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聖人參道,賢人免進

“哐當——”

將房屋的門用鎖鏈緊緊纏好鎖死,天不怕與佘慶兩人氣喘籲籲,找了一處台階坐下。

“那個……大先生,您怎麽知道先生他缺的是氣而不是血呢?”這是佘慶從一開始就想要問的,隻不過自天不怕從花恨柳的房間裏出來講明裏麵的情況後,他這會兒也就剛閑下來而已。

“都是需要補氣的啊。”天不怕雙眼望著天,兩條腿懸在半空中來回**啊**,臉上笑著應道。見佘慶錯愕,笑問:“你是不明白我為何開始的時候說可能會出現血的問題?”

“大先生心思妙用……佘慶不明白。”剛想繼續再拍幾下馬屁,佘慶忽然想起那日花恨柳與他在車中所說,當即端正態度老實承認道。

“借口啊借口,不過是為了多給他們提供一點選擇,繼而在願望出現偏差以後不會怨我,隻會怨自己運氣不好罷了。”天不怕那看似純真的笑容下,卻不像表麵上別人看到的那番簡單。

聽到這裏,佘慶一陣無語,不過回頭想一想卻也確實是這個道理:若是開始就告知非得獻身,隻不過是不知道是需要氣盛的楊大小姐還是氣虛的雨晴公主,那麽勢必會招致至少她倆中一人的怨懟,雖然藥並非是天不怕所做,甚至和他幾乎沒有任何直接的關係——做藥的老祖宗已經仙逝,選擇吃藥的是花恨柳自己,和天不怕什麽關係?

可是提供了血的情況——也就是將選擇擴大至四選一,這就對天不怕有利多了,因為此時無論是出於對自己身體影響大小考慮的花恨柳還是出於對自家公主(小姐)清白考慮的黑子、佘慶等人,都會祈禱一個並不存在的結果,隨著這種願景的落空,他們所能感歎的隻有天道不公、運氣不佳,卻不會——或者說暫時不會,將矛頭指向天不怕,而實際上天不怕擔心的也並非自己,而是這件事情中的最大受益方:花恨柳。

“您這樣做,先生他……”考慮到花恨柳的脾氣,佘慶不無擔心地道。

“不會。”天不怕自信地回答說,“他或許會對我不滿,但其實對他自己實力不足卻更耿耿於懷,所以頂多是向我抱怨兩句,然後不搭理我便是了——不過你放心,我說半年時間就是半年時間,少一天他都離不開我,哈哈!”

說到這裏,天不怕顯得頗為自得,但佘慶卻似錯覺般看到了他眼中的憂愁——強顏歡笑,不知道為什麽,佘慶想到了這四個字,心中莫名地一陣抽痛。

“你不要多說話,隻管看著。”似乎是發現了佘慶的異常,說出這話的天不怕聲音也變得低沉了許多。

“是的,大先生。”佘慶趕緊垂頭應道。

“啊咧,時間差不多啦!”兩人之間一陣短暫的沉默以後,天不怕又開口笑道,仿佛剛才兩人之間並沒有多少不快。“你去辦三件事。”

佘慶一聽有事情要做,當即從台階上站起,躬身麵向天不怕等著吩咐。

“第一,將韋正的事情急速報給楊武,讓他提防黑羽衛中還有沒有其他勢力滲入……這個即使我們不說我猜楊武也會知道……那就這樣吧,你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他,最後那點提醒你想辦法按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不要說是我吩咐你這樣寫的,明白嗎?”

“謝先生。”佘慶如何不明白?這是天不怕在給自己提供機會呢,當即謝道,“那個……原原本本地寫?”

雖然高興,但是佘慶也聽出來天不怕的意思,當即不確定地問道。

“嗬嗬……你放心,你這般寫法楊武非但不會生氣,反而也會在回複你的信件裏附上自己的猜測來找你核對呢。”見佘慶注意到了自己話中的意思,天不怕邊點頭邊回答。

如果是楊武的話,會猜是他的寶貝女兒楊簡還是利益攸關方雨晴公主呢?

“第二件事,我需要你立即組織人手來想辦法從這個人口中撬出來些有用的情報——準許你用各種方法。”說到後半句,天不怕一頓,佘慶聽後果然是興奮起來。

“這麽說,我可以用……”

“不錯,但是你必須有把握能從他的腦袋裏找到一點有價值的東西。”這是天不怕的底線,佘慶明白這其中情報的價值,當即點點頭。

“第三件事呢?”佘慶問。

“嗯,第三件事……古人說得好,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鄉城雖小,但據說好吃的東西不少……你去尋一些來,不需要太多,但一定要有糖葫蘆……”

“這個……”佘慶卻想不到這會兒天不怕竟然還有吃東西的“雅興”,當即為難著不知道去不去辦。

“花恨柳正在努力突破自我,我做先生的自然要幫他照應全大小,想必燈籠受驚嚇不小,我代他去好好慰問一番也是應該的……”天不怕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

去你丫的“照應全大小”,照應小的你就靠買零食哄,照應大的就是弄一堆事情讓我來忙麽?佘慶心中腹誹,卻也不好違逆,隻好言一聲“諾”,去領了被釘在牆上早已不成人形的韋正,拖了下去。

“嗯,待會兒就是少兒不宜的內容啦,我這麽天真純粹,千萬不能聽到才是。”從台階上徑自跳下,天不怕低聲嘀咕了兩句,正要離去卻又顯得不太放心。

“若是別人來撞破了就不好了……”心中擔憂著,他轉眼望了望四周,“啊,有了!”

幾息工夫後,花恨柳房前再無一人,四周靜悄悄的仿若深夜,一塊一眼就看出是臨時擺出來的木牌板板正正地豎在房門口,隻見上麵用稚嫩的筆畫分左右兩欄寫道:聖人參道,賢人免進。

這幾字可謂是天不怕的得意之舉,當然了,縱使他再怎樣被稱作當世第一人也絕非比得上一般儒生,所以根本就沒有覺察到自己將那“閑人”之“閑”寫作了“聖賢”之“賢”。

後來的花恨柳房中到底發生了何事,除了花恨柳、楊簡與在場的雨晴公主外,恐怕沒有別人得知。不過自那一日後,但凡是三人中任何一方出現的地方,都看不到另外兩人的身影,甚至三人各自之間見麵的情形都沒有。

這可就苦了從中間來回奔跑傳信的花語遲、白客棋兩人,若隻是單方跑動還可以,但令花語遲難以釋懷的是,為何她自己一人要替楊簡、花恨柳兩人跑腿?

在她的嚴正抗議下,花恨柳隻好讓佘慶將辦公的地點搬到自己這邊來,一來履行以下自己的職權,順便“教導”一下佘慶,另外有需要佘慶跑腿的時候也省下去喊他的時間了。

“軍師,你看宋長恭和楊武的這番反應有沒有什麽深意呢?”

說話的這人看上去體格健碩,與一般人留起的發髻所不同的是,這人卻留了一頭寸短的頭發,根根如鋼刺般向上豎起,仿佛在向人表明著這人旺盛的精力一般。

“應該沒有什麽深意了,不過是各自為了自己的利益所耍的一些小手段罷了。”站在他背後的,是一名身著黑衣、頭戴黑色鬥笠之人,此時的衛州說不上太冷,因為畢竟靠海居南,但他的這副裝扮無論走在哪裏都勢必吸引人的注意。

“哦,那便好!”前一人點點頭道:“先生對我蕭家有再造之恩,書讓必定銘記在心……隻是不知道軍師你為何執著非要帶著這個鬥笠呢?普天之下恐怕現在無人不知先生您已身在衛州了吧?”此人正是稱帝衛州的蕭書讓不假,而站於他身後的,自然便是莊伯陽了。

“伯陽並不在意世人的看法。”莊伯陽沉默半晌,開口道,見蕭書讓又有話要說,他搖搖頭道:“我雖不在意世人的看法,卻邁不過自己心中的那道檻兒,所以在我沒有想明白之前還是先不要摘下這個鬥笠了吧!”

彷佛是看穿了蕭書讓的擔心,他又笑道:“不過你不必擔心,我既然答應你幫你成就一番偉業,便決計不會中途退出去留下你一人。”

聽到他的這句保證,蕭書讓心中稍穩,卻仍心有不甘問道:“軍師隻是講助我成就一番偉業,書讓卻不知道這份偉業究竟有多大呢?可否請先生明白告知?”

莊伯陽微微一笑,並不直接回答,隻是笑問:“您玩過色子嗎?”

“這個……早前在軍中剛剛入伍的時候也玩一玩,權當消遣。”蕭書讓雖然不明白為何言出此意但仍老實答道。

“那請問兩顆色子搖出的最大數和最小數是多少呢?”

“最大是十二,最小是二。”

“您覺得玩色子有意思嗎?”又是一句看似不相關的話,不過這一次蕭書讓顯然沒有興趣繼續配合答下去,沉聲問道:“先生到底何意?”

“哈哈,沒有別的意思。”莊伯陽輕笑一聲,“隻是覺得這最大的數便是成功,最小的數便是失敗的話,唯有兩顆色子同大同小方能達成……”

“這……”蕭書讓聽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豈能不明白莊伯陽說的是什麽意思?“同大同小”不正是說兩人要同力同德麽?此時他蕭書讓一昧地問莊伯陽,莊伯陽並非沒有察覺到他的不信任,隻不過是還未觸及到他的底線,他才一直隱而不發罷了。

這番被蕭書讓再次問起,可以說是莊伯陽借機來表達自己的意思了。

“軍師息怒,書讓知錯了。”眼中雖有不甘,蕭書讓仍然拱手請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