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前路難行(6000+)
青鸞是被耳畔的低低的啜泣聲給吵醒的,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的思緒還有一瞬間的茫然,隨即昏過去前的事情一幕幕的湧進了腦海裏,青鸞下意識的從**坐了起來,可是這一動,她才發現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那種仿佛被人拆開來後又一根根的重組,痛入骨髓。
“嘶——”青鸞倒抽了一口冷氣。
唰的一下,床簾被人拉了開來,隨即印入眼簾的是夏至那張驚喜的臉。
“世子妃,您可醒過來了。”夏至的聲音帶著些許暗啞,眼睛腫的跟個核桃似的。
青鸞閉了閉眼睛,緩了緩身上的疼痛,才對著夏至道:“扶我起來。”
“哎!”夏至小心的將青鸞扶了起來,拿了一個青色的靠枕墊在床頭。
青鸞軟軟的歪在上頭,示意夏至撩開床帳子,看那帳子的樣子,她們應該還是在大相寺,青鸞回想了一遍這兩天發生的事,才問道:“我是怎麽回來的?昏過去多久了?”
她記得第一個在山林裏找到自己的是蔣傲傑,後來才遇到了白晝,她不確定最後將她帶回大相寺的是誰,如果是白晝還好,若是蔣傲傑的話那自己的前路怕是更加的難行了。
夏至見青鸞精神懨懨的樣子,可是一醒來卻要麵對各種各樣接踵而來的問題,心裏越發的難受了。
“是白晝帶世子妃回來的,都是奴婢的錯,皇後她們都發現了姑娘不在的事。”夏至說著噗通一下跪了下來,她覺得自己太沒用了,一點忙都幫不上,還盡給自家姑娘添麻煩。
青鸞搖了搖頭,沒有萬年防賊的道理,便是她自己當時都沒有想到,那場大火是針對她的一場陰謀。
“你起來,這件事並不怪你。”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傳來柳芊芊和刑悠悠的聲音,青鸞的眼裏閃過一絲訝異,夏至趕緊解釋道:“奴婢去求了魏王世子妃幫忙,她讓人傳了消息給威遠侯府,夫人是一個時辰之前趕到的。”
現在蔣後還住在大相寺,便是衛澈過來也不合適,因此侯府裏得了消息後,柳芊芊便先趕了過來。
“快請她們進來吧。”青鸞道。
須臾,刑悠悠和柳芊芊走了進來,兩個人的臉色都帶了笑,但是那眼裏還是掩不去的擔憂,特別是柳芊芊,作為一個將小姑子真心當成親妹妹疼愛的嫂子,她最想看到的是青鸞的麻煩,可是這事一出,她當真不知道青鸞往後該怎麽麵對,即便上官絕心裏頭是喜歡青鸞的,可是在麵對各式各樣的流言的時候,他能否到最後都是站在青鸞那一邊的。
“青鸞,你現在還好嗎?有哪裏不舒服的?”柳芊芊斂去心頭的重重憂心,上前道。
青鸞到底打小就是侯府嬌養長大的嫡女,什麽時候承受過這樣的苦,當柳芊芊看到青鸞的時候,眼淚都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全身上下最嚴重的傷便是在那一雙足上,腳底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那反複磋磨出來的傷口都跟襪子粘在了一起,夏至和俏兒兩個花了一個時辰才將那一雙幾乎看不出原來顏色的襪子給脫了下來。
“嫂子,我沒事,悠悠,謝謝你。”青鸞蒼白的臉色綻開了一抹微笑,可是這笑看在柳芊芊的眼裏,越發讓她心酸不已,這麽懂事的女孩,怎麽會有那麽多的坎坷呢。
刑悠悠倒沒有像柳芊芊那樣頗多感慨,而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問道:“你有什麽打算?”
現在的話,傷心難過根本就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這是一場陰謀,那斷不會隻是這麽單純的擄人又放回來,想來在她們回京之前,京裏便會有各式的流言了,這個時候扛不扛的住就看個人的心理素質了。
刑悠悠的話很直接也很現實,青鸞笑道:“還能怎麽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兩個人相視而笑的眼神都看到激賞。
“你這個奴才膽子好大,竟敢攔著我們。”一聲嬌喝打斷了屋子裏的安謐。
青鸞微微的垂下眸子,藏在被子裏的手用裏的握了握,這麽快就急著來看她的笑話了嗎?
柳芊芊皺了皺眉頭道:“是上官靜?”
“應該不止她一個。”刑悠悠加了一句。
青鸞知道外頭攔著那些人的定是白晝,也就隻有她有那個武力值能攔住那些人,不過該麵對的總該麵對的,這躲著也不是辦法,青鸞想了想便揚聲道:“白晝,讓她們進來。”
不一會,肖側妃,陳氏,楚氏以及上官靜便魚貫而入。
肖側妃柔弱的臉上滿滿的都是心疼,還未開口,便先掉了眼淚,“這可怎麽辦才好啊?可憐的孩子……”
唱做俱佳的表演幾乎比那戲台上的名角還要逼真,這一招無往不利的掉眼淚招式也是肖側妃成功樹立柔弱善良的經典招牌。
可是這屋子裏的人都是知道她底的,刑悠悠是個爽直之人,本來就看不慣這女人動不動掉眼淚的招數,特別是這女人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女人,再哭,那臉上的脂粉可要掉光了啊。
青鸞也不吱聲,就這麽看著肖側妃表現她的良善。
過了好一會,肖側妃才收了自己的眼淚,看了一眼垂著頭的青鸞,又看了一眼邊上坐著的柳芊芊道:“衛夫人,這一場大火實在是太突然了,當時大家都亂了,誰都沒想到那賊人會趁著大家滅火的時候動手,等我們發現的時候,青鸞都讓人給擄走了,一天一夜啊,我的心就跟刀割似的,這孩子受苦了。”
肖側妃的每一句話都在彰顯她的關心,可是細細的一思量,那話中透露出來的意思不言而喻,一天一夜,一個女人被擄走了一天一夜,誰能擔保這一天一夜裏發生了些什麽事呢,引人遐想的一天一夜。
柳芊芊臉上的神情微凝,果然是個不安好心的老妖婆,這別人都還沒說什麽呢,她就先開始往青鸞身上潑髒水了。
相較於柳芊芊的憤怒,青鸞的心裏很是平靜,這件事她思量著也就兩撥人有可能做,一個便是蔣家的人,青鸞最先想到的是那個對上官絕有別樣心思的蔣瑤,當然蔣家也有可能知道並配合著她的行動,畢竟蔣瑤覬覦上官絕,蔣家覬覦的是秦親王府,將她從秦王世子妃的位子上拉下來,那麽他們的目的便達到了。
當然另外一個可能性便是眼前肖側妃這一夥人做下的,但是這個可能遠遠小於蔣家的可能,畢竟從一開始的火災到後頭有人闖進來將她擄走都是安排好的,在蔣後的安全重於一切的跟前,肖側妃她們要成功做下這樣的安排的幾率並不大,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們上來踩她一腳。
“肖側妃說的是,可不是受苦了,一天一夜走下來,我的腳都要走廢掉了。”青鸞道。
她的雙腳是露在外頭的,上頭已經敷了厚厚的藥,不過比平日裏看上去腫了很多,看上去觸目驚心的。
肖側妃見青鸞這副樣子,心裏頭不由得撇了撇嘴,這女人倒是冷靜,若是換成其他的女人在麵對這種狀況不是羞憤欲死,那至少也是不願意見人的,瞧她那麵上的神情,可真是夠坦然的,可惜她還不懂得流言猛於虎的道理,即便真的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但是這個社會對女人的苛責就能逼死她了。
“大嫂,那賊人為什麽要擄走你啊?”上官靜揚著一抹笑問道。
柳芊芊氣的幾乎要跳起來給上官靜一把掌,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如此的惡毒,也不怕嫁不出去,不過多年的素養讓她做不出那麽失禮的行為,隻語氣也多了幾分的強硬:“肖側妃,大夫說鸞兒走了一天一夜,身體累的虛脫了,你們也看過了,如果沒什麽重要的話還是不要打擾她休息了。”
肖側妃道:“衛夫人說的是,青鸞的這番遭遇,我們做長輩的都很同情,靜兒,你怎麽可以問出這麽無禮的話來,這不是往你大嫂心裏頭撒鹽嗎,還不快道歉。”
說起往傷口撒鹽,這上官靜還真得同肖側妃好好的學習學習,哪有這麽硬邦邦的直來直去的,至少也得用關懷的話表達出來嘛。
起即候識。若不是青鸞一手按著柳芊芊的手,她幾乎是要拍案而起了,刑悠悠拍了拍手,突然站了起來道:“人人都說秦親王府的肖側妃是一個善良溫和的人,如今看來,當真是不錯的,肖側妃,我實在是太佩服你了,還得向你請教請教。”
刑悠悠說的一臉的認真,好似虛心討教的好學生,肖側妃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卻聽到刑悠悠道:“聽聞肖側妃將秦王世子當成親孫子一般,他想要什麽就給什麽,美婢舞娘,肖側妃送了不少給秦王世子吧,這一份疼愛可當真是難得啊,畢竟可從沒有聽說肖側妃給自己的親孫子送什麽善解人意的美婢的,倒是善騎射善功夫的武師倒是找了不少,隻不過這些武師當中又有幾個是給秦王世子的,這恐怕就是嫡親的和沒有血緣關係的區別吧。”
刑悠悠的話讓整個房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肖側妃的一張臉青紅交錯的,青鸞垂著頭斂去了眼中的笑意,她隻能說刑悠悠這直來直去的性子果然是戰鬥力十足,這麽多年來,可從來沒有人當著肖側妃的麵說過這些話,隻差沒有說出一個“捧殺”來了,這一記耳光甩的可真夠響亮的。
柳芊芊亦是一驚,隨即看向刑悠悠的目光多了幾分感激,現在的魏王府早已經風光不在了,可是刑悠悠竟然肯為了青鸞同肖側妃等人撕破臉,這一份好意她記下了。
“肖側妃的這份本事確實值得學習,將親生的培養成了少年英才,將世子培養成了上京的第一紈絝,我想家裏有庶子的都可以學習學習。”柳芊芊皮笑肉不笑的說了一句。
肖側妃的臉色變了變,陳氏卻是搶著道:“母親,青鸞要休息了,我們看過了也表達了自己的心意,也該走了。”
上官靜雖然心思單蠢,此時也聽出了刑悠悠和柳芊芊二人是在諷刺自家祖母,一時臉上閃過怒容,在她的心中,祖母是真心對大哥好的,隻有大哥每次看到祖母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沒有好臉色,祖母卻從來都不生氣,還可盡的將好東西給他,這一份好便是二哥都比不上的,她們到底有什麽好不滿的。
上官靜剛要開口,卻被楚氏一把抓住了,這氣氛已經夠僵了,再弄下去搞不好兩家就要打架了,現在這個時候衛青鸞是受害者,有些話便是知道也不應該由著她們說出來才是。
肖側妃被陳氏這一打斷,理智也回來了,也不理會刑悠悠和柳芊芊的諷刺,隻站起來道:“你好好養身子,我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說著一行人便呼啦啦的離開了。
等她們離開後,柳芊芊才氣道:“這都什麽人啊,鸞兒,等回了京你就回家住,別理會這些人便是了。”
青鸞搖了搖頭道:“嫂子,我已經出嫁了,你放心,那些人的話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現在還是在大相寺,等到回到上京她可以想象那些話會傳的多難聽,即便她自己清楚其實這一天一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可是沒有一個人會信她的話,她在別人的眼裏就是個失了名節的女人。
在大家族裏名聲是重於一切的,他們不會允許有這樣的姑娘給自己家族蒙羞的,但凡有這樣的也都秘密的處置了。
她知道自家哥哥不是這樣的人,老太太嫂子都不是這樣的人,他們疼愛她,重視親情更甚於家族的名聲,但是她卻不能讓自己的過錯擔在威遠侯府上。
青鸞的拒絕讓柳芊芊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她也知道青鸞的性子,一旦決定了的事一般都不會更改,這傻姑娘真正讓人心疼,看樣子她還得跟夫君好好商量商量,怎麽才能更好的保護青鸞。
青鸞的身子畢竟還沒有好透,這醒來了一會,又應付了肖側妃一夥人,精力便有些不濟了,柳芊芊和刑悠悠見狀便讓她好好休息。
青鸞是真的累了,送走了兩人,夏至又服侍著她躺下,厚重的床帳遮住了外頭的光亮,青鸞的臉上才閃現了一抹脆弱。
她是一個受著正規教育長大的大家閨秀,那些女子在乎的一切她都在乎,她也知道流言輿/論能夠逼死她,可是這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她便是哭泣流淚也沒有任何的作用,相反隻會給人一種她就是遭受了羞於啟齒的待遇才會這麽痛哭流涕的感覺。
未來的路該怎麽走她也很迷茫,老王爺雖然對她還不錯,可是那也是在她名聲無礙的情況下,她是秦王世子妃,也是秦親王府未來的女主人,秦親王府未來的女主人又怎麽能是一個名聲有汙的人呢。
還有上官絕,他又會不會介意?QvjL。
青鸞一想到上官絕,心裏便止不住的疼痛,她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這輩子的幸福,可是她的幸福竟然如此的短暫嗎?
她當然知道上官絕是喜歡她的,這一點她從未懷疑過,可是這份愛這份喜歡究竟能不能夠經受住流言的衝擊,她並不能確定。青鸞隻要一想到上官絕會有懷疑的眼光看她,她便難受的說不出話來,被人擄走的時候她沒有哭,當走了一天一夜幾乎毀了自己的雙腳的時候她也沒有哭,可是這一刻她的眼淚卻是止不住的沾濕了枕巾。
肖側妃等人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時候,上官靜便忍不住的掙脫了楚氏的手,衝著陳氏道:“娘,那魏王世子妃和威遠侯府夫人太過分了,她們怎麽可以這麽說祖母的。”
陳氏睨了一眼義憤填膺的女兒,不由得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撫,眼角餘光偷偷的瞄了一眼肖側妃,以她對肖側妃的了解,這個時候她定是萬分惱怒的時候,偏自家女兒還一提再提,這不是找不痛快嗎。
不過出乎陳氏意料的是,肖側妃竟然沒有生氣,而是拉過上官靜的手道:“好孩子,祖母知道你的心思,外人不了解就算了,咱們犯不著同她們生氣啊,好了,你跟著你嫂子回屋吧,祖母還有話同你母親說。”
上官靜得了肖側妃的安撫,像是被順了毛的貓,一下子乖巧了起來,聽從肖側妃的話跟楚氏一起離開了。
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子又冷了下來,陳氏站在肖側妃的身邊,看著她臉上的笑容一點點的褪去,越發的小心翼翼了。
過了好半晌,肖側妃才指了指身邊的位子道:“坐吧!”
陳氏站的腳都酸了,得了肖側妃的吩咐後卻也不敢立即坐下,隻道:“母親也不必介懷,等到回了上京便是她的末日了,如今便先容她張狂一下。”
“她可不簡單啊,我原本思量著她這一次總該失了冷靜,可是你也看到了,她臉上可沒有任何的驚慌,便是這一份的沉著,楚氏便比不上啊。”肖側妃正了正臉色,透過窗子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讓那些眼角的細紋無所遁形,這歲月終究在她的臉上留下了痕跡。
陳氏點了點頭,說實話,進門之前她也沒有想到衛青鸞會有這樣的表現,不過不管是她本來性子堅強,還是強裝出來的鎮定,橫豎都沒有用了,便是老王爺再喜歡她,也不會因為她而搭上秦親王府的名聲,讓一個名聲盡毀的女人當秦親王府的女主人那豈不是讓秦親王府成為整個上京的笑話。
“母親,你說會是誰這麽恨她,非得讓她比死還難受。”陳氏壓低了嗓音問道。
肖側妃的眸子裏閃過光亮,能在這四周圍有一千羽林衛的大相寺做下這等事的還能有誰,不過這樣也好,不用她出手便除去了一個敵手,老王爺也怪不到她的頭上來,蔣家這是看上秦王世子妃這個位子了。
“行了,這件事我們別管了,一切都讓老王爺定奪。”肖側妃沉默了一會才道,“到是你,跟魯國公夫人換了庚帖沒有?這件親事也要盡快定下來。”
“母親放心,我已經拿到了蔣三公子的庚帖了。”說到這個事,陳氏的臉上有了笑容,她如今是越看蔣傲傑越歡喜,這真是一門好親事。
她們這邊談論著上官靜和蔣傲傑的親事,卻不知道魯國公夫人那邊遭遇到了一點挫折。
“娘,成親這麽大的事你為何不先同我商量一下。”蔣傲傑聽到自家母親居然說替他定了一門親事的時候,一下子淡定不了了。
魯國公夫人一臉的平靜:“你急什麽,你兩個哥哥的親事都是我決定的,當初他們也不知道,現在還不是和和順順的。”
蔣傲傑道:“哥哥是哥哥,我是我,娘,我想再過幾年。”
“什麽再過幾年,你的年紀都老大不小了。”魯國公夫人白了蔣傲傑一眼。她這一生,最引以為傲的便是生出了四個優秀的孩子,這四個孩子當中,她心裏頭最喜歡當然是被視為吉兆的龍鳳胎,後來女兒進了宮當了皇後,她便將這份喜愛全都給了幼子。
三個兒子當中,老大穩重能擔得起魯國公府,老二謙遜識禮,唯有這蔣傲傑最是桀驁不馴,有的時候連他老子的話都是不聽的,之前自己也是想給他找個媳婦,都被他三言兩語給推了回去,不過這一次她可不會再由著他的性子了,上官靜雖然並不聰明,不過相貌也是不錯的,加上好歹也是姓上官的,這身份倒也匹配。
蔣傲傑見自家母親似乎是鐵心,眉頭皺的緊緊的,沉默了片刻才問道:“那定下的是哪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