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被她盯得渾身微不可見地顫抖了一下。
隨即反應過來,自己竟被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給嚇住了,臉上劃過一閃而過的惱怒。
“你……你還敢出來見人,你害死我婆娘,毀了我們家!
我婆娘多賢惠的女子,孝順老人,家裏家外都一把手抓!
若不是被你蠱惑硬要出去上工,又怎會下工晚了被人拖到巷子裏害了!”
他指著安重華鼻尖叱罵,手中棍棒高高舉起卻遲遲不敢揮下……
安重華複又瞥了他一眼。
如此跳梁小醜也敢到她麵前來鬧事,簡直不知死活。
她轉過身去,將那男子視若無物,低頭看向府衙門口的**屍首。
女子死狀極慘,渾身布滿淩虐過後的痕跡,可想而知生前所受的折磨。
周圍竊竊私語響起:“這就是莊陽郡主吧,可真是冷血,連死人都不怕。若是我連看一眼都不敢多看。”
話是這樣說,實則不少男子滴溜溜地轉著眼珠往女子**的胸脯和下體掃去。
直至安重華解開披風,將女子的屍首嚴嚴實實掩蓋住。
此時她才回首看向那自稱是女子丈夫的大漢。
“你口口聲聲說對你娘子愛重,可她赤身**橫呈鬧市,你竟從未想著替她遮住屍首。
就這樣讓她的慘狀被過往路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你口中的情深又有幾分可信?”
大漢臉色僵了僵,想起神秘人的交代,忙大聲辯解道:“我娘子死了,我自然一門心思想著為她報仇。
其他事情,我一時哪想得起來。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冷血嗎!”
“報仇?”安重華盯著他,徐徐道:“你娘子出門上工,是因為家中貧困無米下鍋。你娘子晚歸被害,罪魁禍首自然該是那些傷害她的人。
你一不自省自身,二不曾報官為她討回公道,隻知在戶部門口糾纏於我!
種種形跡如此可疑,我看你娘子分明是被你害死,故意拋屍戶部意圖栽贓陷害!
你若問心無愧,便與我同去衙門交代個清楚!”
衙門的官差急匆匆而來,聽聞此話上前將男子團團圍住,意欲拉他去見官。
時下升鬥小民最怕的就是上衙門,見了官差猶如見黑白無常一般。
被人鎖住喉嚨,這男子全然沒了一開始的囂張,忙跪地大喊起來。
“不,不是我,不是我害死的!這件事跟我沒關係,真的!
昨夜有個黑衣男子給我一百兩銀票,讓我今天一早來戶部認屍鬧事!
這女子不是我婆娘,我不認得她!我隻是見錢眼開鬼迷心竅了!
那黑衣人說莊陽郡主是個女人,被我嚇住了定然怕得不敢說話。
我心想如此輕鬆便能賺到一大筆銀子,才敢應下這件事!我真的沒有殺人!”
他拚命掙紮,卻掙不開官差的鉗製。
路人瞬間嘩然
!原以為這男子是為妻子出氣的爺們,沒想到內裏還有這般隱情!
他義正言辭來找莊陽郡主討個公道,實則他才是抹黑詆毀莊陽郡主的賊子!
戶部眾人也不禁心頭發寒。
隻是為了打擊安重華,就如此狼心狗肺以人命為矛……
背後之人心思實在歹毒!
更可恨的是,如此行事極有可能將剛剛萌發生機的新政扼殺在搖籃之中,阻礙大莊國力發展。
這樣想著,胡珺帶領戶部一眾官員上前,對官差厲聲道:“今日之事實在喪盡天良,本官定會一字不漏地稟報聖上。
諸位官差將此人帶回衙門,定要仔細審問。背後之人定不能輕饒!”
一旁酒樓之內看著這一幕的管事已經全然慌了手腳。
怎會如此,安重華非但未曾退避,反而當眾拆穿了他苦心經營的謀劃!
可惡!實在可惡!謀劃許久卻絲毫未損安重華分毫,他該如何跟主子交代!
安重華與戶部眾人回了府衙。
胡珺感慨笑道:“今日多虧郡主冷靜聰慧,當眾拆穿那男子的謊言,不然戶部定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安重華並未因此而自大,仍然皺眉肅容:“即便如此,這盆汙水潑下來,新政推行也必然受阻。”
她所言分毫未差!
趨利避害乃人之天性,即便明知那女子之死是人為的陰謀,臨安城中願意招募女子的店家也立即少了許多。
若在他們鋪子裏做工的女子出了事,他們鋪子的生意定然要受到影響,鋪主和掌櫃的又何必擔此風險?
且那女子被人**淩虐而死的慘狀,也嚇退了不少願意上工掙錢的女子。
便是有那等膽大的,也會被家中男丁阻止。
再倔強些的,便會被怒罵成不安於室的**婦之流,上趕著被人淩辱。
更有甚者,汙蔑上工掙錢的女子為**賤妓子,以上工掙錢為名,掩蓋其外出偷人之實。
種種汙言穢語,實在不堪入耳!
更嚴重的是,先前鋪子招募了許多女子做工,如今驟然生變。
許多鋪子一時間沒有合適的人手,臨安沿街的鋪子,關門歇業的有十之二三。
安重華先前營造出的大好局麵,幾日間就土崩瓦解,毀於一旦。
如此下去,莫說豐盈國庫立下大功,隻怕安重華的劫難很快就要臨頭。
果不其然,這日百官大朝會,六品以上京官和外放回京述職的官員一同上朝。
新上任的言官禦史姚星穀出列參奏,就先前之事,奏安重華女子亂政,瀆職欺上,致女子枉死。
複又致臨安商戶飽受流言之亂,經營受阻,影響民心和稅收。
姚星穀站在正殿中央,神情鄙夷:“女子本就目光短淺,見識淺薄,急功近利。
陛下征召女子入世,讓女子涉政,實在大錯特錯!
臣懇請陛下從重處理莊陽郡主,捋其官職,嚴懲其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