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簷下,看著天上那透亮透亮的新月,寒婧的思緒完全空白。手裏捏的一張薄薄的散發著薰衣草香味的信紙,被她揉成團又展開。洋洋灑灑萬言透著一個意思:我要跟楊烽成親了,謝謝你的成全!

信是袁青琳寫來的,從楊烽冒死助老祖渡劫重傷的情況講起,說於佑民總殿主向她姑父點名要人組成治療小組,她以未婚妻的身份參加了治療小組,而她的叔祖也是治療小組的負責人,楊家老祖承諾隻要能讓楊烽康複,就立刻為楊烽和她完婚。然後,她說現在楊袁兩家已經在籌辦婚事,希望寒婧也能祝福他們。

成全他們?

寒婧腦子裏一直回旋著這四個字,驅之不散。

夜寒風勁,她瑟縮了一下,冰涼的手指捏不住那薄薄的紙片,風把紙片卷過牆頭看不見了,竟然讓她鬆了口氣,跟楊烽認識之後的點點滴滴又浮上心頭。

仿佛又回到初見時,“啪”的一聲,她扶著樹幹的手上落下一灘鳥屎,抬頭去看,火鳳在上方二米處的枝椏上極自戀的用那尖喙梳理著羽毛。

“小心啊!”有個男子聲音在寒婧耳旁響起,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有隻手撫上她的唇。好死不死的,她恰好伸出舌尖,竟然舔上他的某個手指。

使勁兒眨了下眼睛,她再睜開眼,看到有兩根白皙的手指拈著一隻噬魂蟻,就停在離她鼻尖隻有半尺遠的地方。接著她就看到他那胡子拉茬的臉,狹長的眼裏閃著戲謔的光,他正一本正經的在說:“噬魂蟻啊,咬上了可就破相了,以後別這麽大意了。”

她本來還挺感謝他的,後來才知道火鳳是他的契約玄獸。而今想來,他是故意沾她便宜,其實他一道指風就足夠幹掉噬魂蟻而不必用手指撫上她的唇。

好像,從跟他認識之後,她就一直黴運不斷,而他總是及時的出現。第二次見麵估計也不是偶然吧!

阿雲跟阿江陪她離家出走,夜宿落日山脈半月湖時,他們倆幹活,她被攆去半月湖洗澡。結果被一條陰險的鐵鱗毒蛇襲擊,那蛇是三階玄獸,她還沒有得到冰魄劍當時赤手空拳打出一道冰玄力命中蛇七寸,蛇隻是略往下沉,旋又彈射而起,纏上她揚起的玉臂上,要是被那條三階的鐵鱗毒蛇咬了,她就死定了。

幾乎絕望的時候,從湖對岸的林子裏,飛出一道流光焰。那是火鳳載著他閃電般掠過湖麵飛來。遙遙的彈指一擊,他彈出一道紫色的雷光爆掉鐵鱗毒蛇的頭。

回想起來,他的笑容像狐狸一樣奸詐哦。嗯,他胡子拉茬臉反而添了邪魅張揚的神彩,帶有一種野性的陽剛美。她還記得自己近距離仰視著那張臉有過片刻的發呆,是為了掩飾她才裝著咬牙切齒的說:“拿開你的爪子!”

水浸濕的湖綠色抹胸與輕薄同色綢褲衣貼在身上,她春光外泄,絕對不是君子的他燦如星辰的眼眸在飽覽春色之後,呼吸也有些異樣了。他沒鬆手反而攬上她的纖腰,嘴裏還抱怨:“好人沒好報啊,救你一命,不說以身相許,至少也不該惡言相向吧。”他的聲音清亮似鳴泉,那腔調卻恨得讓人牙疼。

哦,從一開始,他就存心不良,可是他明明有了婚約在身,為什麽還要來招惹我?寒婧的淚水奔湧而出。

血修羅從暗影裏現身出來,說:“丫頭,不爽那小子娶別的女人,就去把他搶過來。宰了那個女人也行啊,為什麽要躲起來哭?”

猛的回頭,寒婧羞忿道:“怎麽可以偷看我的信?”

揚了揚那張信紙,血修羅解釋:“你扔了,我才揀來看的。”

啞然,看著血修羅半晌,寒婧垂下頭低聲說:“在我認識他之前,他們就有婚約的。”

“那有關係嗎?喜歡就搶過來,玩膩了再丟了。”血修羅給了個超無良的建議,把傷心的寒婧給逗樂了。

破涕為笑的寒婧嚷道:“是人啊,又不是玩的東西,喜歡就搶,玩膩了就扔。”

“管他是不是東西,反正丫頭你記住,自己笑,讓別人哭去。你要狠不下心,血爺爺幫你去宰了那女人。”血修羅很認真的說。

“血爺爺!”暖流湧進心頭,寒婧抹去淚水笑著說:“我沒事啦,您別擔心。楊烽愛娶誰娶誰,我還不稀罕他呢!接下來,我們得抓緊時間煉塑形丹,以後我們一起坐上古傳送陣探險去。”

“丫頭你真想開了?”

“多大的事兒啊,有什麽想不開的,真是,我寒婧的行情那麽差嗎?”

“倒也是,你的天賦比楊烽那傻小子強多了。配他有點虧了,嗯,我們找個星際傳送陣出去,外麵的世界肯定比這窮鄉僻壤精彩,找個比他強的男人太容易了。”

“您真的覺得傳送陣能把人傳送到另一個星球上去?”寒婧的眼亮了,心頭的悲傷也忘之腦後。

“血爺爺本來是冥海星的,坐傳送陣到另一個星球時被時空亂流給扯到這個星球,隻留下一道殘魂。”血修羅喟歎道。

“您不是這個星球的!”

夜孤雲驚訝的聲音冒了出來,寒婧才發現他站在牆角的暗影裏,嚷道:“阿雲,你偷聽!”

“在你出來之前,我就一直在這裏感悟刀意。”夜孤雲平淡的說,哪怕心頭五味雜陳並不平靜。一方麵,他為了楊烽讓寒婧傷心而憤慨,另一方麵又為之慶幸,然後,又覺得自己很卑鄙。

“算你有理。”寒婧悻悻然說。

“血爺爺,講講冥王星的事情吧?”夜孤雲趕緊扯開了話題。此刻,他才顯露出屬於這個年齡段的好奇心。

遙望天上月,血修羅的翻起了久遠的記憶。

冥海星在冥王星係不屬於名列前茅的星球,隻能算是中等偏上的水準。血修羅在散修中算是拔尖的角色,一向獨來獨往。在明月澗的地宮裏碰上的那幾個亡魂也是冥海星的散修,不過出道比他早。

記得在冥海星,還有一個美麗溫柔的女人在等著他,時間久遠,他已經忘了那女人的名字,隻記得叫過她“小青”。

物換星移,小青肯定骨化成灰,冥海星的修煉界也肯定沒有他這一號人物的記錄了。

對上兩小渴望的眼神,血修羅說:“都忘了,以後你們出去自己看吧。”在寒婧撇嘴的時候,他轉移了話題:“婧丫頭,你可以考慮雲小子啊,他的天賦比不上你,也不比楊烽差啊,人品比那個奸滑似鬼的小子更是好了百倍,一顆心全在你身上。”

夜孤雲的臉頓時充血,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卻又在希望寒婧給個肯定答複。

頓一頓足,寒婧大發嬌嗔:“血爺爺,阿雲是我兄弟啊!您不要搞得我滯銷品隨便找個人就給塞出去。”

“又不是親兄弟。”

“血爺爺,再亂講不理你了。”

“好吧,讓你這丫頭去鑽牛角尖。血爺爺睡覺去了。”

血修羅的身形淡去,夜孤雲也黯然離去,獨留寒婧繼續對著淡月發呆。

良久,她幽然歎道:“阿雲值得更好的姑娘,心裏隻裝著他,對他忠貞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