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看向一旁的僧侶:“道釋,你隻說上次判斷失誤。那你可敢保證,這次就不會看走眼嗎?”

道釋指了指安清和,“貧僧或許會看錯,可這神鳥,應當不會選錯主人。”

皇帝果然思索了起來。

“將鳳凰呈上來給朕看看。”

安清和臉上一喜,雙手抱著有她半人高的鳥兒親自上前。

皇帝正欲伸出手,卻見那神鳥高鳴一聲展翅旋起,竟在眾人麵前化為一道七彩神光,轉而消失不見!

神跡!

庭院內的光頭們再次吟誦起來。

被人眾星拱月環繞在內朝拜,安清和頓時飄飄欲仙。

露了這一手,加上道釋的話,誰還敢質疑她鳳星的身份。

皇帝哪怕沒有盡信,也必不會再輕視她!

皇帝此刻大腦的確一片混沌。

連日來的國事和家事錯綜複雜,他費力地抽絲剝繭,卻也找不到那一根代表真相的線頭。

良久,他沉聲道:“既然安清和才是鳳凰選定、國師認定的鳳星……”

“那麽你,”皇帝複雜而冰冷地看向安重華,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竟是並未當場處置宣判,而是在回了宮後才頒下聖旨。

與之一同下發的,還有朱家眾人的處置。

雖然百姓人人都說朱堯戰敗是因妖星之禍,但在皇帝眼裏,他信不信還是兩說,更不可能因鬼神之說而徹底放過朱家。

頂著民怨沸騰,也隻留了朱家的性命,削去兵權和官位,貶為庶民。

安清和鳳星之名傳遍臨安,皇後諫言將她抬為正妃。

至於安重華,哪怕她不是妖星,而是普通貴女,也絕無壓在安清和頭上的道理。

是而將安重華貶為側妃,等正妃生下子嗣後再納入門。

國師道釋預言有誤,但他是方外之人,皇帝也不好處罰,隻能輕輕揭過。

一切塵埃落定,安重華終於徹底卸下緊繃多日的神經。

“郡主竟還笑得出來!您是嫡女,皇後竟將您貶成妾室,讓您屈居庶女之下,如此羞辱實在欺人太甚!”

雲娘在安重華麵前轉來轉去,安重華特意看了一眼她的腳下,看看那塊地板有沒有踩出火星子。

這個小動作被盯著她的雲娘發現,不由又跺了兩下腳。

“您竟一點都不急!再這樣下去人人都要欺到您頭上來了!”

“誰要欺到姐姐頭上了?”

一個嬌媚入骨的聲音響起,安清和打扮富麗,由幾位美婢簇擁著進了屋子。

雲娘神情一收,跟其他丫鬟一起迅速站到安重華身前,做出嚴陣以待的樣子。

“姐姐這是不歡迎我?”

安清和揚眉吐氣地抬起下巴,“姐姐不歡迎我,院子裏的丫鬟也這般無禮,真叫人傷心。

今日我可是特意來看姐姐的。”

她自顧自地坐在美人榻上,由著身邊的丫鬟為她整理衣襟鞋襪。

待她一坐定,身後走出一膀大腰圓的嬤嬤,扭著粗壯的腰肢走到雲娘身前,抬手就是一個響亮的巴掌。

“什麽賤皮賤種,竟敢背後非議大皇子妃!”

安重華瞬間勃然大怒。

安清和反倒捂嘴咯咯笑了起來,“姐姐別生氣,蔡嬤嬤就是這樣的性子。

殿下知道我性子軟綿,特意派她到我身邊。平日裏便是教訓我,我也得聽著呢。”

蔡嬤嬤將手交叉放在小腹前,趾高氣昂道:“老身自小伺候殿下長大,尚算有幾分體麵。

莫說教訓一個小丫鬟,就是莊陽郡主有什麽不對,老身也教得!”

她銅鈴大的虎眼在房內掃視一圈,見丫鬟們皆是敢怒不敢言。

這才輕哼一聲:“我家皇子妃大駕光臨,郡主不起身相迎,賤婢們也毫無禮數。

看來這碧華苑果真是個缺禮少教的地方。”

“不過這也是難免的,莊陽郡主自小沒親娘教導,難免有所疏漏。

今日我便好好教一教郡主,看見大皇子妃,請郡主起身行大禮恭迎!”

欺人太甚!

雲娘和屋子裏的丫鬟們各個將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恨不得立時上去將這婆子的嘴撕個稀爛!

安重華起身,一步一步朝著蔡嬤嬤走來。

室內無風,她的每一步卻好似在逆風中前行,身上溢出蓬勃怒氣。

“蔡嬤嬤是嗎?”她輕聲細語地開口,卻無邊令人膽寒。

“我這人有三樁忌諱,第一是,最恨旁人動手打我身邊的人。”

蔡嬤嬤鼻孔裏噴出一股冷氣。

“第二是,最恨旁人拿我早逝的母親說事。”

蔡嬤嬤挑了挑眉,高抬下巴,對她的話嗤之以鼻。

“第三是,”

啪的一聲,安重華揮動手臂,掄圓了一個巴掌,打得蔡嬤嬤原地轉了三圈,暈頭轉向地撞向一旁的梁柱。

安重華甩了甩僵硬的手掌,“第三,我還沒想好。”

門內淩升帶著侍衛一擁而上,將安清和一夥人團團圍住。

“安清和,你那鳳星的名號怎麽來的,你心知肚明。

想到我麵前來耍威風,不如先顛顛自己的骨頭究竟有幾兩重!”

安清和臉色一變。

“還記得當日我說的話嗎?”

安重華緩緩踱步到她身前,俯下身子逼近她的臉,美目滿帶惡意地凝視著她。

“我說你所求的一切,都會是一場空。你以為你如今贏了?”

她輕笑出聲,吹得安清和發絲淩亂了一瞬,心更是雜亂如麻。

“好好享受你如今的生活吧,畢竟這樣的日子不多了。”

她直起身子,看向鼻青臉腫的蔡嬤嬤。

“莊飛雲要你來找麻煩?”

眼看蔡嬤嬤捂著臉,眼神桀驁又要開口,安重華眼疾手快又打了她一巴掌。

“回去告訴莊飛雲,他依仗的是陛下的信任和恩寵。

時至今日,他能夠依仗的東西早已大打折扣,偏這個蠢貨還懵然不知,竟敢到我麵前來挑釁。”

安重華美豔的紅唇勾出嘲諷的曲線:“你們兩口子,真是蠢到一塊去了。”

“你……你竟敢如此羞辱我……”

安清和顫抖著手指向她,語氣中滿是畏懼。

她竟然在畏懼這個手下敗將?

安重華無謂地理了理衣袖,“你盡可回去找莊飛雲告狀,看他能將我怎麽樣?”

一對被人利用了都不自知的紙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