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三等男人
緊張的一天剛剛過去。回來晚了,正在抓緊修改中,稍後更新……
娘娘寨是個小村莊,雖然盛產各種各樣的神話傳說,但人極實在,如今仍然保持著勤勞淳樸的民風,黃昏還沒到人跡開始稀落了,天黑後,更顯山路荒涼,十幾裏才看到一點燈火隱在山野之中。
肖子鑫和柏心鈺一回屋,喜得老兩口樂得合不攏嘴。這是柏心鈺第一次坐在鄉村農家院的火炕上吃飯,不會盤腿,嘻嘻哈哈笑著,盤了幾次盤不攏,紅了臉,肖子鑫母親就起身上炕拿了個枕頭遞給她,她的臉一下子更紅了,推托:“哎呀,大娘,這不行呀,這是頭枕的東西,我怎麽能坐啊!”
肖子鑫的父母不會說啥,就是一個勁兒說沒事沒事,俺家不講究那些,坐下吃,舒服就行。嘿嘿。肖子鑫也伸手幫忙把枕頭塞到她屁股底下,熱氣騰騰的飯菜,香氣撲鼻,東一碗西一盤把個桌子擺得滿滿登登,老太太怕她不好意思伸筷子,手上的飯碗給她堆得像小山,“快吃吧,姑娘,吃得飽飽的,使勁吃。”
肖子鑫鬼臉笑她:“看我媽多疼你,超忌妒啊!”
他問:“我家好不好?”
柏心鈺點頭:“嗯,真好。”
父母一直以為兒子領回來的是女友,他也不說破,羞得柏心鈺又氣又恨,心裏卻美得不行,其實肖子鑫她是真看中了,就是這家,讓她有點兒意外,老人家又讓她心裏倍感親切,這頓飯就這樣慌慌張張吃完了,說的啥,啥滋味,一點也不知道。
超級大騙子啊!
然後,她看見了世上最美的一幕:肖子鑫搬了兩個小凳子,他們坐在小院裏有如愛玩的孩童擠在一起,圍成一團,卻依然可以看到每一顆的光芒;在一望無邊的曠野上,在澄淨墨藍的天空中,是滿天的,無數的,無比璀璨的星星!
有的圍繞在月亮的身邊,月大如盤卻柔光似水,星如針芒卻光彩迸射;更多的星光淡如薄雲,如牛奶般融在一起化為飄逸的白紗。
柏心鈺看見那最有名的北鬥,還有傳聞的牛郎織女,高興地指給肖子鑫看,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楚,更多不知名的星星,在柏心鈺腦海裏組合成一幅幅美麗的圖案,幻化成一個個神奇的傳說。
“怎麽樣,娘娘寨美吧?”
柏心鈺老老實實回答:“這才是真正的星空!這樣的星空,才能夠讓詩人為之詠歎,樂師為之輕彈,智者因其頓悟,眾生因其夢想。我以前到現在,我再也沒看過如此壯觀美麗的星空。”
“嗬嗬,”肖子鑫假借名義,伸手想摟她,她一躲閃了,又狠狠推他一把,小聲道:“你淨騙人!”
“怎麽騙人了?”
“你不是說農村現在都富了,住宿不是問題嗎?你看看你家,今晚怎麽睡?我睡哪?”
肖子鑫說:“我看咱倆就睡院裏得了,有樹有花還有葡萄架,像神話故事裏寫的一樣,多好啊,關鍵還有你,這麽漂亮的一個小美女相伴,老爹又是縣領導,哎喲,想想我都醉了。”
母親端著盆出來喂豬,聽見兒子的話,假裝沒聽見,快步離開,柏心鈺小聲說:“去你的!”這時候,一些人過來串門子,男男女女說是吃完飯了沒事幹,消消食,出來串個門子,柏心鈺不懂,肖子鑫心裏明白,他們是過來看新鮮的,家裏領回了大姑娘,誰不想看一眼哪?
趁門口肖子鑫跟她們打招呼,左一眼右一眼偷偷摸摸打量柏心鈺,“嘖嘖,這閨女,真俊!”
“老嫂子,你好福氣呀……”
聽著屋裏長一聲短一聲的讚歎不已,柏心鈺哪裏經過這個,百般滋味在心,肖子鑫也不想借機把火勢拾掇得太高,他知道好飯不怕晚,得一點一滴地慢火來熬,他也知道柏心鈺是正經八百的姑娘,說多了怕她一下子受不了,就轉移話題,道:“哎,聽說今年高考作文題目是‘仰望星空與腳踏實地’,我馬上想起今晚娘娘寨這星空。我懷疑,現在的學生有幾人看過真正的星空?住在擁擠的城市,透過混濁的空氣,看到僅有幾顆暗淡星光的夜空,也能稱得上“仰望星空”?”
“真是的,我也是頭一次,但是有人說仰望星空是比喻年輕人要有夢想。隻是,夢想對許多人來說,如同城市的星空一樣暗淡。當星光不再燦爛,我們也隻剩下腳踏實地了。哎,我問你,你有什麽打算?”
肖子鑫馬上精神抖擻:“你是說我和你嗎?”
“不是,”柏心鈺正色道:“人家是問你工作今後有什麽打算?”
肖子鑫立刻有點兒泄氣,片刻,說:“有什麽打算?打算倒不少,可是,就像我父母一樣,經過一輩子辛苦耕耘或奔波勞累後,還不是發現盡其畢生之力,也不能擁有可以容身的立足之地。我倒不是埋怨他們,你說我當個信訪辦的小科員,沒關係,沒後門,當星空與機會都不能擁有,隻能幻想自己有雙隱形的翅膀,翩然飛走,留下煩煩擾擾的議論。”
柏心鈺看著他,星光下,屋裏的燈影照著他半邊臉,有點兒陌生。
“那你為什麽不爭取呀?”
“爭取?怎麽爭取?”
“爭取進步啊,”柏心鈺一本正經:“你是不是黨員,要不是,你這次回去就趕緊寫申請書,要是,你就多靠近組織啊!這都不懂,不想,你怎麽進步呀?”
肖子鑫苦笑道:“我團員都不是,入黨?入黨又怎樣?”
柏心鈺不高興了,小嘴一撅:“不跟你說了,在城市裏,我們不仰望星空,我們站在高樓,俯看燈火霓虹。我們依然腳踏實地,但我們也許隻是路過。最終目的,誰不想擁有自己的方寸之地,守著溫暖的一地燈火,也許那才是大多數人最真實的夢想吧。你才23歲,要是爭取入黨,就有進步的機會,你沒看那些領導哪個不是黨員呀?”
說到進步,說到入黨,肖子鑫沉默不語了,他一下子也覺得柏心鈺陌生起來。
其實,他不是不明白柏心鈺說的是什麽意思,也知道在政府機關工作按她說的那樣是個路子,傻子才不想當官,不想進步,可是沒門子沒窗戶黨就是那麽好入,步就是那麽好進的嗎?
在跟畢瑩周旋的這半年裏,他越來越清楚地看到金錢和權力的重要,正是因為這些,他才越來越感覺到前途無望。尤其是躺在畢瑩家柔軟的豪華大**,跟她雲來雨去的時候,什麽理想和打算都糊塗了。
“你怎麽不說話了呀?”
氣氛由熱轉涼,有點兒冷,肖子鑫清楚是因為自己和剛才的話題,站起來甩了甩胳膊肘兒,回頭就自嘲地說:“其實我也想過啊,我工作都快一年了,整天除了跟那些上訪告狀的人打交道,我還能幹什麽?看到那些人,我就常常想到了我,我也比他們好不到哪裏去,隻不過有個穩定工作而已,要按社會上說的,隻能算個三等男人吧。”
“三等男人,什麽三等男人?”
“你沒聽說?三等男人租車租房,二等男人買車買房,一等男人配車配房。我可能得在三等以下,隻能住宿舍,連房和車都租不起。”
柏心鈺不吭聲了。
煩人!
真煩人!
她暗暗地埋怨自己了,她沒想到肖子鑫會是這樣的人,看著年輕有為的樣子,又那麽英俊有朝氣,根本沒想到心裏卻是這樣陰暗喪氣,其實她怎麽不知道社會上那些傳說,隻是……哎呀,想這些幹什麽,難道說自己真的愛上眼前這個男人了?他進步不進步,好與壞,跟我有什麽關係呀?
不知怎麽,心情一下子十分低落和難過。
有篇文章說了肖子鑫剛剛的那些意思,試釋如下:三等男人租車租房,包括兩種情形,一是不富足者,包括那些自食其力者和祖蔭不厚者,如通稱之黑領或窮二代。二是黃臉充胖者,按揭,貸款,甘做房奴車奴,為自己畸形的人生哲學買單而不自知。
這種男人生活境界不高,旨趣粗鄙單一,重物質輕精神,傳統的小農意識,以添置田產為人生之終極目標。炫耀式消費,把房子車子等作為成功的主要或唯一標誌;一如某些人,因實無所長,隻好展示其生殖力。還有啊,三等男人視野有限,庸碌猥瑣,缺少闖勁和創造精神;謹小慎微,忍辱負重,隨遇而安,盛產良民和順民;社會穩定和僵化的主導力量,也是巨大的寄生群體存活的依據。
媽呀!貌似這說的不就是眼前這人嗎?
柏心鈺想我多傻呀,風風火火跟這樣一個人跑娘娘寨來幹什麽啊?
這樣一想,覺醒了,眼淚也在大大的眼圈裏閃耀,天上的星星,這時候再抬眼去看,也是人間一樣的沒有多少光彩奪目的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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