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林楠眼睛一亮,此人正是他此行的首選目標,五皇子李旬,在一眾皇子中出身最低,也最不務正業,不得聖寵,性情也最是隨和開朗。若是他當真要給人做伴讀,唯有此人最為合適。

林楠之所以弄出所謂的冰嬉來,正是為了吸引他,現在看來,做的並非無用功。

這裏姓林的或許不隻他一個,但能被陌生人稱做林郎的,除了林楠再不會有別人。

含笑起身道:“卻不知殿下尋的是哪個林郎?”

李旬一麵隨意揮手對要跪下行禮的人道“免了免了”,一麵快步走到林楠身前,笑道:“既然敢應聲,必然是正主兒!”

將他按在凳子上,又從一旁拖了一個凳子在他身邊坐下,歡喜道:“你可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天天去江邊守著,也不能見上一麵,你弄出這玩意兒,自己倒不玩,定是有更好玩的,快教教我教教我!”

林楠搖頭笑道:“舅舅將我日日拘在家裏念書呢,哪裏有什麽好玩的?”

“哈!”李旬笑了一聲,壓低聲音道:“你倒是知我,我最想學的便是那拘在房裏念書時也能頑的!”

林楠亦壓低聲音道:“我可不敢,教壞了王爺,便是萬歲爺不收拾我,我爹也非打斷我的腿不可。”

李旬嗤的噴笑出聲,聲音壓的更低,道:“你這般小聲和我說話,若我真變壞了,定會算在你頭上,既如此,倒不如真教了我,也省的到時白背了虛名兒。”

兩人在湊這裏,低著頭,竊竊私語,不知引了多少人側目,二人隻做未知,知道這些人都豎著耳朵聽,便故意將聲音壓的更低。

林楠含笑道:“好玩的倒不是沒有,隻是不管玩什麽,一個人總沒有大家夥兒一起玩來的有趣。”

李旬低笑道:“正是這個理兒,我……”

話剛出口,周圍喧嘩聲起,林楠抬頭,隻見有三人並肩行來,李資正在其中,忙隨一眾少年下拜,李旬隻得起身,向那幾人迎去,走到半路尤自回頭笑道:“林郎,我們可說定了啊!”

林楠知道這話並不是說給他聽的,笑而不答,隻做默認。

卻聽一人聞言訝然出聲,喜道:“這位便是林郎?”

聲音落下時,人已急步而來,林楠看見一雙青色厚底便靴急急停在眼前,下一瞬,雙肘便被一雙白皙修長的手穩穩的扶住,道:“林郎快快請起。”

林楠一時有些茫然,這位怎麽又冒出來了?聽聲音、看做派,這位爺應該是二皇子李旭了,正是馮紫英和衛若蘭看好之人,馮紫英口中溫文儒雅、禮賢下士的謙謙君子……他不應該對自己這樣不務正業、玩物喪誌的紈絝子弟敬而遠之的嗎?

胡思亂想間,人已順著力道站了起來,拱手道:“多謝睿王殿下。”

李旭笑道:“是否奇怪我怎會知道你?你自家遭了賊了可知道?”

林楠一愣。

李旭笑道:“你貼在江邊的那封告示給人掉了包了都不知道吧?東西現在我書房掛著呢!唉,當真是讓人愛不釋手。”

林楠這才知道問題出在什麽地方,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誰會想到堂堂一個皇子,竟會跑去看那種東西?

李旭退開兩步,對林楠細細打量一番,才歎道:“我看你的字氣度恢宏,大氣磅礴,隻當會見到一位端方書生,不想竟是這麽一個靈氣逼人、秀逸無雙的風流美少年……隻讓人恨不得旦夕為伴,林郎啊林郎,可願同我一處讀書?”

林楠心中苦笑,正要說話,站在李資身側的一個俊美少年不滿道:“他可是我先看中的,二哥要同我搶人嗎?”

李旭笑道:“委實是見獵心喜,林郎的字讓我愛的不行,人品又這般出眾……六弟身邊人才濟濟,想必也不差林郎一個,不如讓了我吧!”

六皇子李昊?湊什麽熱鬧呢這是?

林楠隻感覺一道道刀子般恨不得把他淩遲的目光落在身上,心中比這些人還要迷茫……他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成了香餑餑的啊!事情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

卻聽李旬道:“二哥六弟,你們兩個都來晚了一步,林郎已經先應了我了!”

六皇子李昊道:“五哥你別說笑了,林郎可是大才,難道隨你一起喝酒賭馬混日子麽?”

李旬撓頭道:“這不挺好的嗎……”

林楠望了抿著唇、麵無表情的李資一眼,終於明白為何此人會認定隻有李磐才有機會讓他置身事外了,但總還抱著些許希望,學著李旬的樣子,撓頭道:“我也覺得挺好的……”

“是吧是吧?”李旬喜道:“我就知道我們合緣!”

拉了林楠的手道:“你那個冰嬉委實有趣,直讓人丟不開手去,偏偏又隻有冬天能玩!唉,若不是皇子不奉召不許出京,我就和他們一道往北方去了……林郎,你可有法子在旁的日子也玩那個?”

林楠想了想,道:“也不是沒法子……”

解釋道:“若我們將冰靴上的鐵條去掉,換成一溜的輪子,就不需一定在冰麵上才能滑行……”

李旬聽的眼睛大亮,又有些為難道:“好是好,但是也要地麵異常平整才行……便是在宮裏這樣又平整又寬闊的地方也少的很,我總不能到大殿上去玩兒吧?”

林楠又想了想,笑道:“這也不是沒法子……”

李旬拍腿大笑道:“我就喜歡聽你說這句!”

拉著林楠,轉向李旭等人,央道:“二哥六弟,要不,我的那些伴讀都給了你們,換這一個……看著我們這般投緣的份上,你們便讓了給我吧!”

李昊皺著眉不說話,李旭也露出苦笑,道:“五弟你這樣拉著他玩,耽誤了人家的學業可怎麽好?”

李旬忙道:“沒有的事,我雖學的不好,可是講學的先生學問卻是有的,怎會耽擱了他?”

見李旭二人露出猶疑之色,林楠卻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按他打聽來的這位五皇子的性格,委實不該這麽強硬才對,不是說他在和幾兄弟相處時,是極沒有主見麽?

不會是碰上扮豬吃老虎的主兒了吧?

李資看著林楠臉上向來灑然自若的笑容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一雙清亮的眸子帶上了幾分無奈幾分懊惱,忽然覺得心情變得很好,嘴角微微翹了翹,便見林楠的目光再一次瞟了過來,神色一整,淡淡道:“五弟你先別拉著林公子不放,父皇還等著見他呢!林公子到底如何安置,隻怕父皇已然有了定論。”

李旬一愣,李旭歉然道:“是了,我一時欣喜竟差點忘了此事。”李昊嘴角一翹,撇了一眼李旬,目光轉向了別的地方。

林楠心中恍然,這些主兒怎麽可能會忘了皇上的吩咐?唯一蒙在鼓裏的,應該隻有先到的李旬了。

李旭此舉大約是為了示好,但是李昊,恐怕隻是為了耍耍李旬罷了。他倒是遭了無妄之災,憑白招了無數的仇恨值。

李旬一愣之下,立刻哭喪了一張臉,扯著林楠的袖子,道:“林郎,便是你做不得我的伴讀,可也勿要忘了答應我的事兒,那帶輪子的鞋子……”

見他變臉如此之快,林楠不由暗自慶幸……這位爺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若是真的跟了他,隻怕以後事情還多著呢!口中自然連連應是,方才跟在領路的宮人後麵,前往見駕。

跟著宮人穿出杏林不遠,又轉了幾道彎便到了一處閣樓,林楠獨自上樓,轉過樓道,便看見一個穿著青色便服的人背對著他,負手立在窗前,不知在看什麽。

林楠上樓前便被告知此人正是當今皇上李熙,掀起衣襟正要行禮,隻聽一個溫和的聲音道:“不必多禮,過來讓朕看看。”

林楠雖有些奇怪李熙的語氣,卻仍應了聲是,抬頭,和剛剛轉身的李熙四目相交。

當今天子李熙是個容貌清俊的中年人,雙目含笑,打量了林楠一陣後道:“來,過來坐下。”

當先在上首坐下,見林楠還在遲疑,溫聲道:“你實不必如此拘束,你父親可曾對你說過,你的名字原是朕起的?”

林楠一愣,他知道皇帝偶爾會給親信大臣的子嗣賜名,但是他父親現在才是三品,十五年前,隻怕還是個小官兒。

李熙笑道:“看情形便知道他沒和你提過了,來,坐下。”

林楠這次聽話的到下首坐下,道:“陛下和我父親……嗯,熟識?”

李熙目中露出悵然之色,默然片刻後道:“我們原是布衣之交,那個時候,我隻是親王府的次子,連世子都不是,他是個應試的舉子,風流俊雅,才華橫溢……”

似乎並不想多提當年之事,頓了頓,道:“你出生之時,你父親便替你想好了名字,林逸,安逸之逸……當時我夜訪林府,他滿心歡喜的向我報喜,我卻說,林逸不好,不如叫林楠。楠者,童童若幢蓋,茂葉美陰,幹甚雄偉,高者十餘丈,巨者數十圍。氣甚芳香,紋理細密,為梁棟器物俱佳,遇火難燃,經水不朽,蓋良材也……”

“你父親並不同我爭論,隻沉默許久,問:‘可是聖旨?’我說:‘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最後我們不歡而散。”

“後來雖他按了朕的意思,叫你做林楠,我卻知道,他心中有了芥蒂,這已是第二次。”

林楠被稍稍驚悚了一下,第一次發現自己這個便宜父親身上,原來還有這樣的故事。

隻聽李熙繼續道:“第一次是科考之時,他原不知道我的身份,對我說,他是衝著狀元和榜眼來的,旁的不要。我原笑他自大,他說非是自大,而是狀元或榜眼,大多是留在翰林院做編修,那地方既清貴又清淨。若中了旁的,免不了蠅營狗苟,諸多麻煩。我說,若是萬一中了探花呢?他道,這還不容易,我朝多少進士謀不到實缺?不少他一個。他頂著一個探花的名頭,旁人也不敢輕賤他,做什麽不比做官好?”

“後來科考完了,他果然便是狀元,我對主考官說,探花郎名號風雅,不該給個老頭子,定要找個風流俊俏的少年郎才好,於是將他的名次壓了兩名,又硬給他授了官……”

李熙說完,長歎一聲,道:“那時,我隻知道自己初初登基,諸事不順,他和我關係既好,就該為我分憂才對,全然忘了人各有誌這四個字……這般雖得了一個可以信任重用的大臣,卻失了一個知己至交,也不知是值還是不值。這十多年來,想起往事我每每自問,依然得不到答案,但心中遺憾卻日甚。”

林楠安靜聽著李熙的話,很難形容心中是什麽感覺,卻聽李熙淡淡問道:“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告訴你這些?”

謝謝豁牙妹的名字,幫了我的大忙了,鞠躬!

ps:李資的成王我會改成“誠王”。

雖然更新很少,但是戳手機戳的手指頭發抖的多多一點都不心虛!已經很辛苦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