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城城主府裏,抱刀像石雕坐在城主椅子上的夜孤雲,聽到屬下說分殿主楊烽讓他進京述職,眼皮才撩起來了。

聽說黑月城重回夜家手裏趕來的的夜家遠支子弟夜茺不無擔憂的說:“城主,這不年中也不是年末的,為什麽述職啊?”

夜孤雲答非所問:“這裏的事情你處理,拿不定主意的就去問我娘。”

“我?怕管不好。”別人都豔羨不已的看著夜茺,他自己感到壓力山大有點猶豫。

“你是不是姓夜啊!”夜孤雲不耐煩的吼完就揚長而去,倒是把夜茺吼得腰板挺直了氣勢也有點不一樣了。

看上去夜孤雲是充分信任夜家人,讓外人看了那個羨慕啊!實際上,他是抓到機會在甩包袱,剛才接話的如果是其他人,他也是一樣會直接把城主的位置甩出去的。隻不過,別人不像夜茺真心替他擔心都三緘其口。

清楚楊烽是找茬的,夜孤雲也火速衝到帝都。當然,到了他也沒去見楊烽直接去找寒婧了。沒看到她住的小院門就讓喬森給截住了,“閃開。”他酷酷的說,大有喬森不閃人就拔刀砍的味道。

喬森客氣的說:“夜城主,殿主已經等候多時了,除非夜城主不準備在分殿混了。而且副殿主現在也不在。”

以喬閻王的為人而言,已級是很給麵子了。但夜孤雲不買帳,同時也不相信寒婧不在。他眼中精芒暴閃:“你這是在威脅我?”

經過的兩名花匠遠遠的看了一眼,又像約好似的把身體縮到花叢之中,唯恐被喬森發現了,把火氣撒到他們身上。

沒有發火,喬森還露出苦笑。來攔截夜孤雲本來就不是一件好差事,但楊烽有話他也不能不從。他隻想怎麽把這件差事辦好,既應付了楊烽又不會惹翻寒婧。別說夜孤雲隻是語氣不好,就算是真拿刀砍,他也不會認真計較。反正夜孤雲的實力跟他相去甚遠,也傷不了他一根頭發。

“憑你也配讓喬森威脅?夜孤雲,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臭著一張臉的楊烽驟然現身喝道。

喬森暗自叫苦,心說爺您這不是讓副殿主知道後連屬下一塊兒恨上了麽!眼下已經沒他說話的份兒了,他識相的退開又不敢走遠,退到二十米外的銀杏樹下待命。據他估計,等寒婧聞訊出來這小院兒的院牆跟地麵肯定是要重新修葺的。

“楊烽,你不敢讓我見阿婧,是不是她出事了!”夜孤雲吼道。

“夜孤雲,你敢直呼本座的名諱以下犯上?”楊烽要找茬,夜孤雲說什麽都是錯的,直呼他的名字就順勢安個“以下犯上”的罪名,要不是顧慮到寒婧的反應,他真想讓人把夜孤雲抽個皮開肉綻。

本來也看楊烽不順眼,夜孤雲哪管他按什麽罪名,厲聲喝道:“阿婧怎麽了!”

這一聲怒吼,震得樹上棲息的鳥兒撲愣愣的飛起來,躁聲四起。

大清早就拿了本破書約白翼在茶樓喝茶的寒婧,剛走到大殿外,就聽到那聲吼,有點疑惑:“像是阿雲的聲音?”

“夜城主剛進去。”門上的守衛弟子趕緊說。

“哦,真的是阿雲來了啊!”寒婧歡喜的笑道,剛才籠在臉上的愁雲一掃而空。笑聲未已,人已像一陣風般掠了出去。遠遠的看到夜孤雲跟楊烽,她連考慮都不用,也沒問,扯著嗓子就吼:“楊烽你個混蛋,你欺負阿雲是不!”

楊烽就是知道寒婧不在才跑來跟夜孤雲為難的,現在被抓個正著想解釋都找不到話說,隻能強硬的答:“夜孤雲抗命犯上,本座治他的罪不行嗎?”

寒婧精明的駁斥:“你個混蛋就是要找阿雲的麻煩!”

當著下屬被寒婧一口一個“混蛋”罵,楊烽臉上掛不住,沉聲說:“以本座的身份,需要跑來找他的麻煩,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喬森頭垂得更低了,生怕被寒婧發現自己的存在。但是怕什麽就來什麽,寒婧一眼瞟到他,就指著他叫:“喬森你評評理兒,是不是楊烽在找阿雲的茬?”

姑奶奶您說是就行了,為什麽要為難我呢?喬森苦著一張老臉說:“副殿主,您誤會了,殿主怎麽可能故意找夜城主的麻煩!”

“問你是白問,你還不都是聽楊烽這混蛋擺布!”翻了個白眼,寒婧一偏頭說:“走,阿雲,不跟這瘋子一般見識。”

總覺得寒婧要說的其實是“瘋狗”,楊烽很惱火,特別是看到一前一後進了院子的男婦背影看上去是那麽的和諧,他有種錯覺像是他們可以這樣一生一世的走下去。

“哼!”重重的跺了一下腳,楊烽閃身不見。片刻之後,喬森聽到類似大花盆被砸的聲響暗自鬆了口氣。掃眼看了看完好無損的院牆,他一臉輕鬆的走了。

院子裏,寒婧又跳上了高高的樹椏,眼睛看向楊烽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樹底下,夜孤雲背倚樹幹朝著另一個方向靜默不語。

飛過院牆的一隻蝴蝶繞著樹轉了個圈之後,又飛過院牆,不大一會兒伴著另一隻色彩更斑斕的蝴蝶飛過來,繞樹嬉戲。

視線終於被蝴蝶兒吸引,寒婧微訝道:“好美的蝶兒啊!”

閉目養神的夜孤雲眼皮一撩,出指如電拈住一隻蝴蝶說:“是很美。”

蝴蝶掙紮著,透明的翅膀在陽光的照射下更見斑斕。寒婧簡直看迷了,過了一會兒才又說:“要是阿江會說,哦,天啦,簡直是造物主的傑作,太完美了!”她是想開玩笑的,卻隻擠出一抹更像哭的笑容來。

眼裏閃過一抹傷痛,夜孤雲說:“還差什麽藥,我去黑月森林找。”

“去找鍾晴柔的人還沒回來,不確定差什麽。阿江肯定悶壞了,讓他出來透個氣吧。”倔強的不說把冰棺拿出來,其實是寒婧以這種方式逃避寒江已死的事實。

“嗯。”夜孤雲輕輕的答應了,進屋去把放在那個祖傳儲物戒指裏的冰棺以為傘形玄兵給拿出來。

原勢不變,從樹上看著冰棺裏的寒江,他像是睡著了隔得遠也看不清表情。想哭,寒婧猛的吸了吸鼻子,幽幽的說:“阿江還能看得到,三哥跑到魔鬼水域坐那個什麽星際傳送陣天知道會傳送到哪裏了!”

夜孤雲猛的回頭,萬年不變的冰塊表情換成驚駭之色:“魔鬼水域!”

“你也知道啊!”寒婧悶悶的說。

“我曾祖就是去了魔鬼水域再也沒有回來,沒有他老人家坐鎮,夜家才會迅速敗落,直到被黑風盜屠門的。”說這些話的時候,夜孤雲已經掩好自己的情緒,像是在說別人家的事情,雲淡風輕。

“我想去找三哥。”寒婧說到“三哥”兩個字時隻覺得鼻子裏酸氣上衝,不由自主的就變成了小時候那個哭著找哥哥的小女孩。

沒有說這太瘋狂了,夜孤雲就三個字:“我陪你。”簡潔幹脆,卻勝過世界上任何華美的甜言蜜語,什麽海誓山盟都沒有這三個字的力量。他說得很自然,仿佛天經地義。

那三個字讓寒婧感到如山的壓力,“阿雲,別對我這麽好啊!”她低低的說,聲音輕得似乎要被拂麵而過的風吹散。

或許是沒有聽到,或許是有意忽略,夜孤雲沒有吱聲,入神的看著冰棺裏的寒江。他的背影透著孤寂,是因為他知道摯愛的阿婧已經心有所屬了,也因為她太優秀了,讓他興不起把她搶回來的念頭。很多年以後,他都在問自己:當時勇敢一點,是否人生會變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