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瑾送來的補品不知何時被人下了毒,整個素春院,上上下下二十幾個仆婢,袁氏誰都沒有懷疑,隻一口咬死就是衛瑾所為。
有句話說得好,這世界上,隻有陷害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委屈。
所以,袁氏知道是誰……不,應該說,那補品上的毒,是她自己一手策劃,準備栽贓嫁禍在衛瑾頭上。
一瞬間,衛平侯如墜冰窖,心冷得不像話。
他想要質問袁氏,為什麽要下毒,為什麽要陷害他們的女兒!可又怕誤會她,心中始終存了一絲希冀。
或許,或許阿袁也不知道是誰下的毒呢?
她隻是對大娘有些誤會,所以才覺得是大娘所為。
“阿耶。”衛瑾眼中含著擔憂,欲言又止道:“兒聽說,阿兄方才口口聲聲,阿娘肚子裏的孩子該死……”
“祥哥兒說的不過是胡話罷了!你想要挑撥離間什麽?!”袁氏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急急嗬斥道。
衛瑾抿了抿嘴,溫聲道:“我的意思,阿兄從前不是這樣的人,也不知為何忤逆長輩,瞧著像是得了什麽癔症。阿娘,我沒有要挑撥離間的意思,您誤會了。”
袁氏心中冷笑,此刻腸子都要悔青。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她就應該日日去停月齋!就算阮箏病重又如何?她還能借口侍疾,然後將小產的原因歸咎於太過勞累。
這樣,不僅解決了腹中的這塊肉,還能順利氣死阮箏!
一舉兩得。
袁氏悔啊,恨啊。
她怎麽就聽了阿向的話,對停月齋敬而遠之呢?
若非如此,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局麵。
衛平侯冷著臉道:“大娘一片孝心,比那個孽障不知道好多少!胡話?他那說的是胡話嗎?口口聲聲都是對你我的怨恨,覺得你隻能有他一個兒子……”
衛平侯氣得心肝脾肺胃都在痛,話都說不下去。
他自認這十年來,從未有任何薄待過衛祥,相反,甚至可以說是對他處處疼愛!
從不想他有報答父母之心,也不指望成才成器給家裏爭臉。
卻不想,寵出這麽一個毫無人性的畜生!
衛平侯頭一回懷疑自己。
他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做錯了?
他不該留下衛祥。
委屈了大娘,也害了袁氏和她腹中的孩子。
如果沒有衛祥,或許再過幾個月他的孩子就能平安出生。
大娘也會多一個親生弟弟/妹妹。
他們一家四口,也能像三房一樣幸福美滿。
“那個孽障……”衛平侯喃喃道,沒有發現阮箏看向的目光失望而冷漠。
他隻知道責怪衛祥,卻不曾想過,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是袁氏,亦是衛平侯自己!
倘若他沒有縱容袁氏溺愛孩子,倘若他肯做到一視同仁、公平公正,送走衛祥,倘若他在袁氏麵前有半點理智清醒,這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
阮箏最後再給長子一次機會:“阿愚,你說,要不要把給袁氏下毒的人抓出來?”
袁氏心虛地挪開了眼睛。
盡管她已經掩飾的很好了,但衛平侯與她同床共枕十幾年,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一顆心往下沉,衛平侯滿嘴苦澀,啞聲道:“阿娘風寒未愈,不宜操心勞累,這件事……就交給兒子來處理吧。”
阮箏扯了扯嘴角,“既如此,你就自己看著辦吧。”
她偏頭看了眼衛瑾,語氣不冷不熱道:“你這孩子,知道你懂事孝順,但也別傻乎乎的湊上去給人當刀子使。好端端的送什麽補品,險些就要落得一個謀害親娘的罪名。”
“到那時候,說不定還要驚動大理寺上門。衛平侯府的臉還要不要?”
“兒不孝,令大母擔心了。”衛瑾鼻尖一酸,哪怕知道祖母這番話是故意說給衛平侯夫妻聽的,可還是不受控製地落下淚來。
衛平侯羞愧難當,心中亦是悔恨交加。
他親自將阮箏送出去,再次折回來,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
“侯爺做什麽這樣看我?”袁氏心中惱怒,卻不得不裝出一副委屈模樣,“我、我不過是誤會了大娘,誰教她從不肯與我親近?難道,侯爺就要因為這個與我離心?”
衛平侯道:“阿袁,我隻問你一句,大娘送來的那些補品,是不是你自己動的手腳?”
袁氏捂著心口、麵色蒼白根本不用偽裝,搖搖欲墜道:
“侯爺懷疑我?我為何要對自己下毒手?”
“我也想知道,你是不是壓根就不想要我們的孩子!”衛平侯忍了又忍,忍無可忍!
他在屋裏頭走來走去,神情憤怒又痛苦。
“我們的孩子沒有了,你不怪衛祥,我可以體諒你!可你張口閉口就是大娘害你,仿佛一切早有預謀。”
衛平侯定定地看著袁氏,問道:“你是不是就等著孩子沒了,然後將一切責任推到大娘頭上?”
袁氏呼吸一窒,仿佛承受不住打擊要暈過去一般,慘笑道:“侯爺就是這麽想我的,好、好啊。早知如此,我就該和我那苦命的孩子一並去了才好!”
衛平侯深呼吸,又硬下心不再看她。
“我會稟明聖上,今日的事情。衛祥——往後也不必去給安王做伴讀了,好好在家反省吧!”
扔下這句話,衛平侯頭也不回離開素春院。
任憑袁氏如何哀戚呼喚,也不停留。
他不敢停,他怕一回頭,看見袁氏那張朝夕相處的臉,便控製不住心軟。
他已經錯了許多,不能再繼續錯下去了。
衛平侯去找了阮箏,將自己的決定告訴母親。
阮箏淡淡道:“將衛祥關禁閉,袁氏肯同意?”
衛平侯道:“不必管她。”
阮箏無可無不可地點頭,衛平侯猶豫了一會兒,又道:“阿娘……阿希今日受委屈了,都是阿袁不好,您替我多安慰安慰她吧。”
衛瑾哪裏需要安慰?
她早就看透自己親生父母是個什麽德行了。
阮箏心中冷笑一聲,也不說破,歎道:“你知道她委屈就好,有你們這樣的爹娘,她真是倒八輩子黴。”
衛平侯低下頭。
等他走後,衛瑾從裏頭出來。
“大母。”
“聽見了?”
“聽見了。”她點頭,壓根沒將衛平侯的話放在心上,“袁氏這回也算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想必,短時間內再不敢輕舉妄動。”
“還不夠。”阮箏道。
這樣的程度,遠不夠將袁氏母子掃地出門。
阮箏看向衛瑾,目光頃刻變得溫柔。
“阿希,你要爭氣,要成為頂天立地、令人敬畏的女郎。”
她輕輕撫摸孫女的臉龐。“大母希望,衛平侯府出現醜聞的時候,還有你替這個家爭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