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隱沒想到衛瑾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

他對衛平侯府的人感官一般,尤其是衛平侯兄弟三人,也隻有衛韶的長相頗似母親,但性情方麵三個人就沒一個像阮箏的。

反倒是這養在鄉野的衛大娘子,眉宇間的坦**無畏頗有幾分阮箏當年的影子。

可隻要想到這是衛秉文的孫女,高隱一顆心又冷硬起來。

“你一個黃毛丫頭,也想同我比試?”他輕嗤一聲,目光越過這個還沒有他胸口高的小女郎,直勾勾落在阮箏身上。

當年容易害羞的清俊少年在時間的摧殘下也練就了銅牆鐵壁般的臉皮,似笑非笑道:“阮老夫人不會怕了吧?”

阮箏從善如流道:“魏王殿下說什麽便是什麽。”又感歎了一句,“畢竟不是年輕人了,一身傷痛,哪裏還能再像從前那般騎馬打仗呢。”

一身傷痛?

高隱眸光一緊,道:“什麽時……”候的事?

不等阮箏投以警告目光,二皇子插了進來,興致勃勃道:“皇叔祖,這衛家大娘自然不配您親自上陣,不妨由我來替您……”

高隱冷冷道:“你是誰?”

一句話把二皇子幹不會了。

他是誰?

之前宮宴上不是還見過的嗎?

況且,不是說魏王要娶阿娘林家的那位姑母?

一連串的問題讓二皇子沉默原地,他幹笑兩聲道:“您不會,忘了我是誰吧。”

高隱一臉冷漠,眼神像是在看智杖。

“你是什麽身份,憑什麽讓本王記住?”

撲哧——

不知道是誰先笑出了聲,緊跟著不少人紛紛捂嘴。

二皇子的麵色由紅轉青,由青轉白,恨不得現在就找個洞鑽進去!

他恨恨地瞪了一眼衛瑾,把丟人的這筆賬也記在她身上!

卻沒注意到神光公主鄙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這時高琛和大皇子等人往這邊過來,見在場氣氛冷凝,不由眉頭一揚,笑道:“這是怎麽了。”

阮箏笑道:“正好,聖上來評評理。”

高琛身邊隻跟著大皇子一人,並不見林貴妃身影。阮皇後瞥了一眼顏女官,後者立馬明白,悄悄走開,又很快回來稟報。

高琛此刻的注意力都在阮箏和高隱身上,自然沒發現這點小動作。

“哦?老師不妨說來聽聽。”

阮箏泰然自若道:“魏王殿下似乎想起了當年與老身打退蠻夷的舊事,正有感而發,想要約老身一同賽馬。聖上評評理,老身也一把年紀了,哪裏還能動彈?魏王殿下未免太看得起老身。”

高琛笑了笑,道:“老師過謙了。您和五娘站在一起,就像是姐妹一樣,不說誰又能知道您的年紀。“

看似誇讚,實際上還是和稀泥。

隻字不提高隱的有意為難。

阮箏臉上笑容淡了許多,沒有再說話。

二皇子高焱還記恨神光和衛瑾,趁這個機會站出來道:“阿耶,兒臣想和衛家大娘比試賽馬!她是老太君的孫女,想必也是自小學習騎射功夫的吧,不如今日比試一二,也讓兒臣見識見識。”

整不了神光,他還整不了一個衛瑾嗎?

邊上的二皇女笑了一聲,道:“皇兄忘啦,衛大娘子今年才從鄉下回來,從前怕是都沒見過馬。”

二皇子明知故問:“是這樣嗎?看來是我忘了。我聽方才衛大娘子要和皇叔祖比試,還以為她很厲害呢。”

兩人一唱一和,賤賤的模樣讓人看了手癢癢。

阮箏是長輩,自然不可能因為這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話去和兩個小輩過不去。

更何況,不過是幾句擠兌,倘若連這都要她親自出手,那衛瑾也不用在敬文館念書了。

衛瑾眉眼紋絲不動,正好開口,就聽見一道氣憤的聲音在身邊炸開。

“從前在那兒長大關你什麽事,你狗眼看人低啊?!”衛瓊險些氣得跳腳,被安陽郡主死死摁著才沒有衝上來:“我阿姊當然厲害!贏你不過是綽綽有餘嗚嗚嗚!”

衛瓊喜歡爭風吃醋沒錯,但家人和外人還是分得清楚的。

二皇子算什麽東西?

林貴妃再受寵,不還是個妾嗎!

他們憑什麽對衛瑾冷嘲熱諷還要踩她一腳?

安陽郡主一麵捂著衛瓊的嘴,一麵對高琛道:“聖上見諒,阿蘊年幼無知,並非有意冒犯二皇子。”

這糟心的熊孩子!

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就大吵大嚷。

高琛自然不會和一個小姑娘計較,畢竟衛韶夫妻才從豫州那邊回來。

他擺擺手,饒有興致道:“衛大娘當真這麽厲害?既如此,讓朕也見識一二吧。”

二皇子立馬轉怒為喜,惡狠狠瞪了一眼衛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挺了挺胸道:“兒臣一定不會給阿耶丟臉!”

高琛龍顏大悅,拍了拍他肩膀道:“去吧。”

衛瑾感覺肩膀一沉,回頭,阮箏笑道:“正好,魏王殿下把馬都牽來了,你就借來一用吧。”

高隱:“……”

他不冷不熱道:“隻要衛大娘子能馴服得了。”

二皇子看不出戰馬和普通馬的區別,得到大皇子的授意後,隻一心惦記著讓衛瑾好看,阮皇後這麽囂張不就是因為有阮箏和阮家撐腰嗎?

那他就讓阮箏麵上無光!

氣死阮皇後!

衛瑾沒說話,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白馬跟前。她個子還沒馬高,白馬斜眼瞅她,剛想打個噴嚏嚇嚇這個小姑娘,忽然頭皮一緊,一種熟悉而陌生的危機感油然而生。

阮箏目光涼涼,玩笑道:“去吧,我年輕時候不知馴服過多少野馬,大母相信你也可以的。”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高隱這匹正值壯年的戰馬,還是從她那借的種。

衛瑾抿唇一笑,輕輕摸了摸白馬。

而後前腳踩上馬鐙,旁人還未反應過來,隻見一個幹脆利落的翻身,定睛再看時,那抹纖細的身影已經穩穩坐在馬上。

衛瑾緊握韁繩,在白馬企圖**不安時微微伏下身體安撫它的情緒。

騎馬而已,大母早就讓人教過她了!

衛瑾居高臨下地看向二皇子,輕而易舉捕捉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震驚。

衛瑾微微一笑,清越的聲音足以讓眾人都聽見。

“二皇子,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