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跟朱蔚月定下婚約,他初時被巨大的喜悅衝刷得理智所剩無幾,以致迷迷糊糊全憑心意做事。

直到朱蔚月去了雙山,征兵、布防、殺敵,樁樁件件,明顯是早有盤算。

就算他對朱蔚月好感再深,也無法說服自己,當初的事情全都是意外。

原來他滿心期待的婚事,隻是她的踏腳石而已。

可即便如此,他也無法拒絕朱蔚月的請求。

最生氣惱怒的舉措,也不過是詰問她真正的目的而已!

被他五味雜陳的目光審視,在千軍萬馬間也麵不改色的朱蔚月,竟然閃躲起來。

她不自然地抿抿唇,“昨日麵見聖上後,我得蒙聖恩去見了父親和家中的兄弟。”

朱堯兩鬢滲出稀稀疏疏的斑白,看著原本意氣風發的父親露出老態,她痛得幾乎想掀翻大牢!

蘇楓目光一柔,本就不多的惱怒迅速被憐惜壓製住。

“我知道你擔心親人,在你還未回臨安之時,我便找了人多方打探。

朱將軍是大莊戰神,大莊子民無不仰慕,如今即便是階下囚,也無人會苛待他。”

“無人苛待?”朱蔚月抬起頭,眸光中滿是破碎的堅毅。

“我父親死守大莊國門四十餘年,如今得到的也就是不被苛待而已。他的榮光和尊嚴,就不重要了嗎?”

“陛下說什麽與子同袍,如今父親關押在臨安幾日,陛下可有過問?

父親跟他多年的君臣之情,遠比不過他兒子的名聲受損!”

“你問我意欲何為?我朱蔚月利用了你第一次,便也不屑利用你第二次!

我實話與你說,我要父親全身而退!要剛愎自用的莊飛雲自食其果!讓忘恩負義的皇帝……”

話未說完,一隻溫熱的大手用力地捂住她的嘴唇。

“慎言!”

蘇楓此刻既心中激**,又心急如焚!

“你何時變得如此魯莽!我不怪你!無論你要做什麽,難道我還會阻止嗎?”

他愛的本就是她的堅毅剛強,愛她不屈倔強的魂靈!

跟她對上,蘇楓總會是輸的那一個。

哪怕,或許會損傷到宣平侯府的根基。

門吱呀一聲被踹開。

門外出現宣平侯勃然大怒的臉!

“你母親說你為了女人,家族、祖宗都不認了,我還以為是說笑。沒想到,你竟真的這般沒出息!”

宣平侯無視蘇楓煞白的臉色,陰戾的目光夾雜著審視,看向朱蔚月。

“我不知道你今日約見楓兒是為了什麽,索性與你說個明白!”

“你向殿下獻出解決之法,殿下自然會記你的功勞,我宣平侯府,也會給你一席之地,不會讓朱家的災難牽連到你。”

“但若想做正妻,是絕不可能了。便是我這個兒子同意,老夫也決計不會點頭!

你若想早日入府求個安身立命之所,我便讓楓兒選個時辰,一頂小轎去抬你。”

他倨傲地抬著頭,仿佛在大發慈悲施舍一般,隻等著朱蔚月應下,便可大獲全勝。

淩辱朱堯的女兒,給他帶來的快感絲毫不弱於淩辱朱堯本人!

等朱蔚月入府做妾,他還有千萬種方法糟蹋這個女人取樂。

骨子裏流著戰神的血,磋磨起來的滋味定然不同,他幾乎一想便要激動起來。

在一旁的蘇楓全然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會說出這般椎心泣血的話,當下氣得連指尖都在發抖!

“什麽做妾,父親怎能如此侮辱她!此生我已認定,月兒會是我的妻子!”

“妻子?”

宣平侯冷笑一聲,“你自己問她,此刻她還有這個資本,敢做你的妻子嗎?

若是惹了本侯,莫說做妾,便是去教坊司,都算是便宜了她。”

朱蔚月沉下臉來。

怒氣已從血液中燒到大腦,她卻隻能死死壓住。

蓋因此刻,她還需要宣平侯這枚棋子,才能讓朱家人全身而退!

唇被死死咬住,咬出淅淅瀝瀝的血痕。

她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句道:“請宣平侯給我時日考慮片刻。”

沒答應卻也沒一口否認。

宣平侯得意地笑了起來,“算你識相。你們將少爺請回去。”

蘇楓不敢置信又心痛萬分地望著她,大腦一片混沌。

眼前女子的模樣,陌生得叫他心驚!

“月兒,你不必答應這種事,我蘇楓對天發誓,此生隻會娶你一人為妻!若違此誓叫我扒皮抽筋而死!”

宣平侯眼疾手快地甩了一個巴掌到他臉上。

這一巴掌,也打得朱蔚月的心髒振振作痛。

“沒出息的蠢貨!女人不過是玩物而已,你如此輕而易舉就被迷了心竅,簡直愚不可及!”

下人們訓練有素地上前將蘇楓綁了起來。

宣平侯帶著剩餘的下人,蠢蠢欲動地盯著朱蔚月。

不知他是如何考慮的,片刻後他冷冷一笑:“看在你尚算識抬舉,便如你所說,再給你幾天時間考慮。

隻不過,若等到朱堯被判處斬,你成為罪臣之女的那日,便是做妾,宣平侯府也不要!”

他丟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身後女子以足能將他撕碎的目光盯著他的背影,他卻悠然自得,絲毫不知!

朱蔚月身邊悄無聲息出現一個侍衛,“屬下一直派人盯著大皇子,方才他帶著安清和出了宮,直往淩雲峰去了。”

莊飛雲按著安排好的步驟走了下去,她應該高興才是。

可事實是,她隻覺此刻的自己是一隻被吹滿了氣的羊腸,五髒六腑都要被這怒氣擠壓得移位,不知什麽時候,就會爆炸!

“將軍……”

屬下輕聲低喚。

朱蔚月壓抑地長籲一口氣,收斂眼中怒色,“繼續盯著。”

“是!”

她收拾了心情,才走出廂房,正巧跟走廊上的安重華一行人迎麵碰上。

二人對視一眼,拾級而下。

朱蔚月悄聲說道:“莊飛雲去了相國寺。”

安重華神色自若地點了點頭。

朱蔚月滿眼歉然,“若真如你的計劃行事,最終的罪名,都會落到你身上。”

“無妨,”安重華坦然無比地揚起頭顱,一舉一動間是遮掩不住的傲氣和自信。

“便是舉國都說我有罪,皇帝也不會發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