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妃服毒自盡的消息迅速傳開,原本還在嚷嚷著說要問責陳家,指責陳家兩位將軍故意拖延不肯進攻扶桑的大臣們瞬時就閉了嘴,畢竟誰都看得出來皇上為此很傷心,誰還敢不要命的去往槍口上撞?
芳菲殿中,早已哭做一片,陳二夫人整個人哭得差點沒昏死過去,陳家子嗣單薄,大房一個陳言袖,二房一個陳有才便再無其他人了,陳言袖也是她看著長大的,當親生女兒一般的照看,如今說沒就沒了,她哪能不傷心。
“袖兒,你怎麽這樣傻啊……”二夫人哭得聲嘶力竭,胡清微如今大著肚子,就算薑王妃一直在身邊勸,她也還是擋不住她跟著哭得撕心裂肺。
太後才走到殿外,聽到這哭聲時,腳步便住了住,問一側的彩霞:“皇上現在怎麽樣了?”
“自靜妃娘娘去了以後,皇上便一直留在養心殿裏,也不叫人伺候,隻沒日沒夜的看奏章,聽說今兒一整天未曾進食過了。”彩霞擔憂道。
太後隻是往芳菲殿裏看了眼,看著已經被宮人們服侍好更換了衣裳仿佛隻是沉沉睡去的陳言袖,輕輕歎息:“我早該知道有今日的。”
“娘娘……”
“若是當時在昭王府,言袖那次能真的懷上身孕、若是沒有後來的那些事,或許不止於此。靜妃這樣的烈性子,我當時怎麽沒看出來呢?”太後又是一聲歎息,但她不怪陳言袖,同為後宮的女人,這麽多年後宮的冷暖她早就感受過了,不過言袖唯一與自己不同的,就是她從來就不是束在閨閣裏的金絲雀。
“吩咐下去,喪事盡早辦了吧。”太後說完,這才緩步進去了。
養心殿中,薑堰已經一夜未眠,眼眶早已帶著疲憊的烏黑,手裏卻隻不斷的批閱的奏章,好似看完這些奏章,心底那份痛就不會冒出來了,那份悔恨也不會再有了。
“皇上,禮部尚書雲大人上奏折來問,靜妃娘娘過世,是否要通知兩位陳將軍?”太監從外麵進來,低聲問道。
薑宴頭也沒抬,沉凝半刻後,才道:“消息送過去要多久?”
“如果八百裏加急,十來日消息就能送到了。”太監到。
“那就待十日過後再傳消息去。”薑宴語氣比任何時候都冷靜,伊人已香消玉殞,若是現在這個檔口把消息送去,陳定必然承受不住,此番扶桑正緊鑼密鼓的準備著進攻,若是此番陳定出事,陳堅一個人未免會有些吃力,甚至一個不慎就要丟了性命。
薑宴想罷,終於是抬起了頭。
外麵炙熱的太陽已經被烏雲遮住了,隱隱有風雨欲來之勢,帶著悶熱的風從敞開的門窗卷進來,將屋子裏的悶熱也都一掃而空,仿佛還能嗅到這深宮裏獨有的寂寥味道。
薑宴看著已經處理好的奏章,緩緩起了身,問小太監:“靜妃的喪事可準備好了?”
“好了,不過太後娘娘說,如今天氣悶熱,靜妃娘娘應當及早入土為安,所幸宮裏關於下葬的用具都不缺,所以想下午就直接下葬皇陵。”小太監回道。
薑宴能理解,本來後妃們的葬禮就不會大行操辦,更何況如今悶熱的天氣,屍首也保存不久。
“朕就不去送了……”薑宴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握著,臉色緊繃著慢慢走到門口,看著天空上那堆積的陰霾,輕聲道:“讓人將靜妃葬在皇陵的左室裏,放上夜明珠。墓室裏暗,如今又下了雨,朕擔心靜妃走在陰曹地府,會看不清路。”
小太監趕忙跪了下來:“皇上,曆代皇陵左室,乃是由皇後過世後所葬之地,靜妃娘娘隻是……”
“朕選擇誰葬在朕身邊的權利也沒有了嗎?”薑宴側過身冷冷問他,小太監感覺到他的怒氣,嚇了一跳:“那奴才去問過太後娘娘……”
“來人,把他給朕拉下去砍了!”薑宴大怒,他的確貪戀皇權,也想做一個明君,但絕不是做一個連小太監都無法支使的傀儡!
傀儡,傀儡!
這兩個字夜夜出現在他的夢裏,父皇臨終前的叮嚀就好似纏繞著他心的夢魘!但他知道,他不能變成跟父皇一個陰晴不定滿腹猜忌的皇帝。
薑宴沉沉緩過這口氣,看著滿臉是淚就要被人拉出去砍了的小太監,淡淡開口:“罷了,將他貶下去便是。”說完,再叫人去吩咐了喪葬之事。
第二天天不亮的時候,罩著白色喪服的太監宮女們,便抬著陳言袖的棺槨直接走偏門出宮往皇陵的方向去了。
薑宴幾乎又是一夜未眠,高高的閣樓上他還能看到棺木離開的方向,那漸行漸遠的人,是他曾經的妻子,為他哭為他笑的女人。
醞釀了一天的風雨終於落了下來,黑雲卷積,豆大的雨滴落下來,不一會兒將這黑暗裏的皇城攏入了煙雨的薄霧中。
蘭宇從身後給薑宴披上披風,輕輕道:“皇上,這裏風雨大,您小心身子。”
“怎麽樣?”薑宴沒動,依舊靜靜看著那遠去的棺木,問道。
“回稟皇上,屬下這段時日一直緊緊跟著烈染。”蘭宇到。
薑宴眼眸微深:“如何?”
“有點奇怪,這幾日他一直閉門不出,除了用膳的時候有人會進他的房間,其他時候根本不見他的人影。”蘭宇到。
“你未曾進去看過?”
“他周圍有眾多高手守著。”蘭宇仔細回憶一番,卻又想不出不對勁來:“但是每次送進去的飯菜,收回來的時候都是吃完了的,可見他的確在裏麵。”蘭宇道。
薑宴不信,他覺得烈染一定是在謀劃著什麽?
但是……是什麽呢?
“去備馬。”薑宴忽然道。
蘭宇不解:“皇上,馬上就要早朝了,您現在出去的話,隻怕……”
“立即備馬!”薑宴眼看著前麵喪葬的隊伍越走越遠,轉身便直接下樓而去。烈染的反應太不尋常了,如今言袖出事,他不可能還沉得住氣的,可他一連幾天都在房間裏沒出來。
現在想來,薑宴覺得自己這幾日的確是疏忽了,他甚至沒問過言袖自殺的藥是從哪裏來的,他以為,隻要如意沒有在京城,就不會有那種事,但他從未想過,也許如意一早就把藥給了言袖,就是為了等到言袖想要離開自己時,好幫她呢?
“如意……”薑宴想起魏如意巧笑嫣然的模樣,她永遠都是那般的交下聰慧,永遠都是那般不守規矩!
馬牽過來,薑宴直接翻身上馬,往城外追去。
南邊。
魏如意聽雪無痕將宮裏的事一一說過以後,微微斂眸想了想,才道:“你們此番出城,可曾引人注意?”
“沒有,我們都是偷偷出來的,而且當初知雨失蹤,本就是不在京城,所以應該不會有人察覺才是。”雪無痕道。
魏如意想想也是,既然如今都安排好了,隻要言袖姐姐能順利出京城應該就沒大事了。
“夫人,梁公子說想見您。”阿藏從外麵進來,瞧見已經收拾好了的知雨,隻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
知雨自小是魏府長大的,為人聰慧機靈,後來跟著魏如意又見了不少世麵,如今一身綠色碎花的輕紗束腰長裙坐在這兒,端端的看起來就是哪家亭亭玉立的小姐。
阿藏也不是沒見過美人,便是剛見到魏如意的時候,多跟她說句話都臉紅不已,可心跳卻沒這麽快過。
魏如意看了一眼,但笑不語,隻留阿藏在這裏照看著便走了。
魏如意一走,雪無痕便也拉著小夭出去溜達了,留了知雨一個人在營帳裏。
知雨想喊她們都沒喊住,見阿藏鬼鬼祟祟的紅著臉朝自己看,銀牙一咬,輕哼道:“你瞧什麽?”
“我我……”阿藏手忙腳亂的想解釋,奈何話到了嘴邊舌頭卻像是打了結一般,一句正常話都說不出來了。
知雨看他這囧樣,沒忍住噗呲一聲笑出來。
阿藏看著她笑起來的模樣,腦子裏登時都一片空白了。
知雨起了身來,看他這傻愣愣的樣子,搖搖頭:“小姐也不知怎麽想的,留你這樣笨的在身邊伺候。”
“這位小姐,我不笨的,我隻是……”
“還不笨呢?我可不是什麽小姐,我也隻是個小丫頭,你這都沒看出來。”知雨扭頭便出去了,阿藏看著她轉身時那飛起的青絲和搖擺的裙角,心都跟著**漾起來了,就這樣**呀**呀,惹得滿軍營的人都笑也沒發現。
魏如意見到梁若時,他正趴著摟著一個小木匣子念念有詞,見魏如意來了,才笑眯眯道:“如意,你來了。”
“你傷口好些了嗎?”魏如意說著就要來探脈,梁若卻是一笑:“我不是因為傷勢才叫你來的。”
“那是為何?”魏如意不解,便見梁若遞了一封信來,笑道:“是我母妃寄來的,你瞧瞧。”
魏如意看著這已經拆開過的信,打開來快速掃了一圈,笑起來:“小郡主和赫連定了成婚的日子了。”
“是啊,要我們到時候一定要回去,我要看著嬌嬌出嫁,你也要跟赫連一起迎嬌嬌進門。”梁若笑道。
魏如意看著信上所寫的時間是在十月份,如今才八月,應該來得及。
“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怎麽說,赫連也幫了她不少忙,此番他成婚,她也該去看看的。
“對了,我母妃還說,過段時間就會啟程過來北燕。”梁若笑看著魏如意。
魏如意眉心跳了跳:“梁王妃要來北燕?”
“是啊,我跟她說這裏風景很好,剛好母妃說我的一個表姨母正是嫁到了這附近,所以也想來看看她,到時候也會順便來這裏看看。”梁若微微笑著,望著魏如意時,手緊緊捂著小木匣子裏的東西,似乎生怕她看到似的。
魏如意看著梁若的眼神,總覺得怪怪的,而且聽到梁王妃要來,魏如意怎麽隱隱有一種要被人相看的感覺?
魏如意本想問問梁若,但梁若又岔開了話題跟她說起了別的來,魏如意這才不得已沒問了。
樓衍過來的時候,魏如意還在營帳裏跟梁若說話,兩人本就投機,這會兒打開了話匣子,自然就滔滔不絕了,尤其是梁若說話幽默,更是逗得營帳裏伺候的侍女們笑聲不止。
阿忠擔心的看了看樓衍,小心道:“尊上,夫人定是被梁世子的甜言蜜語給騙住了,屬下覺得,您要早點想辦法讓夫人離開梁世子才好啊。”
樓衍望著營帳站了許久,直到梁若忽然叫起來:“如意如意,快幫我……”
梁若話還沒喊完,樓衍的猶豫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掀開簾子便走了進來,卻發現梁若正指著不遠處放著的一盆果子,而魏如意則捧著本書撐著臉在看。
樓衍這樣一聲不吭的走進來,屋子裏的人頓時一愣,魏如意卻是微微眯起眼睛,放下書起了身,走到那盆果子旁笑眯眯看著梁若:“世子爺要吃果子嗎?”
“嗯。”梁若感受到這本來悶熱的營帳似乎走進來一座冰山,一下子涼爽起來,不怕死的點點頭。
魏如意拿了果子給他,梁若輕咳一聲,又道:“如意,我有點渴了。”
“那就喝點水吧,你傷口正在恢複期,是要多喝水的。”魏如意又轉身去倒水,可這次她的水還沒送到梁若手裏,茶杯就被樓衍接了過去一口喝下了:“茶不錯,阿忠,再倒一杯。”樓衍淡淡道。
魏如意眨眨眼:“這茶是摻了黃連的,尊上不覺得苦?”
“你倒的茶,怎麽會苦?”樓衍瞥見魏如意唇瓣抿著的笑,微微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又看了眼目光深深的梁若,才道:“梁世子到底是男人,事事由女子伺候到底多有不便,阿忠,你回去挑幾個人來好生伺候著。”
“是。”阿忠趕忙應下。
魏如意有些擔心::“尊上,梁世子的病情需要好好嗬護……”
“放心,畢竟他出事了,你會跟我置氣的,所以阿忠會照顧好他的。”樓衍說完,瞧了眼眼底溢出生氣的魏如意,嘴角掠起淡淡的笑意,轉身便出去了。
魏如意咬著牙握著拳頭直跺腳,氣死了,明明是要讓他吃醋的,他倒好,把自己的小心思看透了還能故意來惹自己生氣!
“好了如意,我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梁若看她生氣,掙紮著要起來,誰知卻扯動了身上的傷口,差點摔了下來,還疼得幾乎暈了過去。
魏如意見狀,也沒工夫生樓衍的氣趕忙去扶梁若了。
樓衍似乎察覺到什麽,回頭,就見梁若不知何時緊緊抓住了如意的手。
樓衍眼眸危險眯起,可梁若隻是滿頭大汗的趴在**不斷的喘息著想要平複後背身上那撕心裂肺的疼痛。
“小衍,你在看什麽?”陳堅走過來,望著他道。
“沒事。”樓衍讓人放下簾子,看了眼跟在陳堅身後的一群目光忍不住往簾子裏飄去的副將們,淡淡道:“看來列位副將軍有意做前鋒?”
眾人微微一怔,知道樓衍這是護短呢,便都客氣的笑笑轉過了頭去,唯獨有人不信邪,不懷好意道:“現在您也不是國師了,樓公子,你就算是護著前妻,也犯不著那我們開刀吧,畢竟保家衛國,需要的可是我們武將,而不是你這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啊是不是?”
話落,樓衍動也沒動,阿忠便立即以迅捷的姿態給他來了個過肩摔。
摔倒後,阿忠才諷刺笑道:“就憑你這樣的酒囊飯袋也敢說國家是由你來保衛的,也未免太厚臉皮給自己戴高帽了。”
陳堅看出樓衍是生氣了,也知道自己手下一貫張揚,平素也沒犯下什麽大錯所以他都沒管,如今樓衍出手教訓了也好。
陳堅嗬嗬笑道:“小衍,你這手下功夫不錯啊,對了,扶桑的情況與你猜測的一樣,大哥叫我來請你過去,商量一下接下來怎麽辦呢,你說咱們是打三天,還是打三個月?”陳堅嘿嘿的笑著,他想著,又樓衍這麽個擅長陰謀詭計的人在,扶桑那幫子陰險小人根本不會是他的對手,三個月?嗬嗬,樓衍一定三天就能搞定。
眾副將們互相對視一眼,更加不敢吱聲,但誰都清楚,往後可不能私下裏再說關於魏如意的話了。
陳將軍可以當是笑話頂多嗬斥他們一下,樓衍這個明明都寫了和離書的人,怕是要殺人。
營帳內,魏如意替梁若處置好傷口後,便聽到了陳堅陳定打算帶著樓衍一起上戰場的想法。
“所以樓衍答應了他們?”魏如意愣了下,而後佯裝冷靜的喝茶。
阿藏趕緊點點頭:“說是同意了,還定了兩天後就主動出兵!”
話落,梁若看到魏如意眼眸裏有晶瑩的東西滑落,柔聲安慰道:“如意,樓衍他武功高強又智慧過人,而且兩位將軍也是有勇有謀,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管他有沒有事,與我什麽幹係,反正他不管做什麽決定,從不會顧忌我,也不會告訴我!”魏如意是真的生氣了,樓衍一次兩次的將他自己置於危險中,從來也不問魏如意是怎麽想的,是不是願意與他同生共死,他從來都是這樣自以為是,將她撇開的遠遠的!
她不喜歡他將自己撇開的遠遠的!
魏如意說完,才發覺方才自己是情不自禁的吼出了聲,可她真的忍不住了。
阿藏看了眼梁若的眼神,帶著人便悄悄出去了。
“想哭就哭出來吧,總憋在心裏,要把身體憋壞了,你還有念念呢。”梁若柔聲道。
魏如意自己坐在角落捂著臉壓低了聲音悶悶的哭,可這眼淚卻似斷了線的珠子不住的往下掉,就連魏如意自己都恨自己怎麽這樣多眼淚,掉也掉不完。
阿忠來回話時,樓衍剛做好隨軍出征的決定,聽到阿忠複述的魏如意的話後,麵色慢慢沉凝了下來。
夜色慢慢爬上來,軍營裏的人已經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魏如意也替梁若換好藥後,一個人出來打算回自己的住處了,誰知剛走到拐角微暗的地方,就看到了在那兒等著的人影。
“恨我嗎?”樓衍聽到她的腳步聲,慢慢轉過身來。
魏如意目光微涼的望著他,一個字也不想跟他說,轉過身就要走,誰知腳步沒有邁開,腰上卻是一輕,而後整個人便被他裹在懷裏,乘著夜風飛速往軍營外而去。
海浪撞擊著岩石,隱隱有下雨的意思,魏如意在他懷裏不斷的掙紮,樓衍卻仿佛根本沒受影響,穩穩妥妥的把她抱著放到了海邊一塊**的巨大岩石上坐著,才道:“星兒,我有話告訴你。”
“我不叫星兒!”
“若是你不想談我們之間的事,那就談談陳言袖和陳有才如何?”樓衍問她。
魏如意頓住:“言袖姐姐她……”
“假死的計劃固然不錯,但你以為小宴當真這麽天真麽?”樓衍問她。
魏如意沉默,兩世的記憶都告訴他,薑宴隻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而已。
樓衍挨著魏如意坐下來,魏如意氣的要挪走,卻被樓衍長臂一攬,直接給撈到了懷裏緊緊抱著,並道:“你們所有人都低估了小宴的能力,以及他的野心。不過不妨事,小宴骨子裏並不是一個惡人,所以對於你們,他永遠都會有底線。此番陳言袖假死,他一定發現了。”
“什麽!”魏如意驚得要做起來,卻被樓衍繼續按住了。他望著這洶湧的海浪和微涼的風,幾乎能想象得到,在京城的今夜,將會發生的事。
京城,皇陵。
陳言袖的棺槨剛要送進皇陵時,忽然有人提出:“這雨太大了,天色也晚了,現在打開陵墓,皇陵內必然會被雨水浸濕,不如將棺木暫停在一側大殿,等明日雨小些了再放進去吧。”
領頭的人聞言,也遲疑了一下。
那人又勸道:“公公,如今天色這樣暗,萬一咱們送娘娘棺木下去時,誰腳滑了,驚擾到了娘娘,可如何是好?”
領頭的公公想了又想,看著提議的人也是禁衛軍的人,既然他們都這樣說,強行下去勢必危險。
權衡再三,這太監立即就答應了。
一行人抬著棺木就去了一側的大殿,停放好後,大家也都散開了準備下去休息,隻留了十來個禁衛軍看守著。
就在人全下去了以後,急促的馬蹄聲忽然響起。
所有人都警惕起來,這大半夜的,哪裏來的馬蹄聲響?
等到馬蹄聲停下,不知是誰忽然喊了聲‘皇上’,殿裏所有人都顧不上別的了,立即冒著大雨就全跑了出來跪下行了禮、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薑宴沒理他們,隻寒聲道:“靜妃的棺木呢?”
“在大殿理……”領頭的人想解釋,但薑宴並沒有要聽的意思,提步便直接往大殿裏而去。
“皇上,您這是怎麽了,要不然奴才去給您拿換洗的衣裳來,您別著了風寒……”領頭的瞧見薑宴渾身都濕透了,臉色也蒼白的厲害,不由擔心道。
薑宴沒出聲,看了眼麵前停著穩穩的棺木,看著棺木一角略有些鬆動的木丁手心開始緊握起來。
“來人,把這棺木給朕打開。”薑宴忽然道。
花落,屋子裏的氣氛頓時冷凝下來,尤其是借著黑暗躲在大殿某個角落的人。
沒有人敢違背薑宴的意思,畢竟看他如今不尋常的舉動,也知道肯定是發生什麽了。
很快有人拿了工具來,開始撬開這棺木,但卻有人心裏犯嘀咕,這棺木怎麽好似有人打開過一般,明明之前釘得那樣緊,現在卻輕輕一撬就鬆動了。
就在這幾人準備打開棺木時,薑宴抬手壓住,寒聲道:“所有人不得冒犯靜妃,全部給朕退下!”
眾人趕緊手忙腳亂的退到了外麵,薑宴這才盯著棺木許久,微微顫抖著手,慢慢打開了棺木。
等看到棺木裏時,他終於死了心,換換合上了眼睛,任由酸澀翻湧,隻騙自己是雨水滴落下來了。
“皇上,這棺木可有不對勁?”太監緊張的問道。
薑宴親自將棺木合上,聲音微微嘶啞,望著麵前的黑夜許久,嘶啞的嗓子才艱難的說出了話:“沒事。”
話落,暗處的人終於鬆了口氣,看著被他抱在懷裏已經慢慢清醒過來的人,越發小心的將她抱緊了些。
“今晚就將棺木葬下去,葬在左室。往後靜妃一定要與朕同穴而眠的,若是沒有他,那琉璃斑斕的牢籠裏,便隻剩下朕一個人了。”薑宴輕輕說完,便緩步往外而去,似乎這黑夜也要將他一點一點吞噬般,大殿裏的燭火也脆弱的搖曳著仿佛隨時要熄滅。
黑暗裏,烈染感受到懷中人身體微微的顫抖,烈染知道她對薑宴餘情未了,知道她還不忍心,卻隻能將她抱緊了些,輕聲道:“袖,已經走到了這裏,沒有回頭路了。”
陳言袖心痛至極,可她也忍下來了,直到外麵一陣陣焦急的呼聲傳來,她才看到麵色蒼白的薑宴已經倒在了地上,尊貴的龍袍也早已被雨水浸透,但他沒有暈過去,他眼睛睜開著,朝自己看來,他知道自己躲在這裏,可他沒有說出來。
陳言袖隻覺得一瞬間,心裏對薑宴築起的高牆開始瓦解了,她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錯了,她不是一早就做好了薑宴會三妻四妾的準備才嫁過去的嗎?她不是早就知道,薑宴坐上皇位以後,一定會用感情來換江山穩固的嗎?
可就在她要出去時,烈染第一次動手,將她打暈了。
大雨裏,薑宴覺得雨水的寒意穿透了骨子,他知道言袖一定就在附近,可終究,他沒等到他出來。
他想,或許是他的確不配吧。配不上如意,也配不上她。
雨聲瀟瀟,棺木伴著不斷匯聚的水流被抬入皇陵。靜妃已死,塵埃落定。
樓衍淡淡望著黑夜,又是一道浪花,讓他的思緒也慢慢收了回來:“陳言袖隻要徹底離開,就不會再有事。但相比較於她,陳有才就性命堪憂了。”
“怎麽可能……”魏如意幾次掙紮,都被樓衍摁住了,也幹脆放棄靠在了他懷裏,反正堅硬的胸膛靠起來,還是挺舒服的。
“莎慕已經決定嫁給扶桑大王子,你可知道扶桑大王子是什麽樣的人?”樓衍問魏如意。
魏如意搖搖頭:“隻聽說他前四人妻子都死於非命。”
樓衍嗯了一聲:“傳聞他極其喜好虐殺,幾任妻子事小,扶桑皇室的幾位年輕有為的皇子,扶桑朝中的忠義大臣,幾乎全部死於他手,他是一個以虐殺為樂的人,之前想擄走你大概是因此,如今忽然冒出來的陳有才,更是他感興趣的目標。”
“如今他知道有才哥哥的存在了嗎?”扶桑開戰在即,若是大王子知道了的話,勢必會以此為籌碼,所以他也絕不可能放過有才哥哥的!
樓衍點頭。
魏如意立即道:“那我們要先去扶桑……”
“來不及了,現在我們任何一個人去扶桑,都是羊入虎口,唯一的辦法,就是迅速跟扶桑的人結束即將到來的這場戰爭。”樓衍望著魏如意道。
魏如意見他把話繞到了這裏,火氣又蹭的一下竄了上來:“這就是你一直把我撇在一旁,從不跟我說的原因?”
“我不想你擔心。”
“所以你情願與我和離,把我遠遠的推到別的男人懷裏?”魏如意咬牙。
樓衍忽然語塞,他的確處處想著為她好,卻從未考慮過她是不是願意接受。
望著她倔強的眼神,樓衍輕聲道:“往後所有事,我都告訴你。”
魏如意更氣,咬牙切齒要跺腳的那種,不過這次是氣她自己怎麽就這麽沒骨氣,這麽心軟,他三言兩語,她心裏就一點也不怨他了!
但現在這些都不是重點,她要想辦法,幫衍哥哥和兩位舅舅,迅速的擊退扶桑,把有才哥哥救回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