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潛龍入套?
庭院四側,草樹幽香,花竹邀月,雅致宜人,用來聚飲,倒是辜負了,用來品茗觀書,才是絕佳。
酒席上坐著六人,其中正有那素愛風雅,對景感懷的薛老三。
原來,今次宴會,又是謝明高張羅的,這日下午三方會談結束,收到消息的謝明高便直奔薛向辦公室相謝了,攔都攔不住,非要相請薛向聚餐。
說來,謝明高也真該好好答謝薛老三,起先,他不過是請求薛向在他和顧明俊的爭雄中,支持他謝某人,哪成想人薛市長幹勁極大,直接一步到位了,沒用他謝某人出丁點氣力。
“來來來,薛市長,沒什麽說的,我老謝是啥樣人,我不用嘴說,套用我老家東北話,四個字兒,事兒上見!”
謝明高站起身來,將一杯滿滿的二兩酒,一飲而盡。
薛老三笑著陪飲一杯,起身扶謝明高坐下,“扯這些作甚,小戴,愣著作甚,給謝市長滿上啊!”
今次飲宴六人,除了薛向,謝明高,還有陸振宇,戴裕彬,江方平,以及對口謝明高的副秘書長蔡傑夫。
“謝市長,今晚您可得多喝點兒,這是首長聽說您要請客,特意備下的好酒。”
倒酒的當口,戴裕彬含笑相勸。
謝明高抬眼瞧去,淡淡火光下,那白皮紅封的茅台上,竟標著“軍w特供”的字樣兒。
聯想到戴裕彬方才的提醒,謝明高心頭一動,抬眼朝薛向瞧去,眼中已生出了疑惑。
說來,此刻的戴裕彬已經有了好秘書必備的特質,對為首長造勢的時機拿捏得妙到毫巔了。
試想。如今薛向替謝明高完成了這近乎不可能的任務,謝明高就是再遲鈍,隻怕也得猜測薛向背後的勢力。
而時下,正是謝明高大願得償的當口。此時此刻。謝明高對薛向感激涕零,實在情理之中。可這情分再好,也有用盡的時候。
至於謝明高的那句“若事得成,甘為門下牛馬走”,或許是允諾之語。可再沒有約束力的情況下,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承諾,隨時都能成為泡影。
戴裕彬此時借軍w特供言事,便是替薛向點一點謝明高,咱們首長背後站著的可不是甲乙丙丁。
“我就說嘛,這酒一入口,就覺得味兒特純。不似普通茅台,原來是特供啊,哈哈,今兒我就沾沾薛老弟的光。多喝幾杯。”
謝明高似乎絲毫不介意被戴裕彬這小字輩輕輕敲打了一下,笑得陽光燦爛,“小戴啊,說起來,我挺羨慕你啊!”
“首長,您玩笑呢。”
戴裕彬小心應承一句。
的確,一個副廳級常務副市長有什麽理由去羨慕一個副科級的小秘書呢。
謝明高笑道,“不信,你問問陸市長,蔣主任,蔡秘書長,看看他們有沒有和我一般的想法?”
“小戴啊,我們首長是羨慕你在黃金年齡遇到了最好的領導啊!”
蔡傑夫接茬兒,解開了謝明高話中之話。
他此話一出,戴裕彬才知道謝明高這是明托他戴某人,暗捧自家首長。
轉念一想,他便又認可了謝明高的話,的確,在場的皆比他官高,可無一人在他這個年紀跟上了一位注定要成為大領導的首長,在這個秘術黨縱橫的年代,他戴裕彬是攜尾鸞鳳,勢必飛騰極遠。
“行啦,別拿小戴玩笑了,來來來,咱們再敬明高市長一杯。”
薛向舉杯,揭過此番話題。
又一巡酒喝罷,陸振宇伸手替薛向夾了筷蹄筋,道,“薛老弟,這回你和明高市長都霞舉飛升了,我老陸還原地打圈圈,都說好兄弟同甘共苦,禍福與共,總不能這承擔苦禍時有我陸某人,享受福甘時,倒沒我陸某人什麽事兒了,這可不行啊!”
薛老三笑道,“振宇市長,要我是省委組織部長,那還有什麽說的,你要官帽子,我大筆一揮,省委書記都許給你!”
“哈哈……”
眾人調笑一陣兒,謝明高放下筷子道,“薛老弟,帽子是戴上了,可這擔子也隨之而來,恕我冒昧,這回,老周和小黃勒索了咱雲錦多少銀子,才舍了這兩頂帽子,你別多心,我就是想著怎麽才能幫襯著一把,不然我老謝光坐享其成,這心裏也挺不得勁兒。”
不待薛向借口,陸振宇道,“聽聽你老謝說的,什麽冒昧不冒昧的,都是自家兄弟,虛偽個什麽勁兒!”
他性子詼諧,地位和謝明高差不離,說起話來,自無顧忌,許多薛向不好敲的邊鼓,他倒是敲得極好。
謝明高笑著檢討罷,薛向道,“沒什麽好瞞的,無非是要我解決了財政困難,僅此一項。”
陸振宇道,“不會就這麽簡單吧,黃市長什麽秉性我還不清楚,咱們的周大書記貌似可不是個痛快兒人,你薛老弟就這般輕飄飄承諾一句,他那邊就放行了?”
“倒也沒這般艱難,立字據了,那邊先解決了帽子,我這邊立馬著手解決困難,完不成任務,我辭職滾蛋!”
說話兒,薛老三對著銅鍋裏燉的發白飄香的蓮藕開動起來。
不成想,他筷子方伸進鍋裏,劈裏啪啦,酒杯落了一地。
他可不知道,他方才那輕飄飄的話,不啻在眾人頭上炸響了巨雷。
“薛老弟,你不是開玩笑吧,這等承諾怎麽能落在紙上,我就是不當這個常務副,也不想看你冒這天大風險,你難道不知道,這財政困難,根本就是模糊概念,眼下的德江全年財政缺額多達三千四百餘萬元,要說,其實你解決了這三千四百萬,德江的危機也就解了,可你偏偏要承諾解決財政困難,那德江的那些窮困企業,天天鬧上訪的國企是不是財政困難?這樣攤開了算,除非你把德江倒個個兒,不然這財政困難就沒完沒了……”
說話的是謝明高,他是真急眼了,他哪裏想到薛向竟然留下如此空子,讓對方鑽,許下的還是完不成任務,就辭職不幹的重注,他不知道該說薛向是自負,還是被勝利衝昏了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