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誇獎趙不息:“你的主意不錯,此事就交給你了。”

趙不息也不介意自己身上多一件活,反正她也隻負責把這件事交給蕭何範增,讓他們去幹。

“我覺得我們除了增強我們自己的實力之外,還可以想辦法削弱敵人的實力。”趙不息一臉鬼機靈地湊到嬴政身邊。

自己強大固然快樂,可讓敵人倒黴,也很快樂嘛。

嬴政淡淡瞥了一眼自己一肚子壞水的小女兒,戲謔一笑,眉毛都得意地挑了挑:“你以為朕沒有幹削弱匈奴的事情嗎?”

他輕笑挪揄看著趙不息,用過來人的口氣道:“朕當初用這招對付六國的時候,你還沒有出生。”

各國的君王聽信讒言,這些進讒言的奸臣為何會對君王進讒言而損害自己國家的利益呢,還不正是秦國挑撥離間加上重禮賄賂的緣故嗎。

單單趙國的奸臣郭開,秦國就花費了萬金去收買他。當然成果也很顯著,郭開先是賄賂趙王派去看廉頗的使者,讓使者在廉頗麵前說廉頗壞話,留下“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千古遺憾,而後又是散布李牧要造反的留言,使趙王遷不經求證就殺李牧。

可以說,秦能滅趙,趙臣郭開為此立下了汗馬功勞,慶功宴上郭開不來,嬴政都不好意思先吃飯。

經過六國的驗證,嬴政已經知道弱敵有多好用了,如今他早早就想要攻打匈奴,又怎麽會不用計策讓敵人內部混亂呢?

嬴政也不瞞著趙不息,他摸摸趙不息的額角,娓娓道來:“匈奴和我們這邊的情況不一樣,我們秦朝是農耕為重,匈奴卻是靠著遊牧為生,若以他們那邊都是以大大小小的部落的形式居住的,以一個大部落為首而形成部落聯盟的形式。”

說這些話的時候,嬴政的語氣中帶著蔑視,顯然他看不上匈奴這種遊牧加上部落聯盟的形式。

畢竟他連一片土地上存在七個國家都覺得多,必須把其他六國都滅了才舒服,更別說匈奴大大小小的部落加起來足足數百部落了。

“如今的匈奴單於名為頭曼,出自匈奴內最大的部落攣鞮氏。”

嬴政接著說:“頭曼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冒頓是他的前闕氏所生,小兒子則是他如今的闕氏所生,頭曼不喜歡長子而喜歡幼子。”

聽到這裏,趙不息明白了。

據她知道的,頭曼不喜歡大兒子冒頓,想把小兒子立為自己的繼承人,甚至心狠到了把冒頓送去給月氏為質的地步,而且當時的匈奴已經快要和月氏開戰了,頭曼明顯是送冒頓去送死。

也就是冒頓運氣好加上自己膽大勇猛,才愣生生在開戰之前搶了月氏的馬自己回到了匈奴,要不然早就在月氏和匈奴打仗的時候被殺了。

當時看到這段曆史的時候趙不息還感慨過頭曼心真狠,親生兒子也要殺,難怪後來恨極了他的冒頓會殺父奪權……

可如今結合嬴政的話來看,顯然其中有秦的手筆。

嬴政笑了笑:“不受寵的大兒子和受寵的小兒子……和趙武靈王多相似啊。朕不過派人一挑撥,頭曼那蠢貨果然把自己的大兒子拋棄了,他的大兒子冒頓據說還有些本事,可他的小兒子就是個和他一樣徹徹底底的蠢貨了。”

顯然比起還有威脅的冒頓,嬴政更屬意頭曼沒用的小兒子繼承單於位置。

嬴政頓了頓,又說:“即便是那個冒頓有些能力,能奪得單於之位,那匈奴內部也會發生內亂,到時候就是大秦趁虛而入,一舉消滅匈奴的時機了。”

可惜嬴政的想法很好,也很周全,他在位的時候做的也很好,隻是他沒想到自己還沒有活過頭曼。

公元209年,秦二世元年,冒頓殺父奪位,而後利用中原戰亂的七年順利休養生息,欺壓了漢朝足足六十年的時間,一直到漢武帝登基,才又將其擊潰。

不過如今趙不息不會給匈奴這個機會了。

趙不息對嬴政道:“我覺得我們還可以在其他方麵同時下手削弱匈奴。”

“哦。”嬴政頗感興趣。

“遊牧民族每歲秋冬都會偷襲邊關,就是因為他們的儲糧不夠了。”趙不息給嬴政仔細講。

“所以匈奴的經濟是很脆弱的,而我們的經濟則比較穩定。而匈奴之所以強大,是因為他們戰馬多,騎兵強大。”

嬴政顰眉,一時之間不太理解趙不息說的這兩句話之間的聯係。經濟脆弱和戰馬有什麽關係?

難道趙不息是想要讓他想辦法向匈奴買馬減少匈奴戰馬的數量,可匈奴也不是傻子,匈奴根本不會向秦朝出售太多戰馬,秦朝如今的戰馬大多都是向羌買的。

不過嬴政並沒有出聲打斷趙不息,而是安靜的聽著趙不息往下說。

趙不息道:“對於遊牧民族,馬匹和牛羊就是他們的經濟主體,但是因為牲畜要吃草,而牧草又受到季節天氣影響大,而且草場的規模是有限的,所以他們的經濟並不穩定。”

這裏嬴政聽懂了。

農耕得到的糧食可以儲存很久,而且產出也更加穩定,秦朝黔首即使是在天災的時候也可以憑借吃儲存的糧食而挨過來。可匈奴隻是用土地自然生長出的草來喂養牲畜,一旦遇到事情,人要吃飯,牲畜也要吃飯,可草並不是什麽時候都能有的,冬日沒有草,匈奴就養不起牲畜,所以就要劫掠秦人。

趙不息看著她爹的表情,看到她爹很快就露出了明白的表情才正式拋出她的想法。

“而草原上的草總量是有限的,馬和牛羊在生態鏈上屬於競爭關係,戰馬多,則牛羊少,牛羊多,則戰馬就要少。”

趙不息唇角上揚,經過了大量的鋪墊之後終於說到了最關鍵的部分。

“若是在馬匹上用心思,匈奴很可能會發現我們的圖謀,可若是我們不管戰馬,將心思放在牛羊上呢?”

嬴政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

結合趙不息先前所說,他不難想到,隻要匈奴的牛羊變多,那馬匹能吃到的草料就會減少,戰馬的數量和強壯程度也必定會下降。

“朕明日就派人收購匈奴的牛羊。”嬴政撫掌。

他讚賞道:“不虧是朕之麒麟,昔日管仲買鹿製楚,而今吾女買羊製胡,吾女之才不下管仲矣。”

昔日管仲在齊國為相,齊國和楚國一向都有矛盾,楚國多鹿,管仲就高價收購鹿,引得楚人不種地而到處抓鹿,同時管仲還暗中收購糧食,到了最後,楚國沒有糧食吃,上下國民被餓的頭暈眼花,國力大減,隻能投降齊國。

而今趙不息提出收購牛羊才間接減少匈奴戰馬的數量,可謂異曲同工。

“收購恐怕收購不了多少。”趙不息及時給嬴政潑了一盆冷水,“齊桓公時候,齊國和楚國的貨幣可以交換,如今匈奴和大秦的錢幣可不能交換。”這話說的算是好聽的了,實際上現在的匈奴都還沒有貨幣這個概念,還是停留在以物換物的年代。

嬴政輕嘖了一聲:“麻煩。”

雖說他也不是沒有辦法,可終究是麻煩了許多。

等打下來匈奴之後,他一定也要在匈奴人中統一貨幣和度量衡,嬴政在心裏的小記仇本上偷偷記下了一筆。

趙不息偷偷瞄了她爹一眼,吞吞吐吐:“匈奴缺鹽,我們可以用鹽換牛羊。”

嬴政眸子危險地眯了眯,他轉頭看向趙不息。

“鹽?”

多次的經驗讓嬴政下意識覺得自家逆女這個鬼鬼祟祟的語氣一出來,就代表這逆女又幹了壞事。

“爹你明鑒啊,我對大秦忠心耿耿,一心為了大秦啊。”趙不息小動物般的直覺讓她迅速察覺到了危險。

處於本能,趙不息瞬間抱緊了嬴政的右手,眨巴著可憐兮兮的大眼睛,表忠心。

嬴政當然知道趙不息的確對大秦忠心耿耿,秦朝姓嬴,趙不息也姓嬴,她怎麽可能不維護自家的天下呢。

可知道歸知道,做壞事歸做壞事。

尤其是背著他做壞事,這種行為是堅決不被允許的。

不過有了前麵的經驗,嬴政這次先在腦海中想好了用什麽來威脅趙不息,才緩緩開口:“你為了大秦,朕褒獎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揍你呢?”

呀,果然是想著揍我!

趙不息氣鼓鼓的看著嬴政,覺得自己應該先談好條件再坦白。

“我說了,你不許揍我,也不許找其他理由揍我!”趙不息討價還價。

嬴政挑挑眉,打量了趙不息片刻,這才緩緩吐出一個字:“好。”

趙不息這才放下心。

要是嬴政瞬間就答應,那她才要想她爹是不是應付她,可如今嬴政想了半天才答應,那肯定就是他權衡完利弊才答應的。

“其實,我先前發現了一種新的製鹽方法,然後派人去東海郡開了幾家製鹽廠,如今已經囤了一點點鹽了。”

趙不息伸出手指,用兩個指甲比劃了一下,表示真的隻有很小一部分。

嬴政才不信趙不息的鬼話。

先前這逆女也說自己隻偷偷冶煉了一點鐵,結果呢?

“說吧,幾十萬石?”

嬴政平靜拷問逆女。

小逆女心虛低頭:“不是幾十萬石啦……是三百萬石。”

嬴政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

逆女!

整個秦朝一年的產鹽量才不到千萬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