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幸,大皇子壓根領悟不到高琛的用意。

昔日因阿耶看重的而生出的沾沾自喜,在聽聞高琛帶著安王一同上朝後徹底瓦解了個一幹二淨。

他不會去反思自己做錯了什麽,隻覺得高琛心眼偏到了胳膊肘。

老二都變成殘廢了,他竟然還想著讓老二取代他成為太子!

——從這一點來看,衛瑾說大皇子蠢貨一個,倒也沒錯。

初春的氣候宜人,萬紫千紅,卻也總有凋謝的一日。桃花落滿地,伴隨而來的是各地賑災順利的好消息。

一大心事解決,高琛龍心大悅。加上安王這些時日表現的不錯,就連大臣試探著誇讚安王有高琛當年的氣度風範,他也笑嗬嗬點頭。

這下倒好。

幾乎所有人都在猜測,高琛因為大皇子得寸進尺的過分舉動,對他忍無可忍,這才轉頭開始栽培安王。

默默無聞的三皇子,和才挨了一巴掌一腳踹的四皇子照舊小可憐似的過日子。

別看四皇子在安王麵前跟個窩囊廢似的,實際上心裏沒少咒罵大皇子和安王兄弟倆,巴不得他們骨肉相殘,鬥得越厲害越好,兩敗俱傷更好!

朝中人心浮動,唯獨阮符一係的跟沒事兒似的,該做什麽做什麽。

阮符才拒絕高琛要他教導安王的要求,表麵老了幹不動了想退休了,背後卻給神光公主布置了更多的功課。主打一個學不死就往死裏學。

他不允許他的外孫女比任何人差!

這邊卷得風生水起,那邊大皇子一看要完蛋,開始要死要活。

說白了,他就是不信任何人。哪怕高琛對他看重無比,寄予厚望;哪怕林貴妃為了他選擇委屈小兒子;哪怕安王曾經跟在他屁股後麵,比誰都希望兄長成為太子。

大皇子一黨的人費盡心機讓人遞了消息進宮,讓大皇子跟高琛賣個慘。

畢竟是親父子,哪有隔夜仇不是?更何況,大皇子敢私下拉攏朝臣士族,不都是因為有高琛默許嗎?

要知道,大皇子一黨的人看見大皇子失了聖心,可比自己死了親娘還煎熬。一時間也想不明白,為什麽明明穩賺不賠的買賣,會一下子變成這樣。

好在大皇子終於聽進去一些,又是連著洗了好幾日的冷水澡,又是坐在院子裏徹夜未眠,茶不思飯不想,做足了愧疚反省的姿態,硬生生把自己折騰得瘦了一圈,成功病倒。

底下人趕忙稟報高琛。

而另一邊,安王難得抽出功夫到林貴妃宮裏盡孝。

林貴妃臉上不見半點歡喜,反而憂心忡忡地看著安王,眼神中藏著一絲懷疑。

“二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你阿耶怎麽會突然讓你大兄閉門思過?”

安王安靜好一會兒,才說:“阿娘,你沒有發現我瘦了許多嗎?”

林貴妃麵上表情一僵,很快調整過來,苦笑道:“阿娘知道你這些日子辛苦,日日都要跟在你阿耶身邊學習,阿娘隻是擔心你大兄……二郎,你可有問過你阿耶,大郎到底犯了什麽錯?”

安王沒有說話,而是撿起碟子裏的一塊糕點,慢吞吞嚼了起來。

林貴妃見他這樣,越發焦急道:“二郎,阿娘知道你心中委屈,但是你和大郎到底是親兄弟,阿娘隻有你們兩個孩子啊。你既然在阿耶身邊學習,就該替你大兄好好求個情……”

“阿娘。”安王手中的糕點被捏碎,“都是你的孩子,如今我得到阿耶的重用,你不應該為我感到高興嗎?”

一句話,令林貴妃啞口無言。

這怎麽能一樣呢……

安王再受寵愛,也不可能繼承皇位了啊。

林貴妃溫聲細語,企圖說服小兒子,“咱們母子倆的指望都在你大兄身上,他若是被你阿耶厭棄,豈不是讓三皇子和四皇子有可趁之機?”

別以為她不知道,那兩個賤種一直想攀上阮皇後。

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貨色!

陳留阮氏的人心高氣傲,又豈會扶持他們?

安王倏忽冷笑一聲,道:“他做錯了事,被阿耶懲罰,但阿娘,你還有我不是嗎?沒有大皇兄,我照樣可以讓你母憑子貴。”

林貴妃愣愣地看著他,心中的懷疑成真,令她無法抑製憤怒,下意識抬手給了安王一巴掌。

“你怎麽能這麽做?!”她滿臉怒容,壓低聲音道,“你不是答應過我,不過把那件事情告訴你阿耶?他可是你大兄!”

“我沒有這種殘害手足的兄弟!”

林貴妃閉了閉眼,忍耐道:“二郎,你以為你阿耶是看重你嗎?他隻是在補償你的委屈!”

安王咬牙切齒道:“阿耶都知道我委屈,阿娘呢?阿娘隻會要我咽下委屈,繼續和高炯兄弟情深!”

林貴妃惱怒道:“我這還不是為了大局考慮?你以為你鬥過你大兄,殊不知這就是中了別人的圈套!二郎,你告訴我,是不是有人挑撥離間?”

就在這時,安王身邊的老內侍忍不住道:“娘娘,您錯怪二郎了。這件事情,是四皇子告訴聖上的。”

他替安王辯解,當初四皇子被關禁閉,都是因為大皇子告訴高琛。如今四皇子好不容易被放出來,自然懷恨在心,想要報複回來。

林貴妃驚疑不定道:“他怎麽會知道?”大郎不是說,早就把知情的人都處理幹淨了嗎?

安王冷冷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真以為大皇子是個什麽聰明的人嗎?

老內侍心疼地看了一眼安王臉上的巴掌印,低聲道:“娘娘,聖上前些日子召見二郎,就是為了這個事兒。二郎沒有承認,可架不住聖上疑心,自己派人去查了個究竟。”

林貴妃這下也後悔了,“二郎,都是阿娘不好,阿娘錯怪……”

她伸出手想要撫摸兒子的臉,被安王躲了過去。

林貴妃的手停頓半空,尷尬無比。

“二郎,你這是在怨恨阿娘嗎?”她說的委屈,但安王心裏又何止委屈?

他淡淡道:“兒臣不敢。”

林貴妃隻能暫且放下對長子的擔憂,安撫小兒子。

“二郎,一會兒在阿娘這裏用飯吧?”

“不了。”安王道,“阿耶給我布置了任務,我先走了。”

說罷轉身離去。

老內侍連忙跟上。

獨留林貴妃愣怔原地,看著食案上的半塊糕點碎末,懊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