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袍法師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落實到多元宇宙中,也是一樣。
在見識過巨神兵壯觀的外形之後,許多人多多少少對這個大家夥究竟擁有著什麽樣的力量十分好奇,盡管有過解說,但是空口白話顯然是無法令人完全信服。
所以對於這場比試,許多人都懷有一定的期待。
雖然二十多尺高的大型影鋼魔像未必是巨神兵的好對手,但是對比一下雙方的體型,再對照一下大法師提方特洛彭斯提出挑戰時的神態,許多人認為,這場比賽肯定是有看頭的。
薩紮哈的軍營校場很大,修整持續了一天多的時間,直到下午才算完成,當一百碼見方的艸場上密密麻麻圍滿了人時,已經是接近黃昏時分。
不僅僅是昨曰參觀辯論的那些法師,一些薩紮哈中的權貴人士也或站或坐在了這片場地四周,在場地的外延,一個神情有些憔悴的黑衣女子沒精打采地靠著柵欄站著,那頭棕色的頭發十分散亂,她麵色蒼白,還不停地咳嗽著。
繆爾斯坦圖斯有些奇怪地看著自己的外孫女,他不知道半個月前這位外孫女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好像中了什麽險惡的詛咒,這些天來她一直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雖然神力的祝福可以庇佑諸神麾下的武士免除大多數疾病困擾,然而如果一個武士心靈出了問題,沒有及時祈喚到神祗的助力,那麽一些平時不會侵擾到她的東西便會趁虛而入。
繆爾斯坦圖斯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很早以前就抱定了一個宗旨,那就是後輩的事情需要他們自己去解決。
作為一個軍人,他很不喜歡那種容易致人軟弱的溫情。
何況他已經對蘭妮露有言在先,那麽表現得冷淡一些,想必也無可無不可。
“哦,親愛的蘭妮,雖然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我很希望你能夠快點振作起來。”他吹了吹白胡子。
“我知道,親愛的外公,我沒事。”她睜了睜那雙無神的大眼睛,抬手揉了一下:“哦,既然這裏已經沒有我的事情了,我就先回去了。”
“唔?”繆爾斯坦圖斯皺了皺眉:“你剛剛走到這裏。”
“我是閑逛來的。”她撓了撓頭發,表情看上去有些困惑。
她中午時分出來散心,順著一些路人的議論,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個地方,但是當人越來越多,一些更詳細的信息進入她的耳朵之後,突然倒了胃口,又覺得這個地方呆不下去了。
“哦,哦,那麽你就回家去吧。”繆爾隨意地點點腦袋,看到自己的外孫女搖搖晃晃地遠走,又搖搖頭,進入了前排的貴賓座位。
……人聲漸漸鼎沸,兩方還沒有到場,似乎聚集的各種氣氛已經將近沸點。
“潘尼,你一定會勝利的!”
希柯爾目送著年輕的法師在姨媽的陪同下走進場地深處,大聲喊著祝福,潘尼回頭朝她微笑點頭,不過很快淹沒在了人海裏麵。
今天到這裏的人出奇的多。
除了法師,權貴,還有一些中上階層的軍官與學徒。
甚至連一些大法師都用把自己的坐席升到了空中。
她舉目四望,仍然感到有一些不安。
不過她還是鎮定了下來,因為她看到少年法師出現在了場心一側的高台上麵,引起了一陣沸騰的議論。
一陣陣溫暖讓她的臉上現出了笑意,這時,身後一個聲音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她微微回頭,看到一個苗條的身影萎靡地倒在了黃沙地上,看來有些眼熟,她略略怔了一下,走過去俯身端詳起來:“費蘭德林女士?”
希柯爾一臉驚訝,這個樣子,比起當初那個英姿飛揚的女武士,反差實在是太大了。
地上的黑武士睜開了眼睛,眼神恍惚地閃了兩閃,稍稍看清了眼前少女的模樣,瞳孔中卻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似乎有些古怪的戒懼。
希柯爾則沒想太多,雖然這個女人曾試圖猥褻她,不過希柯爾卻對她並沒有太多惡感,因為她還記得這個女人在前往小鎮的道路上救過她一次,而且那種‘猥褻’某種程度上也不帶有惡意,所以看到了蘭妮露的這幅樣子,希柯爾心中吃驚之餘,把小手觸碰在了她的額頭上,觸手處一片滾燙。
“不用太大驚小怪,隻是普通的傷寒症而已……”聲音近在咫尺,希柯爾一轉頭,看到那個蒙著鬥篷滿臉胡茬的中年漢子眯著眼睛看著地上的黑衣女。
“大叔?你怎麽來了?”希柯爾驚訝地詢問道,她望望四周,不知道監護著自己的那些眼睛是否注意到了這個危險人物。
“我的傷已經好了。”這個大叔笑了笑:“放心吧,隻要我願意,沒有人會把過多的注意力放到我的身上。”
“啊,那實在是太好了。”希柯爾鬆了口氣,實話說,對於這位大叔,她一直有些提心吊膽的感覺,眼下聽到這個消息,心情確實大為放鬆。
大叔微微晃了晃頭,對於潘尼和希柯爾的想法,他怎麽會不了解?隻是他也不以為意,隻是用腳尖踢了踢軟癱在地上的黑武士:“哦,看起來她已經好幾天沒有認真填充自己的胃腸了。”
“呃?怎麽會這樣?”希柯爾默默祈禱,用淺薄的神恩釋放了一個治療術,雖然看起來能夠讓蘭妮露景況稍稍好一點,不過仍然沒有太大的起色。
“這就要問……”中年人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說出來想說的後半截話語,不過透過那一臉微笑,應該看得出來他知道些什麽:“她自己了。”
事實上,那天樓下發生的事情,他聽得一清二楚,以他多年的人生閱曆,實在不難腦補出事情的前因後果。
蘭妮露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眼中的戒懼,轉到了這個中年人身上。
她並不知道這個中年人心中的想法,隻是一種直覺,讓她明白,這個人十分之危險。
不過她現在什麽也做不了,更懶得動彈。
一種無力感深深地困擾著她。
希柯爾搖了搖頭,她並不想窮根究底,隻是把黑武士抱了起來,坐到一旁的石凳上,錯愕的表情一瞬間出現在黑武士的臉上,轉而被一種更加懶散的神色替代,她順勢摟住希柯爾的腰肢,整個人都軟綿綿地趴在了她的身上。
“唔,寶貝兒,看,還是你對我最好。”忽然發現這個女孩身上一股氣味讓她感到十分舒適,沒有這些天接觸到的其他那些人給予她的惡心感,這讓蘭妮露有了一點力氣,雖然說話聲仍舊虛弱。
尷尬的表情出現在希柯爾的臉上。
黑武士的故態複萌讓她有些手足無措,不過很快她感到蘭妮露並沒有進一步侵擾的行為。
因為旁邊那個中年人的注視讓黑武士收斂了進一步毛手毛腳的念頭,一股勁頭一消,虛弱疲憊再次讓她失去了進取欲望,隻是如同一隻懶趴趴的大貓一樣掛在了女孩身上。
希柯爾也察覺了中年人的‘援助’,朝著中年人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中年人看了看蘭妮露和希柯爾,又看了看場中心台子上站立的少年法師,他的麵部表情不斷地變化著。
帶著一點羨慕,又帶著些啼笑皆非的荒唐。
希柯爾順著中年人的眼神望向場心的高台,名為潘尼西恩的法師站立在高台的後沿,神情沉著。
她的心髒跳了兩下,一時沒有了別的想法。
“唔,真是傲慢與不可一世啊。”蘭妮露也注意到了希柯爾的神情,看到遠處高台上的法師,心中忽攸地湧出一股強烈的反感,她把腦袋貼在少女的脖子上,用不屑的語氣說道:“他總是這幅欠揍的模樣?”
“沒……沒有……”希柯爾愣了一下,開始辯護:“他很謙和,很溫柔,從來都是這樣……”
中年男人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幸虧這聲音在周圍喧鬧的環境下並不明顯,否則肯定會被希柯爾注意到。
這失態源於那天晚上他的親耳所聞。
那隻凶暴的魔獸和溫柔謙和可扯不上一星半點的關係。
這個女孩對他的男友了解也太粗淺了一點兒。
他想到這裏,忽地暗暗歎息著晃了晃頭。
這個男孩很有趣。
他如此想道。
“一個虛偽的混蛋,哦,希柯爾寶貝,你已經被他徹底地欺騙了。”蘭妮露無力地翻著白眼:“這是一隻徹頭徹尾的禽獸。”
“禽獸?”希柯爾皺了皺眉,想起了這個女人嘴裏曾經吐出過類似‘男人都是禽獸’這種論調,而且自從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後,與法師結仇是肯定的了,於是她並不把這個聽起來說服力非常不充分的誹謗放在心上,隻是皺著眉搖了搖頭:“費蘭德林女士,我知道你和潘尼他之間有著很深的誤解……”
“狗屁的誤解。”髒話從費蘭德林的口中吐了出來,她聽到希柯爾的勸解,心中卻生出一股莫大的委屈,趴在希柯爾肩膀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少女臉上的表情頓時石化了,隻能手足無措地任蘭妮露在自己身上淚流不止,心裏萬分地莫名其妙。
中年人的臉上卻浮現出了笑容。
過了一小會兒,哭泣聲停止了,希柯爾低頭一看,卻見黑武士雙眼緊閉,似乎已經睡著過去。
“她昏過去了?”她轉頭詢問中年人。
“或許吧,不過……”中年人遲疑一下,最終還是決定提醒一下這個少女:“希柯爾,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當然可以,大叔。”雖然這個大叔給她和潘尼帶來過麻煩,但是希柯爾清楚,這個人沒有敵意。
“你足夠了解他嗎?”他手指台子上的少年法師。
“當然。”女孩兒點了點頭:“我當然了解他。”
“我感覺似乎不是這樣……”中年人搖了搖頭:“你對他了解的還不夠。”
“怎麽會呢?他很聰明,也很溫柔……”希柯爾眉心深鎖:“我能感到他的疲倦,或許在紅袍法師會中的生存就是這樣,不過這是為了讓我和他獲得更好的生活,我願意承擔他的痛苦,也會分享他的快樂……這些還不夠?”
“呃……”中年人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僵硬,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慢慢開始了苦笑。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聽到過類似的話語。
隻是當時說出這些話的人已經歸入了神國與塵埃。
他緩緩地歎息了一聲:“或許你沒有錯,但也有可能,他並沒有對你展露出全然的自我。”
“你是說他……”希柯爾很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我能感覺到,他對我和爸爸的善意是真誠的。”
“或許吧,不過很多時候,他在真心善待你的同時,也會背著你做一些讓你感到難以接受的事情,這並不矛盾,我認識的許多男人都是這個樣子……”中年人攤了攤手:“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真的出現那樣的情況,你會怎麽做?”
“我……”希柯爾表情再次陷入僵硬。
她想起來在德胡米,法師第一次從北方回來的時候,那張油畫布上的天使在曬掉幾片油彩之後剝落出的另一幅畫麵……她當時是什麽樣的心情呢?
恐懼?不安?彷徨?這些情緒再次出現在她的雙眼之間。
她才發現,原來這件事情已經被她刻意地遺忘掉了。
這似乎也是一個選擇,不過她的心髒已經開始有些冰涼。
中年人掀開鬥篷,傻瓜似地撓了撓頭,心中微微有些後悔。
好像說多了。
就在這時,場地再次一陣巨大的喧鬧聲。
那個枯瘦的高階環之導師出現在了場心另一側的台子上,與潘尼遙遙相對。
希柯爾和中年人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了場地中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