚肉落在了她碗裏。

她緩緩抬眸,謝雲舟那張帶著笑的臉浮現在眼前,那沁人心扉的笑意似是折了些許光的明珠,不惹眼且透著暖意。

不能細看,細看下,似瓊漿玉露般招人。

謝雲舟也不言語,就那樣一下一下剔除魚刺,剔完了把魚肉都夾江黎碗裏,常太醫說了,若想身子快點好,就得在膳食上下功夫。

謝雲舟見江黎吃的又慢又少,不免有些擔憂,隨意道:“剛你說要謝我什麽?”

“謝你昨夜帶我去常太醫府邸看病,不然今日我怕是又會風寒入體。”她這身子就是這般孱弱。

“你要怎麽謝我?”謝雲舟問道。

“嗯?”江黎愣住,眨眨眼,“這不留你用晚膳了嗎,這樣的謝意還不夠?”

“一日怎麽夠。“謝雲舟道,“七日吧,七日裏我都會來你這處用晚膳。”

江黎婉拒的話方要說出口,他道:“昨夜我在別苑門外站到了天明。”

“不是我要你站的。”江黎淡聲道。

謝雲舟繼續說自己的,“頭有些暈,怕是得了風寒,說起來你也要負一部分責任。”

“我沒讓你站。”江黎不知他怎麽回事,一直揪著昨夜不放。

“喉嚨痛,腿也痛。”說著,謝雲舟輕咳幾聲,“讓我在你這用幾日晚膳應該不為難吧?”

其實是為難的,江黎沒想到,這才幾日,他臉色竟然如此之厚。

江黎道:“為難。”

謝雲舟道:“為難也沒辦法,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哪有他講的那般嚴重,但江黎到底是良善之人,又想起他多次救她,便點頭允了,“就七日。”

謝雲舟見好便收:“嗯,就七日。”

本以為就是同日那般用膳,誰知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謝雲舟要求還挺多的每日必須有藥膳,且她要陪著一起吃,江黎實在不喜,蹙眉拒絕,謝雲舟抬手撫上胸口,皺眉道:“好疼啊。”

這兩日他都是這般,江黎不允的話他便撫著胸口說疼,還有意無意說起取血的事,擺明就是說給她聽得。

江黎聽久了,也覺得欠了謝雲舟什麽,淡聲道:“好了,別叫了,我同你一起吃藥膳。”

那個藥膳倒是不似之前那般難吃,有些許甜,江黎吃起來便沒那般難捱了。

一晃過了三日,今日謝雲舟有臉用膳,還帶來了慶春樓的招牌菜醉仙鴨,專門留了鴨腿給江黎吃。

其實江黎根本吃不了幾口,她的食量還是那般小,夜裏吃多了也會不適,第二日的臉色便會不好。

謝雲舟饒是再希望她多吃些,也不敢拿她的身子去拚,罷了,最後他對自己說道,罷了,她隨意吧,高興便好。

她高興了,他也才會高興。

謝七見他近日臉上笑意明顯多了,打趣道:“主子同二小姐是不是?”

謝雲舟斂了笑意,淡聲道:“你最近很閑?”

謝七抿抿唇,不敢再言語,規矩的站在一旁遐想,主子要是和二小姐一直這般和睦下去便好了。

謝七這話說太早了,該有的分歧還是會有。

“你為何不允衍哥哥進府?”江黎質問道,“你別忘了,這可是我的府邸,不是你的將軍府。”

江黎外出看到門口有人攔車,走近後才發現,車裏的人是荀衍,至於攔車的人則是謝雲州派來的。

當即江黎便氣惱了,憋了一日,總算等來了謝雲舟,她必須要好好問問他。

還能是什麽?

當然是嫉妒了,謝雲舟這幾日沉浸在江黎的笑裏,忘了最重要的事,她還未曾原諒他,也未曾應過以後同他在一起。

是他一廂情願,沉浸在了夢裏,殊不知夢雖美,但到底隻是個夢。

她的質問像是驚雷般在他頭頂炸開,炸的他心顫,身子顫,纖長的眼睫也跟著顫了顫,那一顫似乎把眸底那點期翼都顫沒了,仿若無光的蒼穹,隻剩死寂般的黑。

謝雲舟黑眸輕眯,欲辯解,“阿黎我——”

“好了,你別說了,我看你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你今日回府用晚膳吧。”江黎用後背對著他,不給他一絲眼神,“銀珠,送人。”

謝雲舟就這樣被“送了”出來,連帶謝七也被趕了出來,謝七嬉皮笑臉對銀珠說道:“好銀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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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同二小姐求求情,讓我們進去。”

銀珠推他,“求什麽求,沒看到我家小姐很氣嗎,不管,你們趕快走。”

“欸,銀珠,銀珠。”大門砰的一聲關上。

謝七道:“主子,去哪?”

謝雲舟手指嵌進肉裏,問道:“謝七我做錯了麽?”

他隻是不想讓荀衍靠近她,不想荀衍用那樣一雙含情的眸睨著她,他哪裏錯了。

謝七道:“主子無論你錯沒錯,但在二小姐的眼裏都是錯了,您還是想辦法讓二小姐盡快消氣吧,不然我怕個荀衍會……”把人拐走。

畢竟這個情敵太有殺傷力了。

貴公子,溫文儒雅,能文能武,性情溫和,怎麽看也挑不出一絲不是。

不多時,下起了雪,今日的雪很大,謝七看了眼謝雲舟身上的常服,薄薄的一件也穿氅衣,“主子咱們還是回吧。”

謝雲舟道:“不走。”

他說不走,還真的是不走,就那樣矗立在大門口,任風雪洗禮,肩頭上的雪蓋了一層又一層,青色常服染成了白色。

風一吹,雪沫子突突往下掉。

這模樣,看著就怪可憐的。

何玉卿看到了,見到江黎後,頭發都顧不得擦拭便同她講起來,“你與他又怎麽了?”

“嗯?什麽他?”江黎眸光從書中移開,“哪個他?”

“謝雲舟啊,”何玉卿道,“我剛可看見了,他一直站在雪裏動也不動,臉都被風吹白了。”

她傾著身子朝外瞄了眼,邊哈氣邊道:“今日的雪這般大,若是在雪裏凍上半日,怕是要活不成了。”

說的誇張了些,但確實不會太好過。

見江黎朝她看過來,她道:“死是死不了,但肯定會得風寒啊。”

江黎慢轉頭也朝外看去,隔著那層薄薄的窗戶紙看到了外麵飄揚的大雪,像是捅了天似的,嘩嘩下個不停。

她盯著外麵看了許久,上揚的眼睫拓出的弧越發挺立了,就像是綿延起伏的山脈,被風沁著映出別樣的風光。

在那風光裏,浮現出一絲異樣。

江黎輕抿唇,書扣在案幾上,隨後道:“銀珠,去送傘。”

何玉卿本意是讓江黎把人請進來,但見她說送傘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麽,擦拭幹淨身上的水漬後,問道:“再有兩月便是新年了,咱們要不要屯糧?”

江黎道:“屯,年後糧食價格要上漲,屯些才好。”

“那行,”何玉卿道,“我去安排。”

說話間銀珠回來,手裏的傘還在,“小姐。”

江黎瞥了眼,問道:“何事?”

銀珠道:“將軍不要。”

謝雲舟原話是,人是他惹生氣的,他任罰,傘就不必了,凍不死。

銀族把話一字不差複述,江黎聽罷,冷聲道:“那便凍著吧,死了拉倒。”

作者有話說:

兩人的感情在慢慢發生變化。

推預收《錯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