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

鹹陽的天氣比九原要暖和一些,九原關依舊到處吹著颯颯的冷風,而鹹陽的柳枝已經發芽了。

如今大秦的頭等大事就是北伐匈奴,因此邊關傳來的信件會在第一時間送到嬴政手中。

隻是以往打仗的時候,戰線的情報都是隔三差五的才會送來一次。可這次北伐匈奴卻是每天都有送信的信使帶著信件進入鹹陽宮。

“這逆女,人在戰場上也不老實,總像個沒斷奶的稚子一樣,每日都要給朕寫信,說的都是些無關重要的小事,也不怕耽誤朕的時間。”嬴政手中握著信使剛剛送來的信,測頭向身側的趙高和蒙毅抱怨。

蒙毅心想,既然陛下您覺得浪費時間,那您直接回封信,讓十五公主不必再寫了不就行了,為何還要告訴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呢?告訴我們,我們又沒法給您出謀劃策。

趙高滿臉堆笑:“十五公主在外還惦記著陛下,這是父女情深的好事啊。”

“哼,不過一個月沒有見到朕就要日日寫信……”嬴政聽到趙高的奉承,這才心滿意足,可嘴上卻依然小聲抱怨著。

不過身體上卻十分誠實地拆開了趙不息專門派人送給他的信。

又是一些今天早上吃了什麽晚上吃了什麽跟誰一起玩兒讀了什麽書的小事。

嬴政抬起頭詢問蒙毅:“十五公主還特意從邊關送了羊過來嗎?”

“隨信而來的的確有一隻小羊。”蒙毅回憶了一下說道。

“耗費人力物力從邊關千裏迢迢送一隻小羊過來,這羊送過來路上還要有專人照顧,專門帶著一車的幹草路上喂它。不息送這麽一隻價值百金的羊卻隻是想讓朕嚐一嚐新鮮羊羔的味道……蒙毅,朕記得你的兒子也到年齡隨蒙恬出征了吧,他可曾給你送過什麽東西?”嬴政仿佛隻是隨口一問。

蒙毅卻覺得自己的胸口上被猛然插了一箭。

他兒子這次的確也跟著大軍出征了,可已經離開鹹陽一個多月了,別說給他送羊吃了,就是連信都沒見到半個字。

先前他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妥,畢竟他那麽多老兄弟家中的孩子,都是送到邊關之後,除了生死之外再無其他音信。

可如今和陛下的女兒這麽一對比起來,怎麽就顯得他兒子這麽不孝順呢?

嬴政已經從蒙毅的表情上看到了他的回答,於是心中的滿足感更快愉悅了。

“一騎紅塵帝王笑,無人知是羊羔來。”

嬴政念著趙不息寫在信上的詩句,不由輕笑一聲。

他為帝王自然要享受天下最好的東西,不息這一句倒是寫的沒錯。

“吩咐膳房,今日中午把羊給烤了吧。”

嬴政愉悅的吩咐完身邊的侍人之後,這才又從桌麵上拿起了蒙恬寄給他的信。

說起來這還是蒙恬第一次以私人名義給他寄信往常,都是加蓋了軍印的加急信件,這次罕見沒有加蓋軍印。

[稟陛下,臣蒙恬……十五公主作戰英勇……破五百人……俘虜三百人,得牛羊一千二餘……臣當如何?]

整篇信從頭到尾隻傳達了一個意思——陛下,你女兒太厲害了,臣挫不了她的銳氣。

嬴政嘴角揚了揚,先是心想他的女兒自然是文武雙全。而後迅速反應過來之後,嘴角又壓了回去。

這逆女打仗也這麽厲害,那豈不是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往戰場上跑?

嬴政緊皺眉頭。

腦子中已經出現了日後身穿帝王玄袍帶著高高冕冠的趙不息聽到有外敵侵犯立刻興高采烈的從龍椅上衝下來提著劍就要往沙場上衝的可怕場景。

被心中浮現的可怕場景驚了一跳,嬴政連忙打斷自己的思緒。

不行,大秦的天下一定又不需要這逆女親自去衝鋒陷陣,大秦這麽多忠臣良將足夠這逆女去用了。

得想個辦法讓這逆女知道,身為天下的主人,隻需要駕馭天下人就足夠了,不要一心隻想著在戰場上爭那匹夫之勇。

嬴政提筆寫信,讓蒙恬給趙不息分出一股兵馬,給她多安排幾個難纏的對手!

好好的帝二代不想著繼承家業,隻想著在外麵闖**,一看就是社會的毒打挨少了!

從九原到鹹陽送信過去,即便是一路快馬加鞭也要用七日的時間。

蒙恬覺得自己已經等不及陛下的指示了。

此時的蒙恬看著自己麵前這成堆的糧食發懵。

“哎,蒙大將軍,你聽我解釋。”趙不息一臉的懊惱。

蒙恬已經對趙不息的套路十分熟悉了,他平靜的等著趙不息再找一個理由出來搪塞他。

“就是我覺得匈奴打仗肯定也需要糧食,所以我就和我的門客呂雉和張良商量了一下,覺得匈奴運輸糧草肯定要走這幾個方向,然後……”

趙不息十分懊惱:“其實都怪我,我這個喜歡截人糧道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我一看到匈奴運糧的軍隊,我就忍不住衝上去把他們給搶了。”

匈奴的戰術一向是邊打邊吃,以前都是他們入侵中原,在中原的土地上燒殺搶掠,仗打到哪裏就搶到哪裏,用中原的糧食養他們的軍隊。

可這次的戰場是在關外,在匈奴自己的土地上,他們又不能就地搶奪自己人的糧食,所以也必定隻能從後方運糧草過來。

呂雉返回趙不息身邊的時候,不僅帶著數以萬計的牛馬,還帶著匈奴的詳細地形圖和大量匈奴部落的內部消息。

再加上有張良這個雖然自身帶兵水平不行,但是點滿了理論,還是武廟十哲之一的謀聖在身邊。

趙不息、呂雉和張良三個人一謀算,就算出了幾條匈奴可能的運糧路線。

都知道對方運糧食的路線了,還不上去搶一把,這還是人嗎?

如今的趙不息兵職已經升到了都尉,手下可以帶一千人,正好趙不息從鹹陽帶來了一千騎兵,這些騎兵就是趙不息如今的班底。

這一千騎兵都是河內郡人,對趙不息忠心耿耿,這幾年吃喝不愁,個個都身高八尺十分健壯,身上的裝備更是由趙不息參照唐朝玄甲軍的配置的,連他們身下的戰馬都是趙不惜從自己手底下所有的好馬之中選出來最健壯的一群馬,馬身上都披著一層鎧甲,乃是這個時代還從未出現過的重裝騎兵。

……然後趙不息就帶著這一千人,把匈奴五千人的運糧隊伍給衝了,把糧食都給搶了過來,人都給殺了個幹淨。

現在的匈奴窮的要死,勉強湊出來還能背得動人的戰馬,全都在前線打仗,負責運糧的這些騎的都是些劣馬,哪裏夠重騎兵衝撞呢。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了。”趙不息一攤手,看著蒙恬,料定了他對自己沒辦法。

蒙恬:“……”

一千打五千,打贏了,還搶了一堆糧食來,他能說什麽?

隻能給趙不息升職加薪嘍。

而且要記下的軍功還不是一點半點,截糧道,這可是能左右此戰勝負的決定性因素。

蒙恬歎了口氣,覺得自己老了。

從遼東郡那邊發來的戰報來看,那個叫韓信的小子已經將匈奴打的節節潰敗。

而在自己這邊,今年才十五歲的不息公主又把匈奴當成雞來殺。

這兩個人的風格倒是不同。從戰報上看,那個韓信應該是重謀略,伏擊了匈奴幾次之後徹底打退了匈奴;而在自己這邊,十五公主卻和王賁跟他說的不太一樣,王賁說十五公主也擅長兵法,可蒙恬看著,趙不息這段時間用兵法的時候倒是不多,多是憑借自身的武力和自己軍隊的碾壓力直接在匈奴軍隊中橫衝直撞。

哦,喜歡截人糧道這一點倒是沒錯。

“匈奴的糧草已斷,如今是我們乘機而入的時機。”蒙恬想陛下的命令想的頭疼幹脆就不去想了,教導孩子的事情還是讓陛下自己想辦法做吧,他是大將軍,隻負責帶兵打仗。

缺少了糧草的匈奴果然慌張起來,原本在軍隊數量上他們就比不過秦軍,如今又經曆了削弱戰馬和截斷糧草兩重打擊,軍心已經渙散,在秦軍的猛攻之下節節潰敗。

議和和反對議和的聲音整日充斥在頭曼單於的帳篷內。

匈奴後方的營帳之中。

二十三個部落的匈奴王都安靜的坐在這個帳篷中,視線齊刷刷的盯著站在最中央的那個人。

可這個帳篷並不是頭曼單於的帳篷,站在最中央的那個人也並不是匈奴的現任單於頭曼。

“諸位,我們是天神的子孫,身體中流淌著狼的血液,而今卻被懦弱宛如牛羊的中原人欺淩,難動你們心甘情願放棄我們世世代代跑馬的草場,被中原人逼的狼狽逃去寒冷的北地嗎?”

身披狼皮大衣的冒頓慷慨激昂地發表自己的演說,義憤填膺,每一句話裏的每一個字都鏗鏘有力。

“這幾百年來,中原人一直被我們世世代代的掠奪,他們生來就是牛羊,我們匈奴生來就是草原上的狼,狼就要吃羊……隻要我們打敗秦人,那中原的財富就是我們的。”

在場的二十多個匈奴部落的王逐漸隨著冒頓的話語而身體前傾,眼中隨著他對未來美好前景的描述而冒出貪婪的火焰。

“秦人兵強馬壯,難道你有什麽辦法能打敗他們嗎?”

還是有人保持理智的,問出了現在最關鍵的問題。

冒頓大笑:“我既然敢請諸位過來,當然就有對付秦人的方法!”

因為頭曼單於對秦的失敗加上他懦弱的態度,讓一部分心聲不滿的匈奴部落比曆史上更早的靠攏向了有鐵血手腕的冒頓。

冒頓,這一位成吉思汗的前人,第一位統一草原的王者,正在逐漸顯露他極強的戰爭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