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華則是在縣衙裏說了幾句誇讚曹安青天在世的漂亮話,這才回了安宅。

之前還凶神惡煞的馬氏早就見勢不妙溜之大吉,躲回家中。

誰知她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一世。

胡氏自認是幫她出氣才累得自家兒子被打,還賠了一千兩,新仇舊恨疊起來,直把個馬氏恨得牙癢癢。

對付不了安重華,難道還對付不了這個老潑皮?

回府後惡狠狠地吩咐身旁的婆子:“馬氏今日這事做得丟人得緊,有這樣的婆娘,讓三老爺管著族學和祭田也太不像樣。

你帶人過去,讓三老爺將手中的族學和祭田交回族中,什麽時候他婆娘管教好了,再來管族中的事吧!”

那婆子領命而去,竟是過問族長一聲都不曾。

足見胡氏在族中權力之大。

這消息傳到三老爺家中,又是一陣晴天霹靂。

他的不適本有八分是裝出來的,如今倒是有五分真了。

捂著胸口猛聲喝喝,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半晌才惡狠狠地將馬氏推開,顫顫巍巍地指著她:“毒婦!毒婦害我!”

馬氏在外被嚇破了膽,回家對著這個被她拿捏了半生的丈夫可半點不怵。

把他重重往**一推:“要不是你沒用,我何必在外拋頭露麵弄這些錢。

本還指望你在族裏撈些油水,如今可好,屁都撈不著一個,還好意思指責我。

沒用的蠢貨,早知今日,你一出生時你老子娘就該把你下麵剜了,做女人養!”

三老爺被氣得一口氣沒上來,這回是真暈過去了。

安子材和妹妹哭得呼天搶地,三老爺一睜眼,丟下一句“休妻,我要休妻!”

便又兩眼一翻。

馬氏這才有些急。

她嫁過來近二十年,三老爺雖然對她不滿,可從來沒說過要休妻的話啊……

她強笑道:“你爹說胡話吧,一把年紀還鬧休妻,丟死人了。”

安子材看了她一眼,卻沒像往日一樣附和自己的母親。

父親將麵子素來看得重。

年輕時科考失利,他至今還耿耿於懷。

在族中管理祭田和族學後才逐漸振作起來,蓋因族人對他的尊重,讓他漸漸釋懷。

如今一把年紀,卻遭受如此打擊,心情可想而知。

見兒子的神情,馬氏攥著安子材的衣服不住地拉扯。

“你可不能由著你父親胡來,我可是你親娘!他要是休了我,再找個毒婦進門,你和二丫沒好日子過!”

安子材如何不知!

“母親既然知道輕重,為何又整日荒唐行事,惹得族中人人避之不及。

如今便是想請人來勸一勸父親,隻怕也沒人肯。”

何止沒人肯,隻怕會添油加醋,恨不得立刻把馬氏趕出去才是。

馬氏哀哀哭了起來,“你父親若有本事,也不必我去爭了。”

真真是一團亂麻。

安子材隻覺心中壓著一塊巨石,實在憋得慌。

半晌歎了口氣,上前安慰起來。

父母再多不是,作為兒子他總歸是希望一家和睦的。

若父親真將母親休了,母親又能往何處去,他和妹妹又該何去何從?

思來想去,他起身去了安國公的宅邸。

安重華將將歇下小憩,雲娘聽說安氏族中又有人來拜訪,翻了個白眼將人攔在門外。

直至夜幕時分,安重華醒來,她才狀若不經意地提起。

安重華對鏡梳妝的動作一頓,一雙鳳眸喜怒不辨地看著她。

“如今你派頭越發足了,還要做我的主。”

雲娘登時惶然:“奴婢也是憐惜郡主連日操勞,見您睡得香,這才……

更何況,不過是個旁支的後生,等上一等又能如何。”

安重華冷然道:“既然你這般能幹,不如這主子換你來當當。”

雨娘忙上前拉了雲娘一把,找補道:“這事奴婢也有錯,實在是郡主這些時日勞心勞力,奴婢不忍喊醒。

而且來拜訪的那位公子,奴婢也令人好生招待,並未怠慢。”

她偷偷掐了雲娘一下,雲娘眼眶閃著淚花,低聲道:“奴婢知錯,日後再也不敢了。”

安重華並未如往日一般安慰她,徑自起身去了正堂。

她身邊的丫鬟,的確是全心為她考量。

可再如何關心,也不該失了分寸。

因女眷奴婢而至世家結仇的事例不勝枚舉,安重華更不願雲娘心高氣傲做大,日後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若一味寬縱,才是真正害了她。

雲娘腳步倉惶地跟在她身後進了正廳。

安子材早已等候多時,一見來人便放下茶盞恭敬地上前見禮。

“參見莊陽郡主。”

安重華心中生出些許詭異的不自在。

來桃城這麽久,這還是第一個跟她行禮問安的族人。

她不免生出些好感,叫他入座後,又不動聲色打量著他的樣貌。

見他目若寒星,斯文俊秀,一派書生氣度,心中暗暗點頭。

安子材雙頰微紅,沒想到這個妹妹是一個這般漂亮的女子,偏又氣度高華,讓人不敢輕視。

“今日來,是來給郡主致歉的。”

“哦?”

安重華雙目一挑,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安子材再度起身拱手:“父親對國公爺有心結,所以才上門叨擾郡主。

而母親素來強勢,見父親失落,維護心切,不想竟讓郡主受驚了。此絕非他們的本意……”

安重華失笑,“三叔爺冒犯是因為我父親,三叔母冒犯是維護夫君。說來說去,他們兩人都沒錯?”

安子材頓覺自己說得不對,連連搖頭:“非也非也,父親母親自然有錯。

隻是我身為兒子,不能言父母之過,且又是來求郡主寬赦的,難免說些好聽的。”

真是個呆子。

安重華好笑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