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軲轆很快就修好了,薑棣不會蠢到要在魏家門口帶魏如意走,他隻是過來打了個招呼。
看到他來,陳堅十分警惕。
“蕭王殿下回京了,微臣竟都沒收到消息,實在罪過。”陳堅下馬,擋住了薑棣要繼續往前的步伐。
薑棣冷峻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睨了眼站在馬車旁的魏如意,隻道:“本王也是才到京城,剛好路過這裏,看到陳將軍和舊友,特意過來打聲招呼。”
‘舊友’指的誰,陳堅很清楚,但魏如意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薑棣這樣說,分明是故意的。
陳堅笑笑:“殿下真是客氣,改天臣一定親自登門拜訪,今日就不多打攪王爺散步的雅興了,告辭。”
說完,立即讓二夫人和魏如意上了馬車,才駕著馬走了。
馬車經過時,魏如意還能感覺到薑棣那雙眼睛一直在盯著自己,仿佛能看穿這馬車似的。
二夫人直犯嘀咕:“瞧著也是正正經經的王爺,但不知為何,總覺得這人渾身透著股邪氣,一點兒也不正派。”
魏如意忍不住掀開車簾回頭看了看,剛好對上薑棣的目光,卻在目光對上的那一瞬間,薑棣勢在必得的一笑,讓魏如意心裏慌了一下。
前世,也是如此的。
“如意,怎麽了?”
二夫人看她坐回來後麵色便凝重起來,擔心問道。
魏如意搖搖頭,她也說不上來,這種心慌的感覺,就像是被野獸給盯上了一般。
回到陳府後,牧雲便傳來了消息,說樓衍一切都好,讓她暫時不用擔心。
魏如意不放心,想去大牢看一看,牧雲卻嚴詞拒絕後急急就走了,這更讓魏如意不放心。
美男子從她的肩頭爬到她懷裏,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慌,喵嗚叫著,魏如意輕輕撫了撫它的身子,才在廊下坐著了。
距離婚期隻有幾天了,衍哥哥能順利出來嗎?
薑棣見到樓衍時,樓衍已經換了一處牢房,這裏除了有一道牢門外,布置的簡直像是某個大戶的房間,因為你牢房裏陰冷,差役們還特意放了兩盆炭火來,將這裏烘得暖暖的。
薑棣坐在樓衍對麵,看他隻是出神的望著牢裏僅有的那一扇窗戶,淡笑:“國師必定有辦法出去,讓本王猜一猜,你如今望著這窗戶,是在記掛這牢外的某個人,對嗎?”
樓衍沒說話,薑棣又繼續道:“應該不是如意,你把她保護的很好。那是誰呢,是不是你此番要查的這件事裏的某人?”
樓衍微寒的眉目絲毫未變,似乎壓根沒聽到他的話一般。
換做以前,薑棣會生氣,可現在他看到這樣的樓衍,也隻冷淡一笑:“樓衍,你應該料到本王此番回來,帶來了什麽吧,或者,你擔心的人是本王。”
樓衍終於收回目光,冷淡睨著他:“王爺既然猜到,又何必來問臣呢。”
“本王不過是想看看,一向以謀略著稱的國師大人,會用什麽辦法來阻止本王。”薑棣淺笑。
“王爺智謀無雙,微臣淺薄,阻止不了。”
“是嗎?那本王要把你最愛的女人一起奪走呢?”薑棣拿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杯茶,似乎很是愜意。
樓衍看了眼這茶,抬眸看他:“王爺不是兒女情長的人。”
“你真是了解本王。”薑棣喝了茶,起了身:“看來是本王高估你了,你現在也不過是被困在這裏,縱有拳腳也無法施展。你放心,不到萬不得已,本王不會動魏如意,隻要你不來礙事。”
說完,薑棣便離開了。
樓衍欣賞他的利落,但他的剛愎自用,也永遠是最好利用的地方。
京城裏人人自危,但隻要重要的人物還在,有些人還是能自得其樂,安然自在的,譬如此番回城了得薑王妃和薑王。
薑王府一直是特殊的存在,百年前,薑王便是北燕先帝最信任的兄弟,手握大權,後來薑家子孫迎娶大齊帝後最疼愛的公主,這更讓薑王府無人敢惹,即便後來薑王府主動放棄了權利逍遙自在,也一直是受人敬仰的。
薑王妃這麽多年跟薑王也一直是在外遊山玩水,此番回來,奇珍異寶帶了一大把,此番來陳府,直接用馬車就給拉了大半來。
魏如意看到薑王妃的時候,原以為會是一個四十多歲人到中年但慈眉善目的端莊夫人,卻沒想到薑王妃比她想象的要年輕,穿著寶藍色的窄袖長裙,烏黑的發髻盤成螺髻,隻簡單綴了些許的朱釵,溫柔的長眉如柳葉彎彎,眼睛也格外的敞亮,笑起來,還帶著幾分嬌羞。
“你便是如意吧。”
她笑著走過來,輕笑。
許是察覺到魏如意的驚訝,胡清微也掩唇笑道:“我第一次見王妃的時候,也愣住了,沒想到王妃這樣的年輕貌美。”
薑王妃更加羞澀了:“你們才是小丫頭呢,我兒子都要娶你當兒媳了。”薑王妃雖然羞澀,但說話做事卻十分從容大度,眼角也有細紋,但保養得當,細紋都不怎麽看得出來,可以說是天生的美人坯子了。
魏如意想,難怪薑王爺能看上並且願意遵循祖製隻娶這一個王妃,要知道當年的薑王和大齊公主也都是天上星一般的人物,生出的孩子也絕不會差到哪兒去的。
“王妃,裏邊坐吧。”
魏如意這才想起把人往裏頭請,薑王妃搖搖頭,笑道:“今兒來,是想邀你出門的,難得這樣的好天氣,王爺說去打獵最好,獵物晚上直接拿火烤了。我們經過川蜀一帶時,還帶了些那兒獨特的調料,撒在食物上味道極好。”
魏如意雀躍起來,但又很快蔫兒了下去,現在這等時候出門,不但危險,而且外祖父必然也不會答應的。
薑王妃俯身輕笑:“有些話兒在這裏不便說,等你與我們出去便知道了。”
魏如意看看胡清微,胡清微也低聲道:“如意,薑王爺有話想問你,而且今晚牧雲和二師父也會過去。”
魏如意眨巴眼,二師父去做什麽?
但她沒問,因為後頭二夫人已經擰著陳有才的耳朵回來了。
陳有才一見薑王妃,眼珠子也亮了一下,待二夫人擰得更狠了,才終於反應過來。
“如意,你去收拾一下,我讓有才陪你去,言袖如今嫁了人,昭王殿下不在,她就不便不出門了。”二夫人解釋道。
魏如意明白你,而且看薑王妃還為了傳這話,親自登門了,許是有要事,也不敢多耽擱,立即就回頭去換了身衣裳跟著出門了。
出來請安的時候,魏如意才看到了薑王,比她想象的年輕許多,器宇軒昂,眉目間透著一股平和清貴,難怪小薑公子也這樣優秀。
一路上,薑王府的人都沒有刻意掩飾他們的到來,陳有才和小薑公子一同騎著馬跟在薑王爺兩側聽他說著大江南北的風土人情,沒多久,便到了打獵的西山,而魏如意則隨著薑王妃一起在臨著太陽的草坡邊鋪著厚厚的軟墊坐下。
男人們都去打獵了,薑王妃才輕聲笑道:“我也不像外人那般叫你公主了,便隨著清微一道喚你如意吧。”
“王妃喚如意便好。”魏如意笑。
薑王妃看著她一天到晚這笑嘻嘻的模樣,打心底裏喜歡,叫下人將瓜果點心擺好以後,便叫人去旁邊等著了。
等人散開,魏如意才看清,這方圓二三裏都沒有任何的遮擋物,所以絕對不可能有人能偷偷聽到她們說話。
薑王妃看她會意,才稍稍收斂了下神色,輕聲問她:“當初老太妃給你的金鐲子,你可帶在身上?”
“帶著。”魏如意從手腕上將鐲子取下來給了薑王妃。
薑王妃仔細看了看,略鬆了口氣:“這鐲子是何來曆,你可清楚?”
魏如意記得師尊也曾說過這樣的話,隻搖搖頭:“難道十分了不得?”若是這麽厲害,皇帝怎麽可能甘心老太妃就這樣給了自己?
薑王妃笑笑,拿著鐲子重新替她帶上,才道:“鐲子的秘密,皇上並不知道,或者說,知道的人隻有幾個,如今老太妃走了,知道的人就更少了。”說完,看了看一側懵懂的胡清微:“清微,去囑咐那幾個侍女找些柴來,一會兒他們打了獵物回來,需要生火。”
胡清微立即笑著應下,跑著去辦了。
“這件事,知道了對她沒好處。”薑王妃愛憐的看著胡清微跑開,才笑著繼續跟魏如意道:“當年先帝去世,遺詔是留在老太妃手裏的。”
“所以皇上才會待老太妃這樣好,一直照顧她。”魏如意道。
“除了老太妃當年對皇上有過養育之恩外,還有一層,那就是傳聞當年先帝留下的詔書,並不是傳位給當今聖上,而是另有他人。可當這流言出來的時候,老太妃卻力證皇位就是留給如今的皇上。”薑王妃娓娓道來,可短短幾句話,魏如意卻聽得心驚肉跳,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宮裏的勾心鬥角一般。
“但這些跟這鐲子有什麽關係?”
魏如意不解的問薑王妃,薑王妃隻深深看著她笑。
魏如意怔了怔,會意過來:“當年老太妃撒謊了,真正的遺詔就藏在這……”
“如意,這件事不可說,否則抄家滅族皇上也會在所不惜,而且他如今自己也不知道。此番我叫你出來並告訴你這件事的目的,一是為了報答你照顧清微的恩德,二來,國師需要從大牢裏出來。”薑王妃輕輕握著她的手,但發現她沒有意料中的害怕,也有些詫異。
魏如意努力穩定住心神,看了看手腕上似乎變得更加沉重的鐲子,咽了口口水:“難道王爺打算,用這件事換衍哥哥出來?”
“還沒到這個地步,不過王爺有自己的打算。你放心,這也是樓衍提前安排好的,他怕萬一有一天消息泄露,你不至於死的不明不白。”薑王妃淺笑。
魏如意:“……”她怎麽覺得衍哥哥好像要坑她似的。
“如意——!”
輕呼聲傳來,魏如意和薑王妃齊齊轉頭看去,便看到胡清微花容失色的朝她們跑了過來,而她身後還跟著一隻氣勢洶洶的大白虎。
魏如意還沒反應過來,她肩上的美男子喵嗚一聲,立即躍了出去,在大白虎要撲倒胡清微之前,小小的身子便擋在了胡清微身後。
“喵兒……”
大白虎一巴掌壓在美男子身上,卻沒想到美男子極其靈活,而且野。它小小的身子靈活一閃,便一爪子撓在大白虎的掌底,雖然最後還是被大白虎一嘴叼住了,但仍舊十分猖狂的大叫著。
魏如意還是第一次見美男子這麽勇猛,這小貓,倒是不如它爹那樣沒心肝。
胡清微感動的淚眼汪汪,莎慕一身黑紗冷淡的走過來,睨了眼大白虎,拍拍它的腦袋,它便不甘心的把美男子給扔出來了。
“莎慕,你怎麽在這兒?”魏如意早知道是她,笑著走過來問道。
聽到問話,莎慕的臉色不大好看:“陳有才呢?”
魏如意愣了下,難道陳有才又招惹她了?
“在林子裏……”
魏如意指了指幾裏以外的林子,道。
莎慕二話沒說,利落的一人一虎便那林子而去。
木英拿了帕子替美男子擦幹淨,還嘀咕:“聽說昨兒陳大少爺去找花娘的時候,被莎慕姑娘撞見了,陳大少爺酒後也不知說了什麽,要不是陳府的小廝攔著,莎慕姑娘估摸著昨兒就撕了他了。”
“有才有才,真是有才。”魏如意挑挑眉,也懶得管,陳有才這樣會花言巧語的人,拿下一個看似狠辣實則小白的莎慕不是問題,反而她有些擔心莎慕,要是真對陳有才動了情,還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薑王妃隻淺淺笑著,看著魏如意道:“你跟清微去溪邊走走散散步吧。”
魏如意見難得出來,這會兒薑王爺沒回來,二師父也還沒到,重要的話也說不了,就拉著胡清微去溪邊玩了。
這一片陽光極好,走遠了,才能看到這條小溪上遊還有一片蘆葦,白色的水鳥偶爾掠過,再隔得遠些,隱約還能看到村莊和在河邊喝水吃草的牛,或臥或立著,懶洋洋的打發著這秋高氣爽的天氣。
“如意,你真打算嫁給國師嗎?”胡清微問。
魏如意一邊走,一邊物色好看的石頭,聽到她這話,笑了笑:“那是自然,不嫁給他嫁給誰?”
胡清微隻笑笑:“我是覺得跟著國師大人,太危險了。”
魏如意莞爾:“無妨。”
“知道了,我不說就是了。”胡清微看她一副死心塌地的樣子,也笑著跟她一起低下頭翻找石頭。
這石頭可不好找,要找顏色好的,還要形狀好的,找著找著,兩個人就走遠了。
木英遠遠跟著,看著這大好風光,負著手慢慢踱步,但走著走著,就不見魏如意蹤影了。
她嚇了一跳:“小姐,小姐!”
“在這兒!”
魏如意的高呼聲傳來,木英趕緊往前,才發現這兒有個坑,許是以前有人捕獵留下的。
魏如意讓她先把胡清微拉了上去,才起身看了看自己方才跌下來時一屁股砸暈的東西,她記得這東西還悶哼了一聲來著。
難道是野豬?
魏如意嘿嘿想了想,要是野豬正好一會兒烤了。
但沒等她看清這黑乎乎的洞裏被雜草掩蓋的東西是什麽,就感覺什麽冰冰涼的東西抓住了她的腳,她心裏一凜,捂住想要大叫的嘴,噓聲跟剛把胡清微拉上去轉過頭來的木英道:“噓……這裏有野猴子……”
“誰是野猴子?”
低啞的聲音傳來,魏如意愣了下,人?
這裏方圓幾裏都不見人影,洞裏怎麽還有人?是附近的村民嗎?
她趕忙道歉,可扒拉開爛葉子一看……還不如不看,這人估計餓了好幾天了,整個人都醜的可怕,頭發也是灰白色的,渾身還帶著一股臭臭的味道。
“大哥,對不起砸到你了,我先救你上去。”魏如意說完,示意木英先把他拉上去,可男人卻一把拉住她的手:“你跟我一起。”
“喂,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你鬆開!”魏如意趕忙去推他,誰想這又醜又臭的男人卻沒理她,抓著她的胳膊,再拉住木英的手,人奮力往上一躍,便出來了。
出來後,看著一群手持大刀將他團團圍住的人,皺皺眉打算離開,奈何這群人根本沒有放他走的意思。
魏如意提醒了下他:“你放開我,就可以走了。”
男人一聽,抓的更緊了:“我不會讓你走的。”
魏如意啞然,這話說的,得虧這裏的人都是她的,否則她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幹淨。
“我跟你無冤無仇,素昧平生,兩不相欠……你憑什麽不讓我走?”
“因為你毀了我苦修了一年的功法,功法一失,修為毀了不說,還忘記了所有的事,我放你走了,誰來幫我?”男人惡狠狠的看著她,魏如意略有些心虛,扭頭問木英:“什麽功法還會讓人失去記憶啊?”
木英想了想,低聲道:“某種邪術。”
魏如意嘴角抽抽,敢情你也不知道啊。
她輕咳兩聲,道:“這樣吧大兄弟,雖然我覺得你有訛詐我的可能,畢竟沒有哪個正常人會在這大平坡上挖個大坑修煉功法……”
“你說我腦子有問題?”
“當然……不是。我沒有這個想法,不過我可以補償你,你想要多少銀子?”魏如意試圖和平解決問題,畢竟說來自己的確打攪了他。
男人似乎被羞辱了,臉一黑,便冷哼了一聲甩開了她:“師父果真沒說錯,天底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你師父是誰?”
“是……”男人順口就要回答,但回答到了一半又卡殼了。
魏如意見狀,叫木英把她們帶的全部的銀子都留了下來,才扭頭帶人撤了。
邊撤魏如意邊回頭看,但這男人似乎真的腦子出了問題,還在不斷的拍腦袋回憶著什麽。
“小姐,奴婢去查查吧。”
“查查也好。”魏如意說完,見那人沒再來糾纏,也就心安理得的回去了。
到了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薑王爺終於回來了,滿載而歸,帶著陳有才和小薑公子一起坐了下來,這會兒二師父跟牧雲也來了。
木英幫著處理獵物的時候,還打量了下陳有才,陳有才嘿嘿的笑:“是不是覺得爺今兒格外迷人?”
“奴婢是看看您的腿斷沒斷。”說完,瞥了眼端正的盤腿坐在篝火旁一臉冷肅的莎慕。
“小妮子不盼著爺好。”陳有才笑著瞪她一眼,才優哉遊哉從懷裏掏了隻活著的小兔子來,給小兔子簡單梳理了下毛發,就回頭去找莎慕了。
莎慕看到他便輕哼一聲,陳有才隻將小兔子小心翼翼拿到她跟前,道:“昨兒是我糊塗,不該喝醉了,拿你跟花樓裏的姑娘比,這兔子送你,就當是賠禮可好?”
莎慕聽著他的話,沒出聲,但小兔子她收下了。
陳有才繼續笑眯眯的圍著她逗弄,一會兒給她拿吃的,一會兒變出一個花環戴她頭上,兩個人終於笑著打鬧了起來。
木英站在一旁看著,淡淡垂下了眼斂,轉頭去抱柴了。
魏如意挨著薑王妃坐,薑王爺笑著跟二師父道:“若是國師大人在,今晚就更加熱鬧了。”
“小衍必是想來的。”
“是嗎?”薑王爺有些意外,又看了看魏如意,才會意笑起來:“那是,畢竟佳人在此。”說完,小薑公子將烤好的鹿肉割了下來,先遞給二師父,再遞給薑王,最後是薑王妃和魏如意。
就在魏如意打算推拒的時候,便看到小薑公子另外選了塊烤的最軟的肉送到了胡清微跟前,還道:“能吃就多吃些,別拘謹,吃不慣的話就少吃些,回去的路上我讓人給你買些別的。”
胡清微小臉紅撲撲的,低低與他回著話。
魏如意看自己純屬瞎擔心,才安安心心吃肉了。
吃著吃著,便聽薑王道:“本王聽國師的,在西關果然遇到了受傷被追殺的大將軍,現在人就安置在京城外,不過國師未曾再說該怎麽辦了。”
大將軍?難道是貴妃娘娘的父親或是兄弟?
魏如意伸長了脖子,二師父笑道:“還不及,先留他在王爺別莊多住幾日。”
“不過需要好大夫,我雖聽聞如意醫術好,但……到底是大男人……”薑王試探道。
“我已經安排牧雲去了。”二師父吃了口肉,又美美的喝了口酒。
薑王聞言,哈哈笑起來。
魏如意聽著聽著,他們多是在談論皇室秘聞,便一個人走到篝火不遠處躺下看星星了。
野外看星星,真是格外的漂亮,漫天的繁星倒影在水中,偶爾還有一兩隻螢火蟲飛過。還聽得到陳有才拉著莎慕去抓螢火蟲的笑鬧聲。
大白虎乖乖的趴在她旁邊,拿腦袋挨著她,美男子則趴在大白虎的頭上,一人兩貓,格外的安靜。
回到陳府,都已經半夜了,但魏如意今天過得格外愜意,就連肚子也不怎麽疼了。
洗漱後窩在**,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魏如意醒的格外早,這個時候天邊才泛起魚肚白,知雨都還沒進來伺候呢,倒是廊下有丫環們說話的聲音,魏如意本打算左右無聊,也聽聽這些小丫頭們有什麽秘密的,結果聽著聽著就不對勁了。
“是啊,二夫人都氣瘋了,老將軍更是親自提了劍就往昭王府去了。”
“可說到底那也是昭王殿下的家務事,更別說還是皇家的事兒了,這次大小姐怕是要受委屈了。”
丫環們話才說完,便聽到知雨一聲嗬斥。
魏如意也沒了睡意,起身換好衣裳,剛好知雨推門進來。
“小姐,你怎麽……”
“昭王府怎麽了?”魏如意立即問她。
知雨看她焦急,也沒瞞她:“昨兒夜裏,昭王爺曾特別喜歡的兩個姨娘忽然就死了,一個上吊一個服毒,還都留了遺書,說……說是王妃逼她們自盡的。滿府的下人也作證,說看到咱們王妃虐打兩個姨娘了。”
魏如意知道言袖姐姐的脾氣,她怎麽可能這樣做呢?
她剛要出門去,就被知雨給攔下了:“小姐,老太爺走時,特意讓您在府裏,不許您出門半步。”
“可是……”
“您就放心吧,昭王殿下今兒一早就到了京城,老太爺又過去了,肯定有個說法的。”知雨按著她道:“況且小夭還在外頭等您呢,說有情況了。”
魏如意沉沉呼了口氣,這才冷靜了下來。陳家人一向明辨是非的,應該不會讓言袖姐姐受了委屈才是。
魏如意這樣想罷,也終於送了口氣,隻讓她去叫了小夭進來。
小夭才進來,便跪在了地上,臉上脖子上都帶著傷,眼眶也紅彤彤的。
魏如意微微一愣,忙扶起她:“怎麽了?”
“小姐,昨兒我們被一夥人給堵住了,大春受重傷,二春被人擄走了。”小夭哽咽道。
“誰?”魏如意沒想到會這樣,大春二春和小夭做事一向隱秘,怎麽會被人給發現呢?
“我去查。”
雪無痕忽然出現,看著眼睛紅的跟小兔子似的小夭,臉青了青,扭頭就要出去,卻被小夭一把拉住:“你查什麽查,我知道是誰。”說完,小夭從袖子裏拿出一塊碎了的玉佩來:“這玉佩奴婢在蕭王府一個侍衛身上見過。”
“薑棣。”
魏如意想起昨日見到薑棣時那莫名冒出來的心慌,眼眸微寒。
小夭望著她,輕聲道:“小姐,您先別氣,奴婢跟大春都無性命之憂,就是二春……奴婢不知道他抓走二春想做什麽。”
“小姐,蕭王殿下來了。”
木英從外頭匆匆進來道。
魏如意讓小夭先在這裏休息,帶著木英就出去了。
到時,薑棣正負手站在花廳裏,似乎在看牆上掛著的那副畫,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淺笑:“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又見麵了。”
魏如意莞爾:“王爺今兒來,可是有事?”
薑棣笑著轉身看她,還是這個樣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本王聽說前幾日灼華來鬧,說你是重生之人。那時候本王還想,多半是的。可後來一想,又覺得不像,如若是本王重活一世,必不會如此毫不遮掩自己的缺點。”
魏如意嘴角揚起:“王爺說如意不好,如意認了,不過灼華公主胡鬧,倒讓王爺深思熟慮一番,是如意之過。”
薑棣看她毫不避諱談這個問題,心裏的確動搖起來,雖然灼華信誓旦旦,可這等邪祟的事,他不信,他隻相信事實。
“太子殿下如今到了京城,你覺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薑棣問她。
“如意乃小小閨閣女子,不懂什麽朝政。”
“那你就現在學著懂。如若太子殿下現在掌權,那本王也沒辦法了。”薑棣笑笑,朝這陳府看了看:“一直沒見過陳夫人,想來陳夫人在自己屋子裏悶久了,也該出來走走了吧。”
魏如意知道他不僅拿二春威脅自己,還想拿娘親威脅自己!
她忍住心裏那一絲慌張,唇瓣維揚:“太子殿下掌不掌權,那是皇上才能決定的。”
“國師大人也能決定,而你能影響國師的決定,對嗎?如意,本王並不想傷害你,但本王想你可能會覺得本王是個懦夫,或是像灼華一樣婆婆媽媽,所以提前給你準備了禮物。”薑棣說完,便提步離開了,一點餘地也沒有給魏如意。
魏如意心裏慌亂起來,想要追出去,卻迎麵撞見一瘸一拐哭著跑入陳府的大春。
大春一看到她,便哭著跪了下來。
魏如意心裏咯噔一下:“大春,二春他……”
“在聚賢樓上……掛著……”大春泣不成聲,魏如意也覺得如受重擊一般,立即叫了馬車往聚賢樓去,等到時,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官府的人也來了。他們把瞪著眼睛的二春慢慢從屋頂放了下來,還可以看到二春無辜睜著的眼睛裏藏著的不甘心和恐懼,他瘦小的身上全是傷痕,總愛笑的嘴巴也布滿了血跡。
魏如意不知道怎麽形容現在的感受,就好像有人在她腦後狠狠打了一棍子,讓她疼得一時忘了呼吸。
二春他才十幾歲啊,才剛剛長大,總喜歡笑,總是一臉崇拜的看著自己,總是勤勤懇懇的替她辦事……
“小姐,小姐!”
知雨看著她死死握緊的拳頭和手心溢出的血嚇了一跳,魏如意隻覺得渾身冰冷的厲害,眼淚也不自覺流了下來。
薑棣,薑棣!
前世欺我辱我害我親近之人全部死於非命,今生你還是如此殘忍!
魏如意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陳府的,回來的時候,大春還在。
魏如意望著他,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發不出半點聲音。
二春是條活生生的命,更是大春悉心疼愛的弟弟,是他娘親的寶貝兒子。
魏如意覺得自己做錯了決定,當初不該讓他們兄弟卷到這件事裏來的。
“大春,你回去吧,二春的仇我一定會替他報的。”魏如意勉強說完,讓木英去賬房支取銀子,並安排大春和她娘離開京城,才腳步虛浮的回房間去了。
小夭知道二春丟了命以後,十分自責:“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當初非要拉他們進來,他們不會出事的,二春也不會死。”
她痛哭著,魏如意隻坐在暖榻邊,細細的想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她的手現在冰冷的厲害,肚子好像又疼了,鑽心的疼。
她不止是傷心,她還惱,惱自己明知道薑棣回京了,還沒有加大戒備,沒有更加小心翼翼。
可她不論如何也沒想到,薑棣回來後的第一個目標就是自己。他還妄想讓自己跟前世一樣相信他,替他去做那些冠冕堂皇的事。
“小姐,陳小姐出事了。”
正想著,外頭又有丫環跑了進來道。
魏如意急急站起身來:“怎麽了?”
“陳小姐自己承認曾打過兩位姨娘,老太爺方才登門之時,氣得直接在昭王府內打了陳小姐二十鞭子,陳小姐現在暈過去了。”
“才二十鞭子怎麽可能暈過去……”木英忙道,她了解陳言袖,在戰場上挨兩刀都不會倒下的人,除非老太爺是下了死手了。
那丫環戰戰兢兢的說了實話,卻也證實了木英的猜想。
現在陳家人都以為,那兩個姨娘就是陳言袖給逼死的了。
魏如意不禁把這件事也聯想到了薑棣身上,他現在最怕的是太子掌權,所以一定會想盡辦法分散太子的助力。若是如此,那他一定還會繼續在言袖姐姐身上動手腳。
“完了,烈染!”
魏如意想到自己知道言袖姐姐被打都這麽生氣,何況千裏尋來的烈染?
她立即朝外喊道:“阿義,烈染現在在何處?”
阿義從屋頂下來,立即嚴肅道:“烈染被尊上安排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這個消息應該傳不到他的耳朵裏。”
魏如意暗暗鬆了口氣,可現在也不能耽擱,說不定外祖父氣急,還會做更過分的事。
但在她踏出房門的一刻,看了看陳府的一角,腳步又收了回來,問雪無痕:“裘圖可還在你手裏?”
雪無痕明白她的意思:“現在用?”
“嗯。他不是害怕太子掌權嗎,我非要逼得皇帝立即把權交給太子不可!”說完,魏如意這才往昭王府而去。
現在的昭王府內,四處彌漫著血腥味,陳老太爺氣得臉色發青,手裏血淋淋的鞭子還要抽下去,到底是被哭著的二夫人給攔下了。
陳有才也替陳言袖擋了幾鞭子,都疼的臉色發白:“祖父,您真要打死她不成?”
“她如此善妒,還敢打殺了昭王的寵妾,不教訓一番,如何平眾怒。”陳老太爺眼裏嚼著淚水,他的親孫女,他哪裏舍得?可這兩個寵妾身份不一般,都是大臣家的庶女甘心來做妾的,與薑宴也是多年的感情,如今竟死了,他要是不罰,別人追究起來還不知怎麽折磨他的言袖。
二夫人哭得不行:“那也不能把她打死啊,大房可就這麽一根獨苗了,若是打死了,你讓大哥自盡去?”說完,還瞄了瞄一旁的薑宴。
薑宴皺著眉,自從知道母妃暈倒開始,他心裏是有一點怨的,如今又死了兩個姨娘,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給言袖的權利太大了,讓她從一個有規矩知禮數的小姐,變成如今的模樣,但……畢竟是自己的王妃,是如意的姐姐。
“王妃累了,送王妃下去休息吧。”薑宴緩步走到她跟前,輕聲道。
陳言袖看著站在跟前的錦靴,微微抬起頭,看他,他眼裏有憐惜,有包容,卻沒有信任。
旁邊的侍女要來扶她,她想自己站起來,可是真的沒有一點力氣。
“袖!”
急切的聲音傳來,烈染的身影出現,魏如意遲了烈染一步。
他是怎麽知道消息的?
“袖——!”烈染看到後背全是血的陳言袖,簡直要瘋了,衝上前便推開旁人要扶住陳言袖,好在陳堅眼疾手快,上前便把陳言袖奪了過來放在了薑宴懷裏,而後才拉著烈染道:“你怎麽來了這裏,跟我出去。”
“誰把她傷成這樣!”烈染紅著眼睛,渾身的殺氣,況且他本就生的高大,這會兒力氣更是大得驚人。
陳言袖不知說什麽好,薑宴輕聲問她:“是你信裏說的人?”
“嗯。王爺……”陳言袖想解釋,薑宴隻輕聲道:“我信你。”陳言袖沒必要騙自己,否則她當初也不會願意嫁給自己。
陳言袖看著他疏朗的眉目,心情也慢慢平靜下來,在烈染還要過來搶她的時候,薑宴幹脆將陳言袖打橫抱在了懷裏,漠然睨著烈染,道:“本王的王妃,不需要別人來扶。”說罷,抱著陳言袖便往後院而去,一步一步,走得很穩,陳言袖半點不會覺得扯到傷口。
隻是這會兒她有些恍惚的,分不清薑宴是特意這樣待她的溫柔,還是他脾性就是如此,若是換個人,他也會這樣溫柔。
“袖……
“袖什麽袖,大老粗,誰讓你來的,差點壞了事你知不知道!”陳有才訓他,烈染一個眼刀甩過來,陳有才也將手按在了刀上,直到魏如意過來問烈染:“你怎麽出來的,是不是蕭王的人找你出來的?”
蕭王二字一出,陳家的人都愣了下,陳有才卻瞥到了昭王府那個站在角落裏低著頭的侍女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驚愕的抬起了頭。雖然十分隱僻,但他還是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