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古找服務生要了幾張香巾紙,把男人拉到角落裏替他擦過汗,低聲說:“嚇著呢?”
陸宏源拉過美古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說:“豈止是嚇著呢,簡直差點當場心肌梗死。”
美古笑著把廢紙扔給他:“誰讓你不先告訴我他會來的,不過也不要緊,你要相信他的素質,而且我也並不是他的女人。”
陸宏源哈哈一笑:“你看我們倆說的話。他是上級,我們倆卻在猜測他會不會和我爭風吃醋,你身上的故事總是這麽有意思。”
美古看她一眼,搖搖擺擺地走出去安排舞台禮儀的事兒,丟下一句:“你又用詞不當,我也不是你的女人,你們打不起來的。”
陸宏源站在角落裏低聲說一句:“會是的。”四周的嘈雜海浪一般衝擊起來,就此淹沒了他的話,美古沒有聽到。
3
跟所有的類似會議一樣,重點並非開會。當美古終於宣布請大家到二樓酒店用餐的時候,所有人的退潮比海灘上的螃蟹跑得還快些。陸宏源顯然很滿意美古對於整個推介會的節奏把握以及臨場的機智問答,顯得非常得體到位。他遠遠衝著講台上的美古豎起大拇指來。
美古緩緩地走向電梯,黑色雅閣車的司機卻站在電梯旁示意她去貴賓室。她走過去推開門,卻不是那人在裏邊,有些疲倦的老華坐在沙發上正等她。
“人呢?”
“他還有個會先走了,讓我把這個給你。”老華從放在旁邊的包裏拿出一個錦盒來,打開是一隻翡翠兔子。美古是懂玉的,不論從種水或是別的任何一個方麵來看,這都是國內特別是內地不多見的頂級A貨。她拿在手裏仔細摩挲著,心裏有一處**的地方略略溫暖了一下。她聽見老華說,這可是正宗的緬甸老坑翡翠。
“何必呢?”
老華一伸懶腰說,他是老板我就是辦事的,所以你要發感歎最好等他有空的時候。
美古這才仔細打量了老華,這個男人臉上輪廓分明,濃眉大眼很有威儀。笑說終於在白日見到他才知道自己晚間拜訪的竟是位美男子,可惜了的。
老華爽朗地笑起來,卻提議去五樓的咖啡廳外的露台說話,他說這貴賓室不適合他們說些羅曼提可。
宏源酒店的五層是一間很大的咖啡廳和燒烤吧所在地。穿過幽靜的咖啡廳,從側門出去便是很大的露台。露台上方是一個淡藍色的圓弧形穹頂,四周的欄杆都做成了仿羅馬式的圓柱,露台散放著一些咖啡桌,葡萄架下的秋千以及各式對坐的搖椅之類。美古和老華選擇了靠欄杆的一張小咖啡桌。
兩人點了咖啡來卻都想不起說什麽話,憋了許久還是美古噯了一聲說:“他讓你找我的?”
“本來他是預備叫你晚上去找我的,可既然他在這裏既遇見了你又遇見了我,索性就安排我們在這裏見麵了。”
“有什麽事?”
“就是給你送翡翠呀。”
美古有些滑稽地扮了個鬼臉兒,笑笑沒有說話。人的感情就是很奇怪,一些人和另一些人的相遇既看不見來**也瞧不了去處,全是霧茫茫一片,倒抓得緊了。也許注定著會失去的,終究還是要努力爭取一把的。卻又是一個悖論了,她的身份決定了接受一份這樣的禮物會是很滑稽,但畢竟還是接受了。但接受了又能改變什麽呢,每個人隻不過是這世上一座孤島,彼此不得相通。
老華認真看了美古許久說了句:“你其實是一個好女人。”
美古這回是真笑出來了,她記得自己回到這座城市不久就接待了一位著名作家。那男人倒也真的文質彬彬,在包房裏很文雅地與她喝著酒,聽她拿著麥克風自我陶醉,倒也不急著行周公大禮。
就在二人你儂我儂的時候,包房門被一腳踹開。作家老婆穩穩當當站在門口看著兩人,然後朝著美古走過去,美古做好了挨耳光的準備,立刻就把包抓在手裏。作家此刻就剩了沉默。
作家老婆看了看美古,突然伸手隔著衣服捏了一下美古高挺的右乳一把笑了。回頭抓起正篩糠的作家就往外走,美古聽她說:“你要耍嘛找小姐嘛,這種正經女子你玩得起嗎,包包裏又沒得幾個錢的?”作家老婆的邏輯是找小姐嘛純屬交易,錢貨兩清很方便,而正經女子就是玩感情呢,玩感情才是最傷錢的,有賠償青春損失費之虞。
老華也笑得不行,說這作家老婆可以直接領取會計師執照了,夠精的。
老華笑過卻說起了自己,他說自己並非真的好色之徒。隻是每每近他身的女人都喜歡沒有任何序言和組織結構的就貼過來,而且貼完就走是不可能的,總想要些酬勞,然後就又完全沒有尾聲甚至連跋都省了,直接毫無道理地消失了。所以經曆多了,自然就要想些方法來玩嘛,不然生活就太乏味呢。他一伸懶腰:“生活嫩個苦,哪個來救我?”
他說雅閣車司機老李並沒有說錯,在美古之前每一個被派去的女人都會主動喝那果汁,實際上也就是那人給他的獎金之一。不過那人派美古取東西卻事先打了招呼,如果美古也是如此則不用把東西交給她了。
老華說,那人對你真是上心了。
美古聽了心底裏那**處原本略略的一絲溫暖卻涼了下來,原本也不過是顆棋子而已。
老華笑說:“你一定覺得自己是個多功能工具,其實我又何嚐不是,而他,難道就不是自己的工具嗎?或者他也不過是別人的工具罷了;這是一個屬於圍棋的世界,你布下你需要的每一顆子,但你自己也不過是有意無意間被別人布下了而已。”
老華說:“那人還是不太相信我隻有一塊移動硬盤。我是真的沒發現另一塊。而據說原來經手的小女子早已經從那機構辭職出去。到目前為止我也沒查到是誰,其實就算查到我想也沒用,一個小職員就算經手了一些數據他也弄不懂是什麽,又何必去為難她?很多事就是這麽人為地節外生枝給弄砸的。”
美古攪著自己麵前的咖啡,似聽非聽的樣子。她想,你說這麽多無非就是要我轉告那人而已。我當然可以轉告,這場遊戲我就是一個撿球的,輸贏與我無關,何必對我弄得這麽真切,白浪費了口水。
兩個人說來說去就又沒了話,老華掏出一支雪茄點上抽了兩口,周圍立刻彌漫著了煙草的濃香,有些嗆人。老華猛然就問美古知不知道那個李忠民究竟為什麽總有些古怪?
“古怪之人嘛,自然是古怪的。”
“其實很簡單,我們正在和自己的老板一起經曆一個簡單的反腐倡廉和被反腐倡廉的故事,大約這故事被編劇們寫爛了,所以老板不告訴我們更多,隻讓我們做一些具體的事情。”
“你是說不論故事怎麽發展,其實最後跟我們倒沒什麽關係的,就有點像第二十二條軍規,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故事終究是會講完的。”
“你不覺得其實每個人的生活都不過如此嗎?”
美古越發覺得這老華的話有些莫測高深,喝了口咖啡望向頂棚,發現淡藍色的頂棚上略微有些汙跡了。不禁說道這陸宏源把這酒店搞得如此出類拔萃的,就是不太注意這些細節,有些影響形象了。
老華停止了喝咖啡:“你和陸宏源認識多久了?”
“不久,甚至算不上朋友,他請我們給他做今天的公關,要怎麽做不用我再解釋吧?”
老華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說了句小心這個男人,就起身離開了。
美古手裏捧著那個小小的錦盒,,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邊這隻兔子晶瑩剔透的看著她,恍惚之間有一種笑容住進了這隻兔子裏,那看不見的笑容笑得她渾身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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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線暗下來了,一場精心籌備的舞會開始。美古被陸宏源帶著滑向舞池,她感到這男人環繞在她腰上的手非常輕柔,一種聲聲慢慢地音樂把所有的人都帶向了莫名的世界之中。她旋轉著一下看見了紅兒也在舞池之中跟隨著一個胖大男人翩翩起舞,跳得特別的歡實。她在陸宏源耳邊說,你把我的姐妹們叫來究竟想幹嗎?陸宏源溫柔地低下頭說,明天就知道了但現在不能說,說了就破壞了氣場,完美的故事就不完美了。說完還忙裏偷閑在美古臉上揪了一把。
跳到一半的時候,陸宏源帶著她又滑出舞場,說有人在貴賓房要見她。美古問是誰,陸宏源卻說不管是誰總不會害她。
美古淺淺笑一下,陸宏源會錯意了,她並非因為害怕,拿起小包跟著就走過去。她不喜歡猜測,對於一場早已傾盆而下的暴雨,你除了迎著跑還真不能躲,你要躲到什麽時候是個頭呢?
貴賓房裏坐著三個人,當中沙發上坐的正是李忠民,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一點笑容都沒有。旁邊一個就是上次衝她暗中豎拇指的壯實男人,還有一個白淨書生。
李忠民看見美古走過來,一臉的嚴肅:“你真是八麵玲瓏啊,我們的幹部都讓你腐蝕透了吧?”
美古索性就在一邊的沙發坐下來:“李副主任怎麽這麽說呢?這樣的大帽子我可承受不起?”她特意加個副字,也就表明了不怕打架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