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寒婧做了個相當讓人無語的動作。

翻來覆去看了兩眼之後,寒婧把牌子放在嘴裏咬了一下。

記得上次這丫頭把禦獸環也放嘴裏咬過,楊烽無奈的問:“丫頭,你怎麽拿起什麽都總用咬的啊,不怕把牙崩了?”

“金子是軟的,這不是真金的。”先下了個結論之後,寒婧振振有辭的說:“想知道這玩意兒是不是真的值錢嘛,要不然人家要付車錢時,我們拿什麽給啊。”

合則這丫頭還惦著付車馬錢呢!楊烽提醒說:“像為師這種大人物,來這種小地方的車馬行借車,是賞他們麵子,給錢,他們也不敢收的。”

“拉倒吧,什麽賞麵子!”上下打量了楊烽一眼,寒婧帶著很明顯的鄙夷神情說:“你就一白吃白拿慣了的紈絝,我跟你丟不起那人。”

“噗,吐血啊!”楊烽長這麽大還真沒被人叫紈絝過,盡管他有做紈絝的資本。

車馬行裏,駛出一輛八匹龍馬拉的豪華馬車,一個錦衣老者執鞭架車,那名青衣小廝伴著馬車跑。車停穩後,兩人一齊說:“大人請登車,酒菜已備好。”

那錦衣老者怎麽看都不可能是車夫,在楊烽拉著寒婧上車後,等楊烽說了方位後,他很有些意氣風發的揚鞭馭馬,馬車輕快的駛出去。

車廂,說是移動的房子更合適,隻是略小,卻是桌椅靠榻俱全,鋪陳也是極盡奢華舒適。不過,進車廂的兩個人,一個見慣不驚,一個不識貨,都沒對此有什麽表示。

楊烽看到桌子上酒菜齊備,菜式精致,望之賞心悅目,笑著說聲:“不錯。”

外麵充任車夫的錦衣老人諂媚笑道:“大人滿意就好。”

餓慘了的寒婧,菜香攪得腹中如鼓鳴,她直接拿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上了。具瞧著她的吃像,楊烽並不覺得粗魯失禮,反而覺得生動有趣,抿嘴兒直樂。

吃得太快,被一根魚刺卡著的寒婧,掐著自個兒喉嚨,使勁兒瞪著楊烽,怨念十足的嚷:“看到人家卡了,很開心是不?”

“魚刺卡了?”楊烽趕緊端起麵前沒動過白米飯,喂到寒婧嘴邊。

一大口飯進去嚼都沒嚼,寒婧使勁兒咽下去。末了,目光落在紅燒魚的盤子上,恨恨說:“還是沒下去,這是什麽魚啊?該死,那麽硬的刺!”

楊烽啼笑皆非的說:“嘴巴張開,為師幫你把刺拔出來,再講話吧。”

乖乖的張開嘴,任楊烽扯住自己的舌頭。寒婧等他把刺拔出來,怨念更深:“你這是要拔魚刺,還是要拔出我的舌根啊!”

亮出那半截魚刺,楊烽挺認真的解釋:“這根刺紮進舌根上在,為師手上沒有夾子,不把舌頭拉出來一些,沒法拔啊。”

“說你是豬腦子,你肯定不信!”喝了口茶水,寒婧氣勢洶洶的嚷道:“你就是故意使壞,天底怎麽有你這種黑心的記名師父!”

駕車的錦衣老者在外麵顫聲說:“是小人不會辦事,累姑娘受罪了,小人該死。”

寒婧忙說:“老伯,不關您事,是這黑心師父要惡整我。”

貌似看這丫頭真誤會自己了,楊烽歎道:“阿婧,做人要有良心啊。合則為師幫你拔魚刺,還拔錯了。”

“還要狡辯!”寒婧右手一抬,伸出兩指,指頭各透出一道冰藍色的玄力束。

本來以為寒婧氣不過要揍自己,楊烽打算讓她捶兩下的,所以也端坐不動。隨著她手指移動,兩道冰藍色的玄力束搖擺相纏,靈動非常。明白了她此舉的用意,他暴汗。

凝玄力成絲,挾出魚刺,對玄王階的楊烽,不是難事。隻是,他沒有想到而已。

寒婧卻不認為楊烽是沒想到,固執的認為他就是有意惡整自己,怨氣難消。

“阿婧,為師對天發誓,絕對沒有惡整你的意思。隻是沒你那麽聰明罷了。”平生第一次,楊烽承認自己不如別人聰明,而且還要對天發誓,說完,連他自己都臉發燒了。

悻悻然哼了兩聲,寒婧縱有不滿也隻得作罷。最重要是,這段時間確實讓她精疲力盡,吃飽之後,倦意上湧,她眼皮開始打架了。

歪身趴在軟榻一端,寒婧很快就睡著了。不知道楊烽把她抱起來,平放在榻上,還細心用帕子給她擦去嘴角的湯漬。

散落的發絲,調皮的拂著寒婧的鼻子,癢癢的。她不滿的嘟噥兩聲,聽不清說些什麽,隻是那軟語嗲音,讓楊烽心頭有著異樣的感覺,以至於接下來的行程中,他都不敢去看那張天然去雕飾的嬌靨。

出了小鎮之後,往黑風嶺的路並不好走,乘坐的馬車卻相當平穩,車體上加持了陣法,坐在車裏,絲毫感覺不到顛簸。寒婧睡得相當安穩。

錦衣老者雖然外表上不像車夫,駕車的技術卻相當好,最難得的是在他駕馭下,拉車的馬通過山道彎或窄處時,井然有序。

黑風嶺在望時,一條大河攔住去路。

車停下來,駕車老者恭敬的說:“大人,到流沙河了,前麵就是黑風嶺了。”

流沙河環繞黑風嶺,河麵寬達幾千米,水流湍急,挾帶著泥沙,奔騰而下,像一條黃龍往地平線的延展而去,是黑風嶺天然的屏障。

早先,流沙嶺上有一道鐵索橋橫架河麵,以供采藥人進入黑風嶺。

等到黑風十三盜盤踞於此後,就把鐵索橋斬斷了,河麵也被列為禁區,迫得漁民們打漁需要去很遠的上遊或下遊。采藥人更是在黑風嶺絕跡了。

黑風十三盜出入都是坐鯊頭舟,那是一種較常見的飛行玄器,水空兩用,不過在水裏更省晶石。

使用玄器,一是用自身玄力輸入,二是把晶石礦裏天然晶石嵌入陣圖,利用其中蘊含的能量,三是玄獸體內後天形成的晶核,也可以當成天然晶石用。

鯊頭舟尾部,有一條可以擺動的尾巴,在水裏行走,尾巴像鯊魚那樣擺動,可以起到推動舟身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節省了能源。

楊烽沒有鯊頭舟,卻自有打算。他叫醒寒婧,下了車,讓錦衣老者先行離開。

錦衣老者躬身行了一禮,欲言又止。

“嗯,告訴龐進,馬車不錯。”楊烽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遙望河對麵黑風嶺,似乎在聆聽什麽。

龐進,南漠國五大家族之一的龐家家主。車行金字招牌和馬車上都有龐家家徽,所以楊烽知道車馬行正是龐家旗下產業。

錦衣老者像揀了金子的乞丐,頓時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給楊烽行了個大禮,樂顛顛的駕車走了。

睡眼惺鬆的寒婧,疑惑的望著楊烽:“有什麽不對嗎?”

“似乎有人比我們早到一步,黑風嶺裏有廝殺聲傳出來。”唇角上揚,楊烽似笑非笑的說:“假如猜得不錯,應該是你們家的人殺到了。黑風盜老巢要被掀個底朝天了。”

“那阿雲就不會有事了。”寒婧鬆了口氣。

“還要過去看看麽?”

“當然要啊,萬一不是我家的人呢。”

“萬一是的呢?你要跟著回去嗎?”狀若漫不經心的問罷,楊烽又加了一句:“要考慮清楚哦。等回去了,再想出來,隻怕就困難了。”

“才不要回去,老爹巴不得我死在外頭呢!”寒婧斷然道。

“為師這裏有張麵具,是千麵郎君親手所製,你戴上吧,玄聖以下沒人看得出真假。”遞了張薄如蟬翼的麵具過來,楊烽再取了一套月白練功服出來,讓寒婧換上。

楊烽修長挺拔,尚未長開的寒婧僅到他的肩,虧得是練功服,把袖口卷起來紮緊,褲腿也塞進靴筒裏,腰帶束緊了,看著倒也勉強過得去。

打量著江麵,寒婧估摸自己遊過河還是有把握的,施展輕身術橫渡江麵,就有點困難了。“師父,我們要遊過河嗎?”她問。

“為師不會遊泳。”楊烽開玩笑道。

“旱鴨子啊。”寒婧咭咭一笑,得瑟的的說:“叫聲師父來聽聽,我教你吧。”

“為師不是鴨。”申明一句,楊烽伸手在頭頂的樺樹枝上,捋了把樹葉,悠然道:“為師也懶得做落湯雞。”

“你打算用樹葉子搭橋過河,真是會異想天開哦!”嘴裏這麽說,寒婧卻跳起來扯下一根樺樹枝椏。

“以你的水平,估計要拔一整棵樹,這根樹枝上的葉子,遠遠不夠。”

“別小瞧人!”

“那好就讓為師拭目以待吧。先說好,就算你落水,為師也不會幫你的,你求也沒用。”

“就算是落水,我也是寧可扯你下水,也絕不求助!”

驕傲的一擺頭,寒婧一陣風似的衝到水麵,素手輕揚,一片片的樹葉落在水麵上,足尖在葉片上輕點,身子輕盈掠出,淩波仙子般飄逸靈動。

後麵,楊烽閑庭漫步般掠來,隻是細看,能看到他腳底下有輪狀紫光在旋轉。如果有識貨的,會看出他這就是修煉的“追風逐電”秘技,玄騎神殿已千年沒人修煉成功,以至於有謠傳說這門秘技已經失傳。

掠到中途,寒婧偶一回頭,發現楊烽足下紫色光輪,一驚,閃了神,身子往下沉去。水濕腳背時,被一隻有力的胳膊攔腰圈住。

“阿婧,專心點啊。”

“那個輪子玄器好漂亮啊,我要。”

本來很正常的對話,楊烽卻感覺怪怪的,特別那個“我要”,讓他心神一**。

心魔,絕對是心魔作祟,回去後一定要閉關修煉了!

故作威嚴的咳嗽兩聲,楊烽教訓道:“是玄器還是玄力凝物都分不清,出去不要說是為師的弟子!”

過濾了話裏的譴責之意,寒婧抓住核心,叫道:“哇哦,快教教我,怎麽弄的?”

沒法兒跟這丫頭生氣,楊烽失笑道:“你確定在這裏學?”目光在水麵的掃過,空闊的江麵濁浪滾滾,仍沒見一個人影兒。

對岸的喊殺聲越來越大,一朵朵蘑菇雲騰空而起,動靜鬧得越大,黑風盜卻沒有人逃。到底實力強得足夠吞下來犯之敵,還是逃不出來?

如果是前者,這黑風盜在玄神殿的老東西扶持下已然坐大,必須盡早鏟除,也算是給玄神殿那些老東西一個警告。

如果是後者,說明寒家底蘊深厚,由一斑窺得全貌,證明那些隱世不出古玄世家是一股強大的力量,凝聚起來,以其對玄騎神殿的敵意,若是跟玄神殿聯合,甚至被玄神殿掌控,對玄騎神殿將造成不小的困擾。

想得出了神,對寒婧的回答沒有聽清楚,惹得丫頭來了火,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才讓楊烽還神,呆裏呆氣的問了聲:“怎麽?”

“教我怎麽弄那輪子啊!”

“那是為師修煉的秘技‘追風逐電’,必須是雷電屬性的才能修煉。”

“萬流歸宗,雷電屬性的秘技,誰規定水屬性就不能學!”

“萬流歸宗不是這麽解釋的。”

“師門領進門,修行在各人,你管教就好了,學不學得會是我的事嘛!”見楊烽失笑,寒婧倒惱了:“你就說教不教吧。”

哪怕認為寒婧再天才,也不可能將“追風逐電”修煉成功,楊烽仍舊扔了塊巴掌大的玉牌給了她,讓她自行參悟。

出身古玄世家,寒婧這點兒眼力勁還是有的,一眼就認出那塊玉牌是記載高階功法秘技的玉瞳簡。

這種玉瞳簡上的功法秘技內容不是用手寫的,而是用精神力烙印上去,並自然形成精神力封印,想要察看也必須是用精神力,可查看內容跟自身精神力強度成正比。

楊烽才剛修煉“追風逐電”這門秘技不久,師父為其錄了副本,所以帶在身上,現在正好傳給自己的天才記名弟子。

玉瞳簡傳功有個好處,就是可以把功法創始人對功法的感悟,也一並傳下來,這是一種隻可意會不能言傳的感覺,能傳承多少,也是看修習者的悟性。

寒婧精神力探入到玉瞳簡中,有個自己也不了解的異象發生了。在被稱為識海的那個虛無空間,浮現出一團幽碧之火,順著她外放的精神力也進入了玉瞳簡裏。

這玉瞳簡裏本來是強者用精神力烙印的,以寒婧的精神力強度,隻夠看初級篇。在幽碧之火進入後,玉瞳簡裏陡然間碧光大盛,所有的精神力封印都被衝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