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天空沒有一片雲,蒼白的月光使人感到陣陣淒涼。

賈琦獨自一人坐在箭樓上,遙望著莊園前的空地,皇莊左靠清虛觀,右臨小河,背後是樹林,皇莊的圍牆高約兩丈,又厚又寬,視野開闊之處還修有箭樓,樹林之中布滿了陷阱,所以要想進攻皇莊隻能從正麵,可惜,此處毫無遮擋之物。

“二爺,京城傳來消息。”

身後傳來了賈福的聲音,他將一個蠟丸遞到了賈琦的麵前。

賈琦接過直接捏碎,取出裏麵的紙張,上麵空無一字!

賈琦頓時笑了,撕碎了紙條,輕輕一揮,碎紙隨著一陣清風飄散而去。

“準備的怎麽樣了?”

“萬無一失!”

賈琦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想見一見納蘭元英和範文程。”

“諾!”

賈福微微一怔,剛欲說話,卻被賈琦揮手打斷,月光下,黑壓壓的一群小黑點正朝著皇莊大門奔來。

“來了。”

賈琦微微一笑。

“要不放信號!”

“別急!”

賈琦一把抓住他,凝視著遠方在月下奔跑的黑衣人。

......

很快,一千餘人就衝進了皇莊大門兩百步的範圍,夜非常安靜,靜的讓人心慌!

“快停下!”

一名白蓮教頭目立刻意識到了不對,他大聲一喊,“不對勁,都散開!”

空地上霎時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忐忑不安地四處張望。

這時,巴布海衝了上來,急聲道:“怎麽回事?”

那頭目皺眉,“不對勁!”

正在這時,皇莊後樹林裏傳來了淒厲的慘叫聲,緊跟著一枚散發著紅色光芒的煙花伴隨著一聲刺耳的聲音衝向天空。

“嘭!”

看著天空中那道絢麗的煙花,眾人大驚失色,那頭目也臉色劇變,驚道:“遭了,中了埋伏!”

“殺!”

巴布海左手揮舞著腰刀,一臉猙獰的大喊,“大家一起上,殺進皇莊!”

回答他的卻是一陣箭雨,箭雨呼嘯而來,‘撲!’一聲,那白蓮教頭目竟被一箭從口中射入,箭矢透腦而出,連慘叫聲都沒有,便活活釘死在地上。

巴布海一驚,知道有人盯上了自己,一個土遁滾到了一遍,再一回頭,一名站在自己身後的女真護衛同樣被釘死在地上。

巴布海後背濕透了,來不及多想,迅速彎腰躲進人群之中,盡量不讓自己暴露在對麵之人的眼中。

......

花廳,尤氏、王熙鳳等人正陪著賈母說笑。

“嘭!”

一枚絢麗的煙花在半空中炸響,李嬤嬤忙走進來,笑道:“老太太,煙火準備齊全了。”

鳳姐兒笑道:“也不知張爺爺賣的什麽關子,非要子夜過了才能放煙花,明兒去觀裏上香,非要討個說法才行。”

李紈:“好了,別鬧了!老祖宗也乏了,早放了煙花,也好安歇!”

賈母笑道:“正好咱們放了煙火解解酒。”

一麵說,一麵拉著劉姥姥的手,“走,老親家。”

劉姥姥聽了,忙點點頭。

隻有尤氏眼中閃過一抹擔憂,賈母年歲大了,估計沒有聽見,自己卻是聽見了那一聲隱約的慘叫聲,她知道那是人臨死前發出的聲音,這種聲音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去年寧國府門前賈珍被人刺殺,門前戰死的軍卒和反賊口中就發出這種慘叫。

院子空地上擺放著各色花炮,放眼望去一溜煙竟擺放到了院門口。

鳳姐兒笑道:“老祖宗,你瞧瞧,這麽多煙火可得花多少銀錢,沒白疼!”

眼前這些精巧花炮讓劉姥姥驚掉了下巴,嘴中喃喃道:“阿彌陀佛!老天爺,從來沒見過這麽精致的煙火,這麽些,少說也要一兩百銀子!”

王熙鳳聽了,仰頭大笑,“一兩百銀子?您老真會開玩笑。”

說著,抬手一指,“那幾個看著不大卻精巧的您瞧見了不,單其中一個都要這個數。”

聽了這話,劉姥姥咧了咧嘴,忙上來陪著笑,口裏說:“姑奶奶見笑了,我是鄉下人,哪裏有這個見識。”

心中也是咂舌,自己女婿給賈家打理莊園,一個月三兩月錢,年底還有賞錢,這在家人眼中已經是不得了了,誰成想,一個花炮就要自家不吃不喝數年。

賈母笑道:“不過是些玩意,沒什麽的。”

說話之間,周瑞家帶著婆子一色一色的點起了煙火。

“嗖嗖嗖....”

“嘭,嘭嘭!”

“....”

望著天空中絢麗的煙花,眾人都是高興不已,湘雲、探春更是上前親自點了幾個。

“嗖嗖嗖....”

“啊,啊啊....”

一輪箭雨接著一輪密密麻麻射出去,不到兩百步的距離,女真人和白蓮教徒拋下了三百餘具屍體。

巴布海的眼睛都殺紅了,大吼大叫,“弩箭,弩箭,射那邊!”

心中大罵納蘭元英坑自己。

從東廠手中繳獲了一批弩箭,自己這邊人多該多分些才是,可惜這個娘們卻說範家商會的人武藝不行,隻給了自己二十副,其餘一百多副全給了範家的人,並且這些人全被她給帶走了。

想到這裏,巴布海大怒不已,指著皇莊大門怒吼道:“撞開它!殺進去,雞犬不留!”

“吱呀!”

就在這時,皇莊大門緩緩打開,巴布海眯眼望去,麵色一緊,跑!

皇莊大門後麵是一群身著重甲手持斬馬刀的重甲步卒,兩邊全是弓箭手,此刻正張弓搭箭瞄準這邊。

“艸...”

伴隨著巴布海的咒罵,一陣箭雨呼嘯而來,由於護衛的遮擋巴布海堪堪躲過射來的箭矢,用女真語大喊:“快逃!”

隻是還未跑多遠就聽見一聲尖銳的哨聲,周邊出現了黑壓壓的軍卒,他們緩緩包圍過來,足有一兩千人。

巴布海大驚失色,身後傳來慘叫聲,轉頭見那群重甲步卒正在砍殺白蓮教徒,無路可退,他們被包圍了,後退必死無疑,隻能拚一把了,用女真語大喊道:“衝出去!”

.......

“上牆!”

看著天空絢麗的煙火,納蘭元英冷聲命令道。

她一聲令下,十餘名女衛迅疾無比地向皇莊高牆奔去,取出勾索扔上圍牆,鐵鉤勾住了牆頭,她們順著鉤索靈巧地竄上了牆頭,四處觀察了片刻,回身做了個安全的手勢,納蘭元英望了範文程一眼,二人心中都是鬆了口氣,樹林之中陷阱之多出乎了她們的預料,可以說是踩著屍首摸到這裏的,除去範家護衛沒有傷亡,她們兩家隻餘不到兩百人。

又想到此刻賈家護衛都被牽製在了前門,納蘭元英嘴角泛起一抹微笑,微微一揮手,剩餘的白蓮教徒紛紛順著勾索翻進了院牆,女真人緊隨在後,最後是手持弩箭的範家護衛。

不一會兒子,所有人都翻進了皇莊後院,納蘭元英瞅了一圈,伸手一指,範文程望去,那是座箭樓,點點頭,此箭樓正好擋住了她們的路線,借著月光和煙火的亮光可以確認就一個人在值夜,而且正背對著這裏。

納蘭元英摘下弓箭,弓慢慢地拉開了,她深深吸一口氣,箭矢瞄準了身著布甲的哨兵,慢慢將弓弦拉滿,弦一鬆,箭矢閃電般射去,隻見利箭正中哨兵後心,連慘叫聲都沒有,直接倒在了箭樓上。

“撞開它!”

穀片刻後,納蘭元英帶人衝出了後院,望著一牆之隔主院,她指著院門冷聲道。

幾名白蓮教徒抱著木頭衝向院門,就在這時,隻聽破空聲響起,那手持火銃的白蓮教徒慘叫一聲,紛紛中箭倒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突然的一幕驚呆了所有人。

“李叔,你...”

範文程一臉的不敢置信。

納蘭元英心中一震,望著手持弩箭瞄準自己等人的範家護衛,冷眼掃了掃範文程,“怎麽回事?”

人群中被稱作李叔的老者麵上閃過一抹黯然,羞愧的低下了頭。

範文程克製住內心的怒火,質問他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做?誰給你的膽子,你竟敢背叛主家!”

就在這時,一直跟在老者身邊的壯漢不屑地哼了一聲,對範文程道:“一個漢賊有何顏麵說背叛二字!”

“你是誰?!”

“你告訴他!”

李姓老者‘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悲聲道:“範家沒了!”

“什麽?”

範文程一驚!

“山西範家被滅了族!”

李姓老者怔怔地望著他,“梁國公說了,你死少爺活命!”

說著,重重地磕了個頭,“山西範家不能絕後!”

聽了這話,範文程腦袋大了,這邊,幾名白蓮教徒終於撞開了院門,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閃著寒光的長槍。

數杆長槍同時刺出,幾個白蓮教徒慘叫一聲倒下!

納蘭元英‘唰’地拔出了劍,大聲喊道:“殺!”

無數杆長槍刺穿了衝在最前麵的白蓮教徒,槍尖透過許多白蓮教徒的背部,一些力大之人竟穿了兩三名白蓮教徒在槍杆上!

就在這時,納蘭元英的女衛衝了上來,她們訓練有素結成戰陣,武藝強於這些軍卒,一個照麵就有數名軍卒被砍翻在地,正當她們準備擴大戰果繼續殺戮之時,一群身著布甲手持刀盾的軍卒衝了過來,一時間雙方廝殺在一起。

另一邊,納蘭元英仗著自身武藝高強,衝進了季大牛所帶領的冒充成範家護衛的軍卒之中,可惜除了季大牛能夠和她過兩招之外,其餘人沾之即傷,剩下的人又害怕誤傷自己人不敢用弩箭。

“哼!”

納蘭元英不屑地哼了一聲,一臉嘲諷的對著季大牛說道:“你也不過如此!”

“妖女!”

季大牛咬牙罵道。

“找死!”

納蘭元英臉一沉,舉起長劍就要砍向季大牛,忽然心中一動,身子向一邊傾去,“嗖!”一支力道強勁的箭矢直釘在地上。

納蘭元英在地上一滾,又躲過了另外一支箭,這時邊上傳來一句讚歎:“好身手!!”

回頭一看,隻見一名身著錦袍的年輕男子手持長弓,麵帶笑容對她微微點頭,“納蘭元英!”

“賈琦?”

“放肆!!”

賈福嗬斥道。

“文明!”

賈琦微微一揮手,笑眯眯道:“咱們聊一聊。”

納蘭元英見賈琦笑得十分得意,臉一沉,“無恥小人!我和你沒什麽可聊的。”

賈琦也不多說,猛地拉開弓,冷森的箭尖對準了一名女衛,眼睛眯了起來,“不要!”在納蘭元英驚叫聲中,一聲弦響,那名女衛慘叫倒地。

“我殺了你!”

納蘭元英大怒,揮劍衝向賈琦。

季大牛給旁邊人使了個眼色,數支弩箭射出,邊上又有幾名女衛中箭倒地。

“你...”

納蘭元英心中憤怒之極,這些女衛都是她這些年親自招募培養,感情極深,如今竟然因為自己的失誤慘死在此,頓時悲痛不已。

賈福:“二爺。”

“咱們還是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賈琦哼了一聲,“京營可是有著三萬軍卒。”

“你!”

納蘭元英緊緊握住刀柄,靜靜地盯著賈琦,過了一會子,便說道:“你要答應我放她們走。”

“一!”

賈琦直接道。

“等等。”

“二!”

納蘭元英一咬牙,大聲道:“你隻要不傷害她們,我任你處置!”

“好!”

賈琦讚了一聲,感慨道:“你們主仆情深,本帥敬佩萬分!”

納蘭元英恨聲道:“她們是我的姐妹。”

這時,賈琦給賈福使了個眼色,賈福帶人繳了所有人的武器,最後來到了範文程的跟前,冷笑一聲,“走吧,範先生!”

範文程輕輕歎了口氣,道:“不知梁國公打算如何處置我。”

賈福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以為呢?”

範文程怔了一下,又道:“卻是我貪心了!”

“貪心?”

賈福笑了。

.........

乾清宮,寢殿。

隆治帝悠悠醒來,睿親王遇刺危在旦夕的消息如晴天霹靂砸在他的頭上,一時急火攻心昏了過去,此刻方才在太醫的救治下醒過來。

“陛下!”

戴權喜極而泣。

“十三弟怎麽樣了?”

隆治帝虛弱的說道:“告訴太醫,無論如何都要救活睿親王,不惜一切代價!”

“剛蘇培盛來報,箭已經取出,萬幸刺客沒有下毒,太醫說了隻要三日之內不發燒感染就沒多大問題。”

戴權忙勸道:“陛下您可千萬要保重身子。”

隆治帝見他一副欲言欲止的樣子,忙問道:“還有什麽事情?”

戴權怔了一下,一咬牙,諂笑道:“沒什麽,就是皇後娘娘的人被老奴打了兩巴掌給趕了回去。”

隆治帝明白他不想自己再勞神,估計不是什麽塌天之事,也不計較,“告訴皇後,朕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