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去拉遲非晚的手,卻突然止住,從兜裏拿出一塊濕紙巾,拆開包裝,擦擦嘴擦擦手。

可他擦的不幹淨,遲非晚蹲下身子,幫他擦。

小孩很乖,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亮,裏麵充滿了歡喜。

遲非晚擦幹淨了,從口袋裏拿出糖。

“小傑有沒有乖乖?”

他聽懂了,用力點頭,表示自己很乖。

“這裏有三十顆糖果,一天一顆,知道了嗎?”

她比劃著手指。

小傑再次認真點頭。

“姐姐今天還有事,不能陪你太久,等會就要走了。”

小傑仿佛沒聽見,拉著她往前走。

遲非晚以為他又捉了毛毛蟲,有點害怕。

她還記得第一次和他交朋友,小傑就送了一條又肥又大的毛毛蟲。

院長還有些吃醋,說小傑送給他們的都是很細小的毛毛蟲,有的甚至是泥巴,可遲非晚的卻是最大最肥美的一隻。

到了角落,小傑給她看。

遲非晚怔怔看著角落裏的小草,最末端開出了一枚淡紫色的小花朵。

他俯下身子,將花朵摘下來,放在了遲非晚的掌心。

小傑笑著。

遲非晚腦海裏浮現出那張真誠的臉。

那棵樹死了。

可是樹下所有鮮豔的花束都活了。

後來遲非晚才知道,那傻子隻顧著精心照顧花朵,都沒有管移植過來的大樹。

那顆玻璃花朵,還躺在她的枕頭

遲非晚一下子就繃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

小傑慌了,以為是這個禮物她不喜歡,趕緊給她擦拭淚水。

他焦急擺手,想讓她不哭。

小傑不怎麽會說話,隻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遲非晚穩住心情,摸了摸他的腦袋。

“姐姐很喜歡這個禮物。”

她將花朵別在了耳邊。

“特別好看,對不對?”

小傑用力點頭。

“小傑,姐姐要先離開了,下次再來看你好不好?”

小傑聽懂了,滿臉失望。

遲非晚抱了抱他,交給了護士,讓他好好聽話。

遲非晚轉身準備離開,卻看到了顧叔叔。

“你怎麽過來了?”

“那孩子,怎麽回事?”

遲非晚就把他的精力說了一遍。

沈留白內心掀起萬千波浪。

遲非晚是心疼這孩子的遭遇,還是隻因為這孩子是個傻子?讓她想到了什麽?

隻是,他沒辦法問出來,一旦問出口,也就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聽聞,你的丈夫一開始也是個傻子,隻是後來病好了,變成正常人了。”

“那是前夫。”遲非晚指證:“他的事情我不方便多說,大叔還是別問了。”

沈留白心中酸澀一片。

苦澀的花結出了苦澀的果。

“叔叔,你下午要幹什麽?還需要我陪你嗎?”

“我想去祭拜一下你的父母。”

“我爸媽?”

遲非晚愣住。

“其實我和你爸媽是舊相識,高中同學,玩得很好。她們的婚禮,我還來參加過。你出生的時候,我也抱過你,包了一份很大的紅包。”

“當時還和你爸媽開玩笑,要是有一兒一女,我們就結成親家。”

沈留白張口就來。

遲非晚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過往,她對小時候的事情記得不清楚了,很多都特別模糊,甚至有些抵觸的心理。

父母雙亡,爺爺也走了,這種事情也無從考證。

但她覺得,也不會有人拿著個撒謊吧?

如果和父母是舊相識,還想定娃娃親,那關係一定很好。

三番兩次的救自己,也情有可原。

那她更要敬重這個長輩了。

遲非晚沒有推辭,帶著他去了墓園。

爺爺的墓碑就在爸媽旁邊。

沈留白並沒有看到孩子的墓碑,還想來看看孩子的。

難道是因為孩子夭折,遲非晚太傷心,沒有放在自家的墓園裏嗎?

沈留白心中疑惑,卻不方便問出口。

他送上了一束雛菊,道:“晚晚,你先下去等我,我和他們說兩句話。”

“你叫我什麽?”

遲非晚恍惚的看著他。

他剛剛很自然的叫自己“晚晚”。

那語氣,那神態……像極了一個人。

“晚晚,你身邊的人不都這麽叫你嗎?我不可以這麽叫你嗎?”

“不、不是,可以……你隨意……”

遲非晚有些狼狽的回應。

大家都叫她晚晚,為何隻有顧叔叔這麽叫她,令她有些失態。

是因為……

她剛剛那一瞬,在他身上看到了沈留白的影子嗎?最後那影子甚至重疊在了一起!.

她的心湖像是被人投下石頭,暈開了無數漣漪。

她匆匆下山,還踩空了一個台階,差點摔著。

沈留白不知道她怎麽了,以為她是想到了過世的父母。

他確定遲非晚離開,才敢開口。

“嶽父嶽母,小婿不孝,到現在才來看你們。我讓你們失望了,沒有好好照顧晚晚,讓她受了那麽多苦。不過我跟你們保證,往後餘生,我會豁出性命保護她,不會在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就連我,也沒有資格傷害她。”

“如果你們在天有靈,就保佑晚晚幸福快樂。小婿還沒有鄭重的給你們磕過頭敬過酒,今日得此機會,一並了卻了吧。”

說完,沈留白虔誠的彎曲膝蓋,重重落地。

一跪拜,謝嶽父嶽母生養之恩,帶來這麽好的晚晚。

二跪拜,謝嶽父嶽母舍命救女,讓他有機會認識晚晚。

三跪拜,得幸成為遲家贅婿,對遲家感激不盡。

隨後,倒酒。

沈留白喝了自己那一杯,其餘的撒入黃土。

他又去了老爺子的墓前。

“爺爺,你放心,你交代給我的,我都做到了。雖然做的不是很好,但還是瞞下來了。晚晚也是受害者,她沒有讓陸平去救她,也沒有讓陸平舍命。晚晚的確有原因,但陸徵不應該把所有的罪孽都推到她一個人的身上。”

“晚晚,我會舍命相護,隻要我還活著,我就不會讓她過得不好。爺爺,你安心去吧,遲家還有我。”

沈留白許久沒有說過這麽多話了。

到最後,他深深鞠躬。

遲非晚從山腳看去,隻看到一眾灰白的墓碑中,他單薄消瘦的身影顯得格外蒼涼落寞。

他下山的時候,腿腳明顯有些不方便,似乎腿上有什麽舊傷。

他身子有些搖晃。

遲非晚看的心驚,三步並作兩步,快速上前。

沈留白隻覺得膝蓋一軟,整個人朝前栽去。

就在這時,一個溫暖的身子猛地抱住了他,穩穩接住。

“顧叔叔,你沒事吧?”

沈留白臉色白的嚇人,毫無血色,額頭沁出了細密的冷汗。

“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