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胡瑤仙以開玩笑的口吻提及,她含糊其辭地岔開了話題。

可這次,劉氏慎重其事找上門,顯然不是她能夠言辭機鋒而拒絕的。

“安慕雖然是我舉薦給陛下,如今卻早已脫了奴籍,他的婚事,我實在插不上嘴。”

她看向雨娘,命她去將安慕請來,“夫人不如親自問問他。”

莊飛雲特意讓宣平侯夫人在安慕休沐之日上門,想必也是打著讓他親自同意的念頭。

宣平侯夫人端莊持重地點點頭。

片刻後,安慕局促地來到了碧華苑的正堂。

此處他已經許久不曾來過,此刻跟在雨娘身後,幾乎是貪婪地看著院子裏的一切。

“這就是安統領?果真是一表人才!”

宣平侯夫人往日也見過安慕,隱約記得是個貌美男子。

如今再看,此人眉目比女子更要精致幾分,稱著眉間的紅痣,甚至說得上豔麗。

偏偏他身上滿是武將的冷厲肅殺之氣,衝淡了他五官間的豔麗,反而讓他神秘悠遠,氣勢迫人。

粗粗一看,她便對安慕滿意了幾分,臉上的笑容也更真切了。

果然,無論多大年紀的女子,看到俊美後生,心情都會好上幾分。

“今日來,原是有一樁極合適的婚事。”

安慕立刻訝異地看向安重華。

待看到她臉上平靜無波的神色,瞬間心像是被泥巴堵住了一般,憋氣得慌。

“便是我們府上的五丫頭。那日賞虎宴上,猛虎撲過來時,她就在近前,想必安統領還記得吧。”

麵對她和善的笑容,安慕腦子已經要成了一團漿糊,哪還記得什麽丫頭不丫頭?

安重華倒是回想了起來,宣平侯府的五小姐,是姨娘庶出的。

猶記得,是個文氣穩重的性子。

上次胡瑤仙說的親事,還是隔房偏支。

如今隨著安慕的身份節節高升,這說親的對象也一個賽一個的好。

五小姐雖是庶出,卻也是正經的侯門貴女……

想必是跟朱蔚月的那門親事徹底撐大了宣平侯的胃口,如今看到安慕這個嶄露頭角的武將,便迫不及待想要拉攏他。

自然,能借此削弱她的勢力,便是一舉兩得再好不過了。

莊飛雲的心思,真是淺顯得令人發笑。

不過,這伎倆雖淺顯,卻尤為管用。

劉氏此刻身子微微前傾,臉上帶著篤定的笑,仿佛已經聽到安慕肯定的回複了。

誰料……

“不願意?”

劉氏尖利的嗓音揚了起來。

安重華憋笑扭過臉,這才是她熟悉的劉氏。

誠然,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份笑意有多少是來自於安慕的回答。

“我如今並無成親的打算,夫人的一番好意,隻能心領。更何況,”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安重華,竟脫口而出道:“我如今雖不是郡主的洗馬奴,卻仍記著當初的主仆之義。

所以我的婚事,自然由郡主一手指定。”

言下之意,安重華讓他娶誰,他就娶誰。

若安重華不肯點頭,他便永不成婚。

聽著這燙耳的話,安重華忍不住對上他的眼睛。

自安慕痊愈後,安重華就在刻意地躲避著他。

蓋因她發現,每每麵對安慕赤誠得毫無保留的目光時,她總會心馳神晃。

其實,早在前世,她就發現了自己這個毛病。

在麵對好看之人,她總會心軟幾分。所以,前世她選了皇子中容色最佳的莊明盛。

而安慕,莫說是與莊明盛比,就是全天下好看的人站在一起,他也是這些好看之人中的佼佼者。

如今不過對視片刻,她就沒出息地扭過了頭,“既然安慕無心婚事,隻得辜負宣平侯夫人的美意了。”

她沒發現,說這話時,她臉上的笑容真切了許多。

宣平侯夫人本該生氣的。

她手中的庶女,也是男子爭相求娶的貴女,竟被這一奴隸出身的武將給拒絕了。

隻是對著這張年輕的俊臉,她不願顯出自己的刻薄。

便也隻得無可無不可地點頭告辭,好顯得自己胸襟寬廣。

收到消息的莊飛雲又是一陣咬牙切齒,既恨劉氏無能,辦事不盡心。

又恨安慕不識抬舉,寧願跟著安重華一個女人,也不肯接受他的招攬。

“敬酒不吃吃罰酒!他既然不肯棄暗投明,本殿便送他去死!”

這一切,安慕渾然不覺,全然隻沉浸在郡主冷落他一事之中。

不知他哪裏做得不好,郡主總是對他避而不見。

原本每夜偷摸溜進去的馬棚,如今已被郡主在路邊招募的飼馬女占據,叫他許久都不能見上一麵。

若叫安慕當麵找她問個清楚,他又沒這個膽子,真真是愁煞人也!

那什麽親事相看的,早就被他拋諸腦後。

是而在接到旨意之時,他還有些怔楞,“押送糧草去邊關?”

這副蠢樣,看得莊飛雲心下一陣鄙夷。

皇帝適時開口,“朕已經下旨,命宣武將軍朱堯派兵攻打南疆。

糧草一事乃重中之重,大皇子舉薦你來押送,你可能擔此任?”

他很想說,擔不了。

可早在他赴任之初,安重華便對他耳提麵命,其中便說到,若要派發差事,他必不能拒絕。

“臣聽憑陛下差遣。”

“好!此次還有兵部雷鬱隨行,你隻需全程護衛。”

莊飛雲此時眼中幽光一閃而過。

這一趟,必叫這安慕有去無回,看安重華還能如此鎮定嗎?

安重華得到消息後,立刻便找安慕相商。

“陛下親口與你說,要對南疆動兵?”

她心下一沉,這件事,終究還是發生了。前世南疆一戰,大莊被割下五座城池。

今生她一直著手調查此事,卻半點頭緒都沒有。

本以為可以從莊飛雲口中探聽出些許蛛絲馬跡,可他對女子涉政十分厭惡。

三番兩次下來,竟是一絲口風也沒露。

如今大戰在即,她又該如何扭轉前世必敗的局勢?

見她臉上神情鄭重,安慕雖還有幾分憋悶,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話。

“正是,運送的這批糧草便是要給邊關的朱家軍。”

糧草?

之前兵部雷鬱就呈報說南疆水災顆粒無收,按理說,朱堯要擊敗羸弱無力的南疆軍,應該不費吹灰之力。

為何要大動幹戈從臨安運送糧草過去?

思來想去,總有想不通之處。

“此行必然不太平,我這便奏請胡尚書,讓他允準我同你們一起押送這批糧草。”

“萬萬不可!”

安慕心中一驚,“邊關戰事頻頻,刀劍無眼,郡主怎能以身犯險!”

安重華笑眯眯地看著他,“有你在身旁,猛虎皇權都不能傷我,刀光劍影又何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