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夜棲皇山
唐一山去皇山的這天，是一個天空中飄著濛濛秋雨的下午，秋雨如絲如線，像一道道離愁的思緒從天上連接到地麵，形成一個煙雨迷濛的世界。
來的這天下午，唐一山沒有提前聯係柳如煙說他今天過去，這麽做其實就是想給柳如煙一個驚喜。
到了皇山市區是下午五點鍾左右，唐一山開著悍馬車，按照柳如煙以前給他提供的路線，很快找到了咖啡館，咖啡館的名字很有詩意，名字叫煙雨如畫。
唐一山記得，柳如煙來到皇山市後，曾經在皇山上開了一家茶館，因為租金太高，客人不多，茶館開辦不到三個月就關閉了。
進了店門，店內正播放著梅豔芳的歌曲《女人花》，一位身穿米色套裝的女店員滿麵笑容的迎上來，“先生，歡迎光臨，”
“您好，給我來兩杯加糖加咖啡伴侶的咖啡，再來兩瓶皇山牌啤酒。”唐一山微笑著說。
女店員麵帶微微的抱歉，“先生，不好意思，我們這裏不提供啤酒，隻有飲料和咖啡。”
“哦，那就再來一杯冰凍的檸檬汁飲料吧。”唐一山說著，朝著一個空位上走去，然後輕輕的坐下來望著門口，他想，柳如煙在這個時候應該快回來了吧？
“好的，先生，請稍等。”女店員道，隨後離開了。
時間不長，女店員很快端來了兩杯咖啡和兩杯飲料，這時，她發現唐一山時不時的望著門口，問了聲，“先生在等人嗎？”
“是的。”唐一山笑道，“在等一個老朋友。”
女店員正要說話，門口進來一對情侶，她馬上跟唐一山說了聲抱歉，然後招呼客人去了。
唐一山本來是不喝咖啡的，他總是覺得咖啡的味道像是家鄉黃土地裏生長出來的被烤焦了的紅（河蟹）薯一樣，裏麵有著焦糊的味道，後來遇到柳如煙後，柳如煙讓他加糖，再加點兒潤滑的咖啡伴侶，這樣喝起來才有口感。他照做以後，發現口感真不錯，從那以後，唐一山慢慢的喜歡上了喝咖啡。
唐一喝了半杯咖啡見柳如煙還沒有回來，就打量著店裏的布置，店裏的牆壁上懸掛著不少字畫，有幾幅是柳如煙的書法和山水畫，也有幾幅是別人的字畫，或許應該是柳如煙的書畫友人的作品吧。
忽然，唐一山被一幅書法給吸引住了，書寫的內容並非是中規中矩的古詩詞，而是作詞人方文山的《千裏之外》，書法布局嚴謹而已擴張有度，行筆間從容而不亂章法，落款人正是柳如煙！
“請問，我可以點播《千裏之外》的這首歌嗎？”唐一山看到身邊有位領班模樣的店員，急忙起身問了下，對方確實是一位領班人員。
領班的女子問，“不知先生你要送給哪位？”
“嗬嗬，就送給你們的老板吧。”唐一山不假思索的說道。
“那我替我的老板謝謝您了。”女領班說完，認真的看了唐一山兩眼，心說，我的老板一直未婚，追求她的人不在少數，而這個男子長得氣宇眉軒的，難道也是追求我老板的人？
“不客氣。”
稍停片刻，店裏響起了纏綿而略帶傷感的歌聲來：
“屋簷如懸崖，
風鈴如滄海，
我等燕歸來。時間被安排，演一場意外，你悄然走開。
故事在城外，濃霧散不開，看不清對白。
你聽不出來，風聲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夢醒來，是誰在窗台把結局打開，那薄如蟬翼的未來，經不起誰來拆……
我送你離開，天涯之外，你是否還在？琴聲何來，生死難猜，用一生去等待……”
唐一山聽著這首歌，禁不住回想起柳如煙辭官去皇山之前的情景，那個時候，他還在紫陽市當副市長，對於婁萬河誣陷他和楊定鐸共享同一個情人柳如煙，這種說法讓本來就心清如水，不食人間煙火的柳如煙就無法容忍，更何況是被人誣陷的，也就在這種情況下，柳如煙終於辭去了順安縣宣傳部部長職務，從而來到了皇山。
一曲未盡，身背畫夾的柳如煙回來了，她的身邊還跟著一男一女。男的五十歲上下，留著藝術家們特意的長發，蓄著濃濃的一字胡，一看就知道是個搞藝術的；女的二十五六歲，大眼睛，圓臉龐，素顏淡妝，長發飄飄，一笑一顰之間和柳如煙極其的相似。
時隔將近兩年，柳如煙的不食人間煙火的美貌依然沒有改變，舉止間仍然透著清新脫俗的氣質，雖然是秋天了，但她的衣著似乎還是以前的樣子，好似永遠都是一襲白裙的打扮，永遠是那種長發飄飄，臨風而立，衣袂飄飄的逸仙之態。
柳如煙剛進店的時候就聽到了《千裏之外》的歌聲，她當即想起來是誰來了，眼睛裏當時就濕潤如澤，心說，一山，你終於來了，終於肯來看我了！
“如煙老板好，肖老師好。”店裏所有的店員幾乎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兒，不約而同的問候道，問候完後後，那位領班人員走到男女麵前，很禮貌的說，“肖老師好，萍兒姐姐好。”
這位有著藝術家氣質的肖老師嗬嗬笑道，“女兒啊，我可是你爸爸，總不能喊我一輩子肖老師吧。”
“別人都這麽喊你的嘛。”領班調皮的一笑，然後望了唐一山一眼，對萍兒姐姐低聲道，“你瞧，那個人也喜歡如煙老板，還點了一首如煙老板最愛聽的《千裏之外》。”
萍姐姐也看了一眼唐一山，正要說話，卻見柳如煙含著熱淚輕輕地走向了唐一山。
兩人默默無語了幾秒鍾，誰也沒有首先開口說話。最後還是唐一山放開了言語，看了看肖老師和萍兒，道，“如煙，你應該讓我們互相認識一下吧。”
“哦，真是不好意思，我忘記了。”柳如煙的神情似乎剛才恍恍惚惚中清醒過來，介紹道，“這位是皇山市書畫院的院長肖雲鵬，肖院長也是我來到皇山市認識的第一位書畫老師。”
“肖老師好，幸會幸會呀。”唐一山身在官場，久而久之形成了見人就握手的習慣，於是他隨即伸出了手，謙虛的說，“肖老師，學生唐一山，是柳如煙多年的老朋友，來自鳳鳴市，平時喜歡書法，還望有日向你討教啊。”
活了大半輩子的肖雲鵬閱曆比較豐富，在皇山市也認得不少政府官員，他怎麽看唐一山都像是官場上的人，聽了唐一山這麽一說，急忙道，“一山老弟可不要謙稱學生二字，其實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唐一山當即就聽出了肖雲鵬的言外之意，心裏微微一驚，心想，我可不想讓讓肖雲鵬知道我是官場中人，免得等我之後柳如煙遭人非議。
“肖老師也是真人不露相呀。”唐一山附和了一句，道，“在天南省有三位著名的書畫家，一位是省書畫院的馬院長，一位是省書協主席沈萌先生，還有您這位是省書協副主席。”
肖雲鵬確實是省書協副主席，同時兼任皇山市書畫院院長，唐一山涉足書法界方麵已久，雖然不認識肖雲鵬，但卻知道這個人。
兩人惺惺惜惺的談了幾句，柳如煙又把萍兒介紹給唐一山，原來這位萍兒的大名叫宋雪萍，是很久以前到皇山寫生時認識的一位書畫朋友，後來柳如煙來到皇山市後，兩人攜手泛舟墨海，結下了深厚的感情。
至於那位領班呢，則是肖雲鵬的親生女兒肖米燕，肖米燕的書畫自幼深得父親點撥，經過本人堅持不懈的努力，目前是皇山市書畫協會會員，書畫成績小有成就。
由於大家都懂得書法和繪畫，因此在接下來的圍坐聊天中的主題自然離不開書畫。
晚上八點，大家在一起吃了飯，喝了點兒酒之後，肖雲鵬攜女先行告退，也看出了唐一山和柳如煙有故事的宋雪萍也悄然離去。
“一山，我們去皇山上走走吧。”柳如煙走出店門，望著坐著悍馬車上等候他的唐一山。
唐一山說，“咖啡館還沒有打烊呢。”
“沒事，有人會照顧咖啡館的。”柳如煙說著，輕輕抬腳上了車。
這時的濛濛細雨已經停了，天空在城市五顏六色的燈光映照下，顯出朦朦朧朧的樣子。兩人到了山腳下，徒步走了上去，一直走到半山腰一處供遊人休憩的酒店旁邊，柳如煙問，“今夜還走嗎？”
“你希望我走？”唐一山反問了一句，忽然說道，“那年我們就在山上的這家酒店裏喝茶，聊天，做愛，你還記得嗎？”
柳如煙的臉兒一紅，“唐一山，你個大壞蛋，提那些事兒幹嘛。”
唐一山一把將柳如煙摟緊了，感歎的說，“看到你，我把所有的工作煩惱和壓力都拋在了九霄雲外，哎呀，還是那句話說的話，無官一身輕，如煙，你做到了，可我卻沒有辦法做到。”
柳如煙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問，“當市長真的有那麽累嗎？”
“是的，很累，看到你後，我就不累了。”唐一山說著，把柳如煙摟得更緊了。
兩人互相摟抱著溫存了會兒之後，在酒店裏預定了一間房，出來後繼續朝著山上走去。
此時山風微涼，山間的薄霧在夜色中繚繚繞繞，如仙境一般，鬱鬱蔥蔥的山林發出沙沙的歌唱聲，不遠處還有夜蟲的鳴叫和潺潺的溪流聲，夜的山色美極了。
“今夜我們就夜棲皇山，不回去酒店了，行嗎？”唐一山牽著柳如煙的手，一邊走，一邊問道。
柳如煙道，“不行滴，我的一山大市長，山上有值夜班巡山的工作人員，如果被他們發現就不好了。”
唐一山問，“山上有老虎？還是有獅子？豹子？野豬？……”
柳如煙答道，“老虎，獅子，豹子倒是沒有，不過卻有野豬，但野豬的數量很少，一般人輕易不會碰到。”
唐一山聽到這，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有一年，他初到紫陽市擔任聞馨的秘書，那時聞馨隻是一位分管教育的副市長，因為潁河縣教育局的一名局長截留青石溝鎮的建校資金，聞馨讓他到下麵調查，他去了那天遇到了在青石山廟校當支教的焦美芸，當天下起了暴雨，唐一山就沒有來得及下山，到了夜裏雨停後，他為了想改善學生們的生活，就去了山上打野豬，沒想到焦美芸也跟了過去，就在那夜，唐一山和焦美芸碰上了一雌一雄兩頭野豬，兩頭野豬極其的凶悍，不但折彎了唐一山手中的獵槍，還差點傷了他和焦美芸。
這件事雖然過去了四五年，但野豬的凶悍讓唐一山想起來至今還有些心悸。
現在，唐一山聽柳如煙說皇山上的野豬輕易不會被人碰到，心裏也就寬鬆了不少，說，“我聽到不遠處有溪流聲，我們過去看看？”
“好啊，白天的時候我經常在那個溪流邊上的石頭上寫生，溪流旁邊還有許多的花花草草，可惜這是秋天，已經看不見它們的綻放了。”
“這有什麽關係呀，我們就在石頭上坐一會再回去。”
就這樣，兩人一直走到了溪流那裏，在夜色的掩映下，溪流發出歡快的流水聲，時而輕輕吟唱，時而輕柔地流淌過溪水裏的小石。
兩人在一塊長約三米，寬約二米的石頭上並排著躺下來後，唐一山懷抱美人，微合雙眼，側耳聆聽溪水之聲，一時間，他又回到了以前在紅柳縣采蓮郡小區居住時，夜夜聽到柳如煙彈琴的聲音，所彈之曲《雲水禪心》至今讓他久久難以忘懷：
“空山鳥語兮，人與白雲棲，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魚兒戲。風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紅塵如夢聚又離,多情多悲戚。我心如煙雲,當空舞長袖。人在千裏,魂夢常相依.紅顏空自許。南柯一夢終難醒,空老山林。聽那泉水叮咚叮咚似無意,映我長夜清寂……”
忽然，唐一山猛然明白了柳如煙來皇山市的真正原因，馬上愛憐的親吻著她，問道，“如煙，你真的要這麽一個人過下去？真的想讓空山，清泉，山林……陪伴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