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華一介女子,文敢在朝堂之上為保清名怒斥文武大臣,武敢在貴女們慌亂逃竄之時擋在眾人身前。

比起莊飛雲萬事隻想著如何將自己開脫出來,實在是不可同日而語。

福公公擦了擦汗,又道:“大皇子最是孝順,陛下若有什麽訓誡,他總是認真揣摩著。

總歸陛下如今正值壯年,還有時間好好教導大皇子。”

皇帝低歎一口氣,“也隻能如此了!”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折子,“批了發下去吧,隻不過王兆這段時日,實在是不像話。”

雖然對大皇子這般處事並不滿意,但他並無打算駁兒子的顏麵。

個中來龍去脈,莊飛雲並不清楚。

見奏折批複得如此快,還以為自己這般處置,極合皇帝的心意。

隻不過如此一來,斬殺了靈虎的那個安慕,想必短期內是不能動了。

想起此事,他還是憤憤。更讓他慪氣的是,安重華竟敢當眾跟他對著幹,維護那個小侍衛!

可恨他還要捏著鼻子給那人討賞,實在是氣苦。

一大早就來打探消息的宣平侯扼腕而歎:“安重華如此袒護安慕,殿下怎不趁此機會將她打壓下去。”

莊飛雲麵露不滿。

宣平侯雖是他舅舅,可也不能當麵質疑自己的決定。

尊敬長輩這種事,是他規訓別人的借口。輪到他自己身上,他尊重的隻有權勢這一樣。

宣平侯很快反應過來,低咳一聲遮掩道:“舅舅實在心中不忿才這樣說。

當初陛下剛賜婚,你舅母想著你不在臨安,便親自上門跟她親近親近,沒成想被她盛氣淩人撅了回來。

大莊這麽多女子,沒一個像她這般囂張狂傲的。

你舅母吃了她的排頭也就罷,終歸是內宅婦人,顏麵丟了就丟了。

可看她那副桀驁不馴的樣子,在你麵前也無半分收斂的意思。

舅舅隻擔心有朝一日她氣性太大,當眾給你難堪。

屆時你該如何自處?

若跟她一個女子計較難免失了風度,可若隨她這般自負,難免有不利於你的風言風語,說你被一個女子壓在頭上。”

這話說到莊飛雲心裏頭了,他心中怒火盡數轉移到安重華身上。

說到底,最讓他氣苦的,是他的妻子遠非他想象中的模樣。

難怪皇後和宣平侯屢屢給他送信,怒斥安重華的一言一行。

若說回臨安的路上,他還信心滿滿要將安重華好好管教一番。

如今隻一個照麵,他就對自己能否駕馭這個女子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現下看來,隻有如薑逸所說讓她徹底退出朝堂,她才會在自己麵前恭敬。

雖然失掉她手中的權勢,十分可惜。

可一想起那張高傲的臉龐會像安清和一樣露出溫順、崇拜、依戀、乖巧的神情,他就控製不住心頭一陣火熱!

“舅舅不必擔心,舅母嫁入宣平侯府之前,也是一等一高傲的貴女。

如今還不是對舅舅俯首帖耳,百依百順?

可見女子隻要將心思放在男子身上,就自然而然會變得溫順恭敬。”

溫順恭敬?

宣平侯實在難以將這幾個字跟安重華聯係起來,又不好跟自己的侄兒公然討論女子的閨閣情狀。

隻得委婉說道:“殿下還年輕,若要安重華像你舅母一樣,不知要費上多少年……”

“無妨!”莊飛雲揚起一隻手。

“安重華之所以難以馴服,不過是因為她身處朝堂,自覺比別的女子高出一等而已。

隻要父皇做主卸了她的職權,她跟普通的女子也沒什麽差別。”

“這……陛下對安重華十分倚重,殿下想奪她手中權勢,隻怕不易。”

這已經是宣平侯今日第二次語出質疑了。

莊飛雲嘴角一垮,硬邦邦地丟下一句:“此事我已有主意,舅舅不必憂心。”

宣平侯憂心忡忡而返。

很快,他就知道莊飛雲所謂的主意是什麽。

他竟在大朝會上當眾呈報,要撤回駐守雙山的朱蔚月和戍邊軍隊,以支持朱家軍全力攻入南疆!

此言一出,朝臣盡數嘩然。

非是這奏請有多出格,事實上大莊的朝堂上,令人更加百思不得其解的奏報也不是沒有過。

群臣的眼神遮遮掩掩卻極為強烈地在大皇子和安重華之間來回打轉。

暗暗感歎,大皇子回臨安不過數日,就如此迫不及待地對自己的未婚妻出手。

要知道安重華可是大力支持朱蔚月駐守雙山的主力軍啊。

安重華老神在在地直麵眾人惡意滿滿的視線圍聚。

可以說,自莊飛雲回臨安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等他發難。

莊飛雲其人,自大而魯莽,又跟皇後感情深厚,連帶著對皇後的母家宣平侯府頗為照拂。

這樣一個男人,怎會坐視自己的妻子對他珍視的人不敬?

哪怕這不敬,是對方毫無理由的欺淩而招致的反抗。

“安重華,聽說駐守雙山是你一力促成,還曾在父皇麵前預言西涼必會大舉來犯。

然而如今過去近兩月,西涼一境風平浪靜,毫無起兵征召。

反而是大莊勞民傷財、大費周章組建軍隊駐守抵抗。

你好大喜功,一句戲言便累得雙山百姓怨聲載道,該當何罪!”

這指控實在太過誅心。

若是其他官員被當朝皇子如此言辭鑿鑿地怒斥,隻怕早就軟了手腳,心神俱亂。

偏偏,承受這種指責的人是安重華。

西涼會否來犯,這世上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

甚至前些時日朱蔚月寄來的私信中,隱隱提到了西涼的動向。

在朝臣凝視中,她緩緩開口:“雙山的駐兵撤回,若西涼果真來犯,必會死傷無數。

屆時這後果,大皇子可願一力承當?”

她幾乎是字斟句酌地說著話。蓋因莊飛雲身份貴重遠高於其他攻殲她的朝臣。

不但是皇子,更是皇帝十分鍾愛的皇子。

有皇帝在,她若膽敢讓莊飛雲下不來台,必會招致皇帝的報複。

“預言一事,是在國師佛氣指引下作出,非是我一句戲言。

而雙山如今境況,是否風平浪靜,駐兵是否勞民傷財,殿下之前遠在邊疆,如今又高處臨安廟堂,隻怕不甚清楚。

還請兵部尚書將雙山境況說個分明。”

兵部尚書雷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