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要再追,蔡嬤嬤用肥碩的身子猛地撞得他一踉蹌。
他到底不是安重華,沒有跟大皇子身邊奴仆對著幹的勇氣,瞪著眼睛敗下陣來。
暗自想著過幾日再找安清和去要。
安清和回宮之後,大病一場。
無數太醫上門為她診脈,隻診出她身體虛弱,精氣不足,卻無論如何都查不出原因。
莊飛雲無比暴怒。
若不是前些時日惹了皇帝不喜,非得夾著尾巴一段時日,他隻怕要摘掉一批太醫的腦袋。
“窩囊廢!窩囊廢!整個太醫院,一個中用的都沒有!”
底下身穿官服的太醫們稀稀拉拉跪了一院子。
跪得近的嚴太醫,還被莊飛雲盛怒之下踹了兩腳,臉色苦不堪言。
正在為安清和擦拭臉頰的蔡嬤嬤側頭看了看身後的莊飛雲,轉而跟**的安清和對視了一眼。
直起身子憂心忡忡勸道:“殿下也不能全怪罪在太醫們身上,皇子妃這病來勢洶洶,又找不到由頭。
奴婢倒覺得,不一定是病。”
莊飛雲神情一凜。
對這個自小伺候在他身邊的嬤嬤,他倒還聽得進幾句。
“奴婢這些時日一直伺候皇子妃,前些時日都好好的,倒是那天……”
她躊躇了半刻,聽得莊飛雲再三催促,才繼續開口。
“那天回安國公府,見了莊陽郡主,便……”
莊飛雲仔細回憶了片刻,果然是從安國公府回來之後,安清和便逐漸虛弱了下來。
他驟然大喝:“定然是安重華下毒了!”
跪著的禦醫們彼此對視一眼,俱都撇撇嘴。
若是下毒,怎麽會查不出來。
蔡嬤嬤也沒料到他會如此猜想,尷尬地幹咳一聲:“殿下的設想不無道理。
不過奴婢倒覺著,坊間多有傳言莊陽郡主是妖星,跟真正的鳳星相克。
皇子妃這次一病不起,該不會是被莊陽郡主給克住了氣運吧。”
覷著莊飛雲陡然變色的臉,她斟酌著道:“克著了皇子妃娘娘,倒也無妨。
隻不過聽聞鳳星的運勢和大莊的國運息息相關,若是這一克,礙著國運,可就不好了。”
莊飛雲揮退了眾人,在房間內來回踱步地思索起來。
鳳星和災星的說法,旁人不明就裏,他卻心知肚明。
片刻後,他走到床前,盯著安清和:“這些時日,本殿一直不曾問你,那日的鳳凰,究竟是如何出現的?”
安清和虛弱蒼白的臉色驟然一僵。
她沒料到,莊飛雲竟會懷疑自己。
莊飛雲繼續道:“本殿是命王兆借巡防職務之便,準備一隻雉鳥。
可王兆並未來得及將雉鳥放出,鳳凰就出現了。”
他懷疑的目光在安清和身上逡巡著:“鳳星的說法,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若你真是鳳星,這些年就不會被安重華壓得死死喘不過氣。
究竟那鳳凰是如何出現,如何選擇了你,又如何當眾消失的?”
一瞬間,安清和冷汗將脊背浸得冰冷。
渾身上下仿佛置身冰窖之中,動一動手指都覺鑽心的痛苦。
她一門心思想著如何讓計劃更出彩,如何讓安重華灰頭土臉,竟渾然忘了掩飾自己的疏漏!
說到底,也是莊飛雲對她的好太過無微不至,以致她渾然忘了,這個男人是一國皇子。
他的霸道和理智,絕不允許身邊的女子有他無法控製的舉措。
“那鳳凰……”
她結結巴巴地開口,絞盡腦汁想著說辭。
殊不知這副心虛的模樣,更讓莊飛雲懷疑。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就如同皇帝忌憚這個一手遮天的兒子一般,莊飛雲也開始忌憚這個能力詭譎的愛人。
“那鳳凰……應該是……聞到我身上的香味……”
安清和靈光乍現,“我母親善調香料,正如上次猛虎會被香料吸引,這鳳凰也一樣!定然是歪打正著了。”
莊飛雲眸光沉沉地盯著她,眼眸中滿是看不穿的風暴。
納了安清和之後,他就派龍濤去查過。
安清和那個姨娘不過是個普通的花魁娘子,根本沒有什麽家學淵源,甚至秋姨娘本身對香料一竅不通!
安清和屢屢拿這個作為借口,如今他連番逼問,還不肯說實話!
莊飛雲心中生出被欺瞞蔑視的惱怒。
安重華無視他的地位和威嚴也就罷,安清和這個小小庶女,竟也敢糊弄他!
瞪視片刻,莊飛雲拂袖而去。
若非對她確實有幾分情誼,莊飛雲無論如何也不會容忍這等冒犯。
可笑他自詡蓋世英傑,也會有如此氣短之時。
蔡嬤嬤惴惴不安地入內,“殿下說了如何給您出氣嗎?”
安清和裝病,逼莊飛雲處置安重華為她出氣這個計謀,正是蔡嬤嬤貢獻的。
她在後宮浸**多年,一出手就穩準狠,且不漏痕跡,比安清和種種撒潑打滾、過家家的手段高明多了。
沒想到安清和忐忑地咬著唇:“我也不知道,殿下並沒說要如何對付安重華。
許是,許是他對安重華還有眷戀。若是殿下心疼,此事還是作罷吧。”
蔡嬤嬤神色一陣扭曲。
難道她被安重華打的兩巴掌,就白挨了?
她是宮中的老嬤嬤,視臉麵如命。
被人打了兩巴掌,對方還毫發無傷,日後她還如何立得住!
看了看柔弱不爭氣的安清和一眼,蔡嬤嬤咬牙道:“殿下不給您出氣,奴婢就找肯給您出氣的人。”
安清和心中一驚,連聲阻止。
方才莊飛雲的反應跟她預料中的截然相反,她腦子不聰明,卻敏銳地知道不能再往前一步了。
可此時蔡嬤嬤卻不依不饒,實在讓她心中發苦。
“皇子妃娘娘不明白,女人活的就是一口氣。老奴活了這麽多年,吃過的米比您吃過的飯還多。
若不叫安重華付出代價,日後臨安這些貴女誰還會尊重您?
等其餘皇子妃入宮,誰會以您為首?”
這話算是勸到了安清和心坎裏。
她這輩子最想要的,就是被人仰望。
見她意動,蔡嬤嬤又道:“此事隻管全權交給奴婢,保管就算殿下憐惜安重華,也決計怪不到皇子妃身上來。”
這話徹底打消了安清和心底的憂慮。
事情都是蔡嬤嬤一意孤行要做的,與她無幹。
這般想著,她抬起頭,眼尾垂著一滴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