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七分真三分假

且說胤禛得知太子因為夜讀大清河工資料,不意著了風寒,臥床不起,第一反應就是不信。胤禛在眾人眼中就是太子黨,也因為如此,他對太子的了解比其他的兄弟還深。這事要是發生在十年前,他信,可現在,他完全不信。

但是,據說那份河工資料上的批注確實是太子的字跡,墨色也是新的,也就是說,太子昨夜確實是在夜讀河工資料。如此一來,就值得推敲了。他可不相信是太子一夕之間忽然覺悟了,聯想太子的病,胤禛眯了眯眼,難道太子這樣做是想找個生病的理由?

問題是,太子為什麽要生病?他的目的何在?

“蘇培盛,汗阿瑪那裏有什麽動靜?”

“爺,說來也奇怪,奴才查到昨兒賈常在侍寢後,萬歲爺讓梁總管調查了賈常在昨兒的行蹤。原來昨兒傍晚賈常在去了園子裏假山上的涼亭賞景,倒是巧了,後來太子爺和江大人在假山前頭的池邊碰上了,仿佛兩人說了會兒話,就各自走了。隻是這說了什麽,就沒人清楚了。”

胤禛一下子就找到了事情的關鍵之處,“那時候賈常在可還在涼亭裏?”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那時候天已經黑了,但是並沒有人看到涼亭上有燭光。不過賈常在回屋的時候,天也已經黑了,就不知是在前頭還是後頭。”

胤禛自然明白蘇培盛所說的前頭後頭是什麽意思,並指在桌上敲著,胤禛沉思片刻,說:“汗阿瑪肯定派人盯著他們三個了,叫咱們的人密切注意著。”可能要出大事了!

不久胤祥就過來了,咋咋呼呼的說:“四哥,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太子居然會廢寢忘食的看河工資料,還光榮的生病了……”

“咳咳。”胤禛手指虛握放到唇邊輕咳兩聲,胤祥就嬉皮笑臉的住了嘴,胤禛搖搖頭,“你啊,出門在外,不比在我府上,凡事還是注意一二。”

胤祥撓撓頭,“也就在四哥這裏我才隨便一些,其他時候我也很小心的。”看胤禛臉色緩和了一下,胤祥又湊了上去,“哎,四哥,你說太子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瞪他一眼,“不管是唱的哪一出,總之這幾天你皮繃緊點,太子那裏也少接觸,一會兒隨汗阿瑪去巡視回來,同我一起去探望一下太子也就夠了”

胤祥眼珠子一轉,心裏卻是有了譜,知道事情可能小不了,嘛,這幾天就跟緊四哥了,聽四哥的,沒錯兒!

半下午的時候,康熙一行巡視河工回來,抱琴在路旁跪迎,梁九功看到她,腳步略頓了一下,從隊伍中走了過來,“你是賈小主兒身邊的抱琴姑娘吧?”

抱琴低眉順眼的說:“回梁總管,奴婢正是。梁總管,我們小主兒病了,不知可否跟皇上通傳一聲?”抱琴遞過去一個荷包,沒見梁九功怎麽動作,那荷包就消失在了袖口。

梁九功想起昨晚萬歲爺讓他辦的事兒,笑道:“抱琴姑娘稍等。”

梁九功趕上隊伍,走到康熙身後低語了兩句。

病了?康熙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那就去看看賈常在吧。”

康熙剛走進元春的屋子,就看到元春跪在地上,在看到他進來後俯下身去,“皇上,婢妾有罪。”

康熙抬起手,梁九功就心領神會的把門兒帶上了,康熙沒有叫元春起來,而是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淡淡的說:“哦,你說你有罪?那你說說,你有什麽罪?”

康熙的反應讓元春越發認定他肯定是知道了什麽,暗自慶幸自己走對了這一步棋,額頭貼在地上,元春悲切的說:“回皇上,奴婢昨日傍晚去了園子裏假山上的涼亭賞景,在下山的時候,隱約聽到幾個詞……”

“哦?你聽到了什麽?”

“婢妾……婢妾隱約聽到太子、生病這兩個詞,當時還以為是太子生病了,也沒有多想。回屋之後,抱琴才對婢妾說,她好像還聽到什麽下藥。當時婢妾就嚇壞了,難道是有人想對太子下藥讓太子生病?”

元春抬頭看了康熙一眼,見他沒什麽反應,又低下頭去,“因為沒有證據,抱琴又聽得很模糊,不能確定是不是下藥這兩個字,婢妾也就沒有稟報皇上。然而今日一早,就聽說太子半夜著了涼,生病了,明顯不是昨日傍晚的時候病的,婢妾就想,抱琴聽到的會不會就是下藥這兩個字呢?”

“你是說,有人對太子下手?”

康熙的聲音讓元春渾身哆嗦了一下,顫抖著說:“回皇上,婢妾也是揣測的。隻是婢妾覺得,既然有蹊蹺,還是要稟明皇上,由皇上來判斷。婢妾畢竟是無知婦人,揣測錯了也是有的,請皇上明鑒。”

好半天康熙都沒動靜,元春的心慢慢冷了下去,難道自己賭錯了?許久之後,康熙才嗬嗬笑了起來,親自扶起元春,愛憐的說:“愛妃的忠心,朕明了了,愛妃放心,你所說的事,朕會著人調查清楚的。不管結果如何,朕都記你一功,回宮之後再論功行賞。”

元春的心這才落回了原位,這一驚一喜的讓她渾身的力氣都沒了,軟軟的倒在康熙身上,嬌羞的低下頭,“婢妾不求什麽賞賜,隻求皇上萬事順意。”

“好好好!愛妃如此賢德,做個常在是委屈了。回宮之後,朕讓人把景陽宮翻修一下,愛妃就搬到景陽宮正殿去吧。”

元春心裏一喜,搬去景陽宮正殿,這一宮主位怎麽的也得是個嬪位,嬪妃、嬪妃,隻有到了嬪位,才真正算是有了出頭之日。雖然景陽宮地處偏僻,奈何現在東西六宮各宮都有了主位娘娘,也就景陽宮還空著,隻能將就了。

元春盈盈下拜,“婢妾謝皇上恩典。”

從元春屋裏出來,康熙的臉色更加沉鬱了,“梁九功,太子那裏有什麽動靜?”

“回皇上,太子一直待在屋裏沒有出門,聽底下奴才回稟,說太子看上去有些精神恍惚,時常愣神,不知是不是因為生病的緣故。”

“太子今天可有見什麽人?”

“隻有伺候太子的幾個貼身奴才在進出侍候,沒有旁人求見太子,太子也並未召見他人。”梁九功頓了一下,說:“剛才四爺和十三爺去探望太子了。”

康熙的臉色稍稍舒緩了些,老四和老十三還是不錯的。老四忠孝,辦差也很盡心盡責,隻是太冷硬死板,未免有些無趣。老十三性子爽直,又有著一副俠義心腸,隻是未免跳脫了些。不過也正是因為老四和老十三的這些毛病,作為儲君的臂膀卻是極好的。

“江潢那邊呢,有什麽動靜?”

“江大人那裏一切如常,隻是聽底下的奴才回稟,江大人說今天廚房做的早餐很合他的胃口,多吃了一碗飯,賞了廚房一吊錢。”

“嗬嗬……”康熙冷笑一聲,每天都是差不多的飯菜,怎麽今兒突然就合胃口了?難道真如賈常在所說,有人給太子下藥?而這個人是江潢?可是沒道理阿,江潢是索額圖的人,怎麽會對太子下手?

越是想不清楚,康熙的火氣就越大,“太子生病,他為何如此高興?有什麽大逆不道的想法不成?傳旨下去,江潢對太子不敬,罰俸一年,找個口齒伶俐的去傳旨,代朕申飭,三個時辰,一刻也不能少!”

梁九功深深的低下頭去,萬歲爺這是要江大人罰跪呀!退出去,招了一個小太監過來,“小魏子,皇上有旨,江潢對太子不敬,罰俸一年。你去傳旨,代皇上申飭。”低聲道:“皇上說了,三個時辰,一刻也不能少。”

魏珠嘻嘻一笑,“諳達您就放心吧,奴才保證三個時辰分毫不差!”

梁九功安排下去後,就回屋複命,康熙起身就往外走,“去太子那裏。”

康熙去元春屋裏的時候,胤禛和胤祥卻是直接去看望胤礽去了。

巡視的時候,胤禛一直留心著康熙,無奈康熙做了幾十年皇帝,早就喜怒不形於色了,胤禛啥也沒看出來,他希望能在太子這裏發現一點端倪。

太子確實和平常不同,以前太子生病的時候,他也是經常去探視的,太子生病時脾氣比較暴躁,人比較懶散。然而今天的太子卻時常晃神,臉上的表情時喜時憂、時而興奮時而又驚懼。莫名的,胤禛心裏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正在閑聊的時候,康熙過來了,胤禛清楚的看到,太子眼中閃過的愧疚。太子,做了什麽對不起汗阿瑪的事?垂眼掩藏住眼底的疑惑,起身後就恢複了往日的冷淡。

康熙召了太醫過來問話,“太子的病如何了?症狀可有減輕?明日能否啟程?”

張太醫回道:“太子的病情已經得到了控製,不過最好還是不要奔波,這時候要是顛簸到了,估計還會出現嘔吐等症狀,會加重病情。”

胤礽馬上就說:“汗阿瑪,兒臣沒事的,兒臣能堅持住,不能因為兒臣耽誤了行程。”

“太子千金之軀,豈可視病情如兒戲?皇上,微臣建議太子還是歇息兩天,養好了病再上路。”

胤礽堅持不能因為他誤了行程,和張太醫杠上了,康熙麵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胤禛靜坐緘口,也沒有發表意見。倒是胤祥忽然來了句,“要不兒臣陪太子留下養病,四哥和汗阿瑪先行一步?”

胤礽眼神閃了閃,笑道:“如此甚好,汗阿瑪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