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三部 第十五章 絕望
龍盛宇默默的側過頭，拒絕了秦燁端過的藥。他現在全身仍是在微微的顫抖。頭疼才過，他根本什麽都喝不下。他怕自己要是又把藥吐了，會讓秦燁更擔心。豈知他的舉動，秦燁都看在了心裏。
緊抱著龍盛宇的秦燁，又怎麽會感覺不出龍盛宇的顫抖。這段時間以來，秦燁對於龍盛宇的狀況記得尤為清晰。秦燁強忍著心疼，輕聲道：“盛宇，剛才是不是又頭疼了？我不是讓你……”說到這裏，秦燁一下頓住了。是啊，龍盛宇現在根本連話都不能說，自己又讓他如何來告知？秦燁一向穩定的手，顫了一下，藥汁險些打翻。
龍盛宇發覺了秦燁的異狀，不由的看向了他。秦燁眼中閃現的痛苦是如此清晰，這樣的眼神讓龍盛宇心中大震，他何時見過秦燁有過這樣的神情？一陣的窒息感讓龍盛宇驚喘了幾下，緊接著就是劇烈的咳嗽，喉間泛出腥鹹。
秦燁心驚的隨手放下藥碗替龍盛宇順氣，而入手的纖弱讓秦燁甚至產生了一種一碰即碎的錯覺。龍盛宇終於停下了咳嗽，兩人雙目對視。龍盛宇努力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根本沒法出聲。絕望的眼神出現在龍盛宇的眼睛裏。
秦燁伸手輕撫龍盛宇的臉頰，眼神中透著無限的溫柔，說道：“盛宇，你說，就算是你不發聲音，我也能知道你想說什麽。告訴我，你想說什麽。”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秦燁望著龍盛宇的時候，就是如此的溫柔。而這種溫柔對於龍盛宇卻又是一種致命的毒藥和徹骨的痛。龍盛宇深知秦燁愛自己，可如今的他，又怎麽能讓秦燁去愛？這種撕心的選擇愛與不愛之間，龍盛宇根本無力回天。從來都沒有如此憎恨過自己會是如此無用，為何不死？
龍盛宇聞言，嘴唇微顫，他似乎是想說什麽，可終究還是沒有說。他將目光投向自己的手，隨即又看了眼秦燁。秦燁會意，伸手握住了龍盛宇已經變的極為纖細又綿軟若無骨的手。秦燁知道那是因為手筋被斷的結果，他心中又是一陣痛。
龍盛宇皺著眉勉力的想要抬起手，秦燁感覺到了他手中的微顫，於是就順著龍盛宇的意舉起了他的手。龍盛宇此刻一眨不眨的看著秦燁，又看著自己的手，秦燁心裏微動，順勢就將龍盛宇的手貼上了自己的臉頰。
龍盛宇看似鬆了口氣，唇角微微上揚，無聲的動了幾下嘴唇。而秦燁看在心裏卻似被灌了蜜糖，又似被刀絞過。原來秦燁看出了龍盛宇想要說的“別皺著眉頭！”懷中的這個人兒，是想要安慰自己。
秦燁再也忍不住，緊緊的抱住龍盛宇，低下頭尋到他的唇，就是一陣的深吻。而龍盛宇此刻也出奇的配合，任秦燁的吻逐漸加深。直到秦燁想起懷中人還重傷著，他才驚覺的抬起頭，審視著龍盛宇略帶不尋常的嫣紅膚色和急促的呼吸。
秦燁的眼中夾帶著疼惜和欲焚的深沉，他低著聲音道：“對不起，有沒有傷著你？”
龍盛宇看著秦燁的眼神平靜而溫和，他微微搖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麵對龍盛宇罕見的溫情，秦燁壓下心中的激**，再次端起藥碗，遞到龍盛宇麵前，柔聲道：“盛宇，把藥喝了。”
豈知，龍盛宇依舊是微笑著搖頭。
秦燁心裏一緊，道：“怎麽了？藥太苦麽？我去給你找些蜜糖水來！”說著就要起身。
龍盛宇忙“嗯”了一聲，連連搖頭，阻止了秦燁的動作。
秦燁不由皺眉道：“盛宇？到底怎麽了？”
龍盛宇此刻深深的看著秦燁，眼神中再度透出一抹哀傷，還有就是愈見濃烈的絕望神情。秦燁的藥都是好藥，最好的藥。可藥醫不死病，龍盛宇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太清楚不過。手腳筋脈的斷裂還不算什麽，至多是外傷。真正致命的是那冰蟬毒蠱和天火毒蠱。它們的毒性雖然是以毒攻毒，相生相克，但是毒素還是嚴重的損傷了他的經脈。
原本龍盛宇的這具身體就是天生的三陰絕脈，連內功都無法修煉。毒素無法排解之下，淤積的狀況更為嚴重。全身的髒器已經出現了極度的衰敗情況。如今的龍盛宇真的已經是隨時都可能撒手歸西，全靠著秦燁的藥維係。以龍盛宇的個性，他又怎麽能忍受的了。
自打龍盛宇的腿被廢之後，又連連遭受了眾多致命打擊，直至羅笑的死。龍盛宇對生的欲望早就變的可有可無。若非始終盤踞在他心中的那句“任何情況下，不擇手段活下去”，龍盛宇恐怕在他雙腳被廢的那一刻，就會直接選擇死。秦燁之所以怕，也就是怕龍盛宇這種決絕的性格會讓他做出什麽無可挽回的事。
秦燁越來越感覺到懷中人的情況不對，一種深深的恐懼圍困著他。秦燁死死的抱著龍盛宇，仿佛一鬆手他就會消失無蹤：“盛宇？你別嚇我！你到底怎麽了？聽話，把藥喝了，好麽？”秦燁的聲音中甚至透出了哀求。
龍盛宇聽著秦燁的聲音，心中的痛苦根本無法形容。他避開秦燁的眼神，為什麽他隻是一心求死又如此難？不想成為秦燁的累贅，不想讓秦燁看到他現在的這種廢人模樣。為什麽他連保留死前的最後一份尊嚴都做不到？
龍盛宇一陣的氣血翻騰，一絲烏黑的鮮血溢出了嘴角。秦燁看在眼裏心中震驚，就算是普通人都能明白，這是毒素入侵血液的狀況。秦燁的手顫抖著替龍盛宇擦去了那抹駭人的血跡，說道：“盛宇，你還好麽？你等等，我去找祝先生！”說著，秦燁就要喊人。
龍盛宇再次嗯哼了一聲，用眼神製止了秦燁。秦燁頹然道：“盛宇！你讓祝先生來看看好不好？”
龍盛宇看著秦燁搖搖頭，嘴唇微動，像是在說“算了”。隨即他又露出一抹淒絕的笑意，看著秦燁的眼神中摻雜著種種情愫，有眷戀，有溫柔，可更多的卻是絕然。
秦燁全身輕顫，從頭涼到了腳。直到此刻他才終於明白龍盛宇是不想再服用任何藥物，也不想再治了。秦燁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甚至他太清楚龍盛宇早晚會有這種舉動的。所以他才日夜不分的守著龍盛宇，他會時不時的和龍盛宇說說話，會念書給他聽，等等等等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分散龍盛宇的注意。
但近幾日，包括祝祥之對龍盛宇的診斷，都在顯示著龍盛宇的狀況每況愈下。秦燁知道龍盛宇絕不是傻瓜，他肯定也能感覺到。隻是秦燁沒想到龍盛宇竟會這麽快的就放棄，放棄活下去的希望。
“盛宇，你別這樣好不好？”秦燁緊緊抱著龍盛宇，在他耳旁說著。痛苦的感覺令秦燁幾乎窒息。他又怎麽能讓懷中人就這麽輕易的離開？龍盛宇又怎麽能如此輕易的就放棄？他不該放棄啊！就算是為了他秦燁，龍盛宇也不該放棄啊！
“盛宇，別放棄好不好？就算是為了我！我愛你！你知不知道？”秦燁痛苦的嘶喊，龍盛宇的決定是他不能接受的。可秦燁卻更明白，龍盛宇的個性就是一旦決定，就不可能回頭的人。這不僅僅是對敵人，就算是對龍盛宇自己也是一樣。
龍盛宇麵對著秦燁的剖白，雖然心痛如絞，但卻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不能讓秦燁因為自己而消沉下去。他不能讓自己成為秦燁的累贅。他的死隻是早晚的問題，龍盛宇已經不再對這個世界上還能有治好他傷的藥抱任何希望。
既然都是個死字，那又何必再拖延？長痛不如短痛。秦燁對自己的感情，龍盛宇很清楚，但是他更願意相信，如果他死了，那麽秦燁也一定能夠再站起來，笑傲天下。龍盛宇不願意看到現在在他身邊，因為他的傷痛而痛苦而憔悴的秦燁。
然而，出乎龍盛宇意料的卻是秦燁接著的舉動。秦燁忽然之間放開了龍盛宇，拿過一旁的藥，轉頭望向龍盛宇，眼神中竟有著一種就連龍盛宇看著都感覺到心驚的絕決霸氣。
秦燁深深注視著龍盛宇，說道：“龍盛宇！你聽好了！我不管你到底在想什麽，但是我要你立刻把你那些胡思亂想丟掉。因為我是不會放棄的。所以我也不允許你放棄。”說著，一口喝幹了碗裏的藥汁，不待龍盛宇有任何反抗的，就嘴對著嘴渡過藥汁。接著，為了不讓龍盛宇吐出來，他又是一陣深吻，直至龍盛宇的呼吸明顯開始急促，他才放開。
龍盛宇微喘著，無奈的看著秦燁。就算是吃了這些藥，這樣的身體恐怕也會讓秦燁失望的。為什麽秦燁就偏偏要執著於他呢？若是這樣放手，那對彼此不是更好麽？
秦燁扶著龍盛宇的雙肩，側身單膝跪地斜靠在床邊，他深深看著龍盛宇，道：“不論你變成什麽樣子，在我眼裏，你就是你。龍盛宇！那個桀驁不馴，傲氣凜人，聰明絕頂的龍盛宇。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治好你。但是在此之前，我請你相信我。請你一定不能放棄！就算是為我，撐下去！好不好？答應我！盛宇！答應我！”
秦燁嘶啞著嗓音，一字一句的說著，仿佛是想要深深鐫刻進龍盛宇的心裏。他的心在述說這些話的時候，在滴著血。他清楚的知道，對龍盛宇而言，現在的情況，每多過一天，就是多一天生不如死的地獄般折磨。龍盛宇會多麽痛，多麽難受，多麽絕望！可就是為了秦燁的自私，他不想失去龍盛宇，不論如何，他都不願意。
龍盛宇神情複雜的看著秦燁，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去回應，直到秦燁的臉緊緊的貼上了他的臉。秦燁的喃呢聲更聲聲不斷的傳入他的耳中“不要離開我！撐下去！答應我！”忽然之間，龍盛宇感覺到臉頰上有了一種濕濡的感覺。龍盛宇終究被震撼了。曾幾何時想過，秦燁竟會為了自己……
龍盛宇苦笑，在麵對秦燁這樣深沉的情感，又有多少人能狠下心不去在意呢？罷了！又何必難為秦燁，更何苦逼他？生死的事，自己知道足矣。
在意識到龍盛宇輕輕點頭的動作之後，秦燁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房間的窗外忽然飛進一隻通體雪白的大鳥，那不是小白又是什麽？秦燁欣喜的看著小白，此刻它的左腿上正綁著一封書信。會是誰送來的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