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有些懷疑,難道女人真的該用眼淚做武器嗎?
明明她一心為安國公府籌謀,父兄卻總認為她讓他們顏麵無存。
明明她為莊明盛殫精竭慮,他卻對她越加忌憚疏遠。
安國公猛喘了幾口氣,“這幾日你就呆在房裏,不要出門,等北戎使臣離開臨安後再說。”
“父親莫不是還打著讓妹妹們和親的主意?”
“這你就不必再管,就像清兒說的,女兒家該以恭順為美。兩國政事,隻聽父親安排便是。”
安重華寬大袖袍下的手掌緊握成拳,指甲幾乎深深嵌入掌心。
重活一世,她要護姊妹們周全,定不讓她再入前世困局。父親既然不允,那就看看究竟是誰技高一籌。
“明日是相國寺三年一度的佛會,道釋大師約我入寺。”
安重華抬眸淡淡道,“這次佛會,我本欲帶三妹妹一同前去。”
安國公憤怒的麵容一頓,怒意好似被卡在脖子處,不上不下。
道釋乃大莊國師,雖無明確的品級,卻深得陛下信重。
安清和若能得道釋青睞,獲一兩句批語,說不定會成為第二個安重華。
如此安國公府必將更加炙手可熱!
隻是方才安國公才說要安重華禁足,若立即改口,豈非自打嘴巴。
他端著架子,等著安重華低頭求饒。
可往日乖覺溫和的女兒,說完那句話後就呆愣一旁,垂眸無聲。
安國公緩緩熄滅的怒火好似又被吹了一口小氣,一下躥到頭頂。
見事情要遭,安清和忙軟綿綿地撒著嬌:“姐姐不過是小姑娘,難免有小性子。
父親是長輩,就別與我們這些閨閣女兒置氣罷!”
【安槐遠喜愛值+1,目前喜愛值92。】
【父親和哥哥的喜愛值都快攻略滿了,無論發生何事,他們都會站在我這邊。】
安重華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
果然,她一說完,安國公露出一個受用的表情:“為父隻得你們三個孩兒,清和雖不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可她溫文知禮,素來仰慕你這個姐姐。
你也該萬事為家裏人打算。日後再有這樣的事,不可再像今日這般衝動。”
安重華冷淡地應了一聲,頂著一身茶水回到房中。
夜色已深,她換了一身寬鬆的寢衣,才有心思倚在美人榻上,以手撫額,思索著身上發生的難以置信之事。
她稀裏糊塗地被萬箭穿心射殺而死,又奇跡般地重生在北戎議和之夜。
今夜她讓安慕大挫北戎銳氣,又讓一個奴隸一步登天,以此動搖北戎民心。
想必五年之內,北戎肅清國事都要費力,不會再有餘力侵犯大莊。
至於那個讓她十分忌憚的所謂【係統】,看起來不過是幫安清和爭寵求愛的手段。
雖說如此,卻也不可小覷,明日還得請道釋一探其中玄機。
前世她或許就是靠這個係統,讓莊明盛對她言聽計從。
黃河水患,桃城悍匪,北地旱災,皆因她媚上進言而讓莊明盛這個庸君錯失最佳時機,導致民不聊生,大莊逐漸破敗。
遲來的恨意纏上心髒,若此時有人在,定然能看到安重華眼中赤紅一片。
前世,莊明盛曾在溫存之時,於她耳邊低喃,說逐鹿天下,她安重華便是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嗬!棋子?
天下如棋,大莊皇室何人配執棋!
先是大皇子將宣武將軍朱堯氣死於沙場之上,被南疆占下十三城。
再而被北戎趁火打劫,一度逼至都城之下。若非玉陽侯安慕橫空出世,大莊早已滅國。
後安重華選擇了看似良善實則陰險的九皇子,以鳳命之身嫁他為正妃,一手扶持他上王位。
到頭來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黃巾軍區區烏合之眾,便嚇得他抱頭鼠竄。
最讓她憤怒的是,他和安威雲竟然因為一己之私,射殺安慕。沒了安慕這尊殺神駐守,大莊便如毫無爪牙的幼獸,隻能任他國分割蠶食。
安重華不用看都能知道,自此大莊百姓便如禽獸走狗,供他國人驅使。
棋子?
嗬!皇室無可用之人,那麽今生,她要當那,執棋人!
哪怕是嘔心瀝血,也要將千瘡百孔的大莊修整得固若金湯。
若安清和還要從中作梗,安重華便要將她扼殺在搖籃裏。
還未將思緒捋清,外間又傳來一陣喧嘩。
安重華分神聽了片刻,居然聽到安慕低低的哭泣聲。
心中一緊,連忙披上一件大氅,頭發都未來得及梳便走了出去。
幾個小廝搬著安慕房中的家具器什往外走,安慕則焦急地阻攔。
手中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小包裹:“住手!住手!不要搬我的東西!我不搬!”
那幾個小廝不敢碰他,隻敢伸手去拉扯他手中的包裹:“安大人就別為難奴才們了。
國公爺給您安置了新的院子,這是洗馬奴住的地方。”
安慕急得幾欲落下淚。
安重華連忙走過去:“都住手!”
幾個小廝這才停手,安慕忙將包裹奪回來,緊緊摟住懷中。
她走到安慕身前:“如今你已是有品級的侍衛,的確不該住在這馬棚。、
父親為你安排了新的院落,一開始或許不習慣,但定比你這馬棚舒服許多。”
安慕撲通一聲跪在她麵前,仰臉望著她。
眉心紅痣瀲灩生輝,稱著一張芙蓉麵幾乎要滴出血:“奴不想搬,奴想一直住在這裏,求郡主成全。”
或許是月色朦朧,照在他臉上顯得有幾分雌雄莫辨的美,安重華生出幾分憐愛。
又或許是他的忠誠,讓她在此疲倦之時感到些許慰藉。
她揮了揮手,示意小廝們退下,柔聲道:“起來說話。
如今你已經不是安國公府的奴才,不必在我麵前下跪。”
她披著大氅,率先走入馬棚旁搭著的小屋。
自安慕入府以來,一直住在這裏。屋子裏十分簡潔,一桌、一椅、一張破舊的小床。
幾樣簡單的家具卻擦得一塵不染。
安慕做事素來很盡心。
讓他打理安重華的馬,他哪怕自己生病發熱,也要強忍不適著將安重華用過的馬匹清理幹淨。
安慕緊緊摟著自己的包裹,跟著她進了屋子。
一進屋,便將包裹藏到被子下麵,還重重地壓了兩下。
安重華忍俊不禁:“宴席上,我曾允諾,若你能贏過北戎四皇子,我便滿足你一個願望。
如今,可以為你兌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