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第二十五章 討價還價(2)
“酌情解決”四個字倒是輕飄飄的,落實起來可就難了,主要是資金問題,不過李聽梵心裏已經有了譜兒。上午與村民代表交涉過,主要糾纏在住房標準上。好在最後雙方達成了大體一致。
雖說剛到初夏,陽光卻也灼熱得很,李聽梵剛一下車,忽然感到周身發軟,像是中暑了一般。她知道自己可能過於疲勞,努力定定神,看著辦公室主任關切的目光,笑了笑,拾步往山坡上走去。
工程指揮部設在一排簡易房裏,嘉龍集團的郭總正由龐武陪著在喝茶,見李聽梵幾人進來,他忙起身相迎,送上一副笑臉:
“李書記來啦?李書記辛苦了!”
彼此握手落座,寒暄過後,李聽梵問龐武,梁校長上井岡山學習收獲如何,什麽時候帶隊去四川災區?龐武笑著說,校長這一兩天就要動身,革命聖地一行,肯定思想境界大大提高,不然怎麽會有那麽高的覺悟,親自帶學員去抗震救災一線呢!說得大夥都笑起來。
梁吾周與方黎是大學同學。李聽梵來A市這兩年,兩人時有聯係。到高新區後,李聽梵得知,承建冶金技校校區工程,便是梁吾周幫助嘉龍集團中的標。決定將技校改建為高職院後,李聽梵去市委黨校專門拜訪過梁吾周,希望他能對未來高職院的校園規劃、專業設置、辦學特色等提提意見。在市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任上時,梁吾周對李聽梵很熱情,常常主動打電話噓寒問暖,把與方黎的關係時常掛在嘴邊上;可自打李聽梵改任高新區後,他的熱情明顯在降溫,聽說要讓他幫著出出主意,也是打太極拳,隻說龐武是黨校改造工程的總負責人,而且與郭總熟悉,於是指派他來與李聽梵聯係。
話歸正題。李聽梵首先對工地受到衝擊表示歉意,然後提出,市裏同意對丁家峪的村民給予住房補償,高新區準備在原先規劃的民居地塊拿出幾畝地,按照安居工程標準建設一個用於安置動遷村民的小區,這個項目也準備交給嘉龍集團。
“安居工程?那可沒什麽油水嗬!”郭總兩手交叉在一起,一顆碩大的祖母綠戒指熠熠閃光。
“說對了,沒有油水。不是不想給你油水,而是不準你有油水。”李聽梵臉上板起來,冷靜地說。
“為了社會穩定,適當地做點犧牲,嘉龍是願意奉獻的……”郭總沉吟著,接著又問:“需要多少麵積?”
李聽梵早就胸有成竹,幹脆地說:“按每戶八十平計算,大約需要九十套。”
八九七千二百平。郭總狡黠地轉了轉眼珠,問:“按什麽價位出售?”
“隻能是成本價。”李聽梵說,“我們與村民達成的協議就是這樣,不掙他們的錢。安居工程嘛,首先要算政治賬。你花多少錢建起來,就賣多少錢,一分錢不許加。”
“那哪成啊!”郭總叫起來,看了龐武一眼,“龐總,嘉龍集團可不是靠政治賬過日子的,我要養活那麽多人哪,還有各種稅費。不加價,我就要從自己腰包裏往外掏錢了,那可賠大發了!”
龐武笑而不答。
李聽梵的語氣裏沒有絲毫讓步的意思,強硬地說:
“郭總,九十套安居房,我要把它與校區建設綁起來對待。你到底有多大的利潤空間,我不想關心,我相信你比我心裏有數。現在這件事已經得到日普市長的關注,我想你會明白其中的利害得失的。我要告訴你的是,最晚入冬前,我要讓村民能夠住進去!”
她轉頭對龐武說:
“龐總也是內行,希望你幫著郭總好好算算這筆賬。”
郭總撓著頭,還是一副為難的模樣。
李聽梵想,不能一味地拿大帽子壓他,商人唯利是圖,也得適當給點甜頭,於是換了個笑臉,說:“我知道郭總經營有方,今年嘉龍集團的合同早就排得滿滿的了。這樣吧,明年高新區外商生活區的工程,我向市裏建議,爭取還由嘉龍集團承建。怎麽樣,這個條件可以吧?”
果然,郭總眼前一亮,爽快地說:“既是這樣,那我就照李書記的要求辦。咱雖然是民營企業,也得聽黨的話嘛,書記揮手我前進,沒二話。我保證按期交出九十套安居住宅,保質保量,讓李書記放心。”
雙方商談至此,李聽梵說,這件事關係重大,具體規劃她還得向市委市政府匯報,嘉龍集團要隨時做好開工準備。說罷,幾個人握手道別,分頭坐進各自車裏。
龐武開著斯巴魯送郭總回市區,見他還往李聽梵下山的方向打量,不由得罵道:“你小子,真是典型的奸商!這麽大個工程,賺得盆滿缽溢,做點積德的事都不肯!何況人家還給你成本價。”
“老兄哪裏知道!看上去油水不小,可是哪一路神仙不得打點?最後算來算去,也就是混個吃喝玩樂錢。”郭總叫屈道。
“這個高新區的新書記可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龐武警告他說,“手眼通天呢!得罪了她,在這塊地盤你可就沒戲唱了!我勸你還是識相點,何況她開出的條件夠優惠的了,你得學會放長線釣大魚嘛!”
“也是,這娘們兒有點意思。”郭總露出一副色迷迷的樣子依舊往李聽梵離去的方向張望,“能釣到這條大魚,才叫夠味兒呢!”
……
這邊車裏,李聽梵還在回味著剛才與郭總說的那一席話。看來這事就算四腳落地了,得抓緊向上級匯報。她打算明天就去找魏東。一旁的辦公室主任由衷地誇獎道,說沒想到李書記辦事這樣果斷利落,每句話都占著上風,硬是從那鐵公雞身上拔下了毛!然後低聲告訴李聽梵,上午來上訪的人中,那個坐在村長旁邊的矮胖子是丁家峪村的會計,與管委會前任主任丁大一是堂兄弟。李聽梵一聽明白了,怪不得他總是那麽陰陽怪氣地提出一個又一個不切實際的要求,起初她就懷疑他是在裏麵成心攪局,現在看,背後果然有牽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