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搖知道,婦人是想將她丈夫吃了辣鍋子而亡的事情,越鬧越大。

故而,便越發理智處理此事兒,不急不躁。

看起來,似乎不將別人的死放在了眼裏。說話做事兒,不緊不慢的,好生讓人惱火。

可實際上,正是這種態度,更顯得她問心無愧。

民以食為天。

做餐飲這一塊的買賣,本就比做別的買賣要困難,要敏感。

從事情發展到現在,沈扶搖所能獲取的有用信息實在太少。

說實話,她一開始心裏也犯怵,生怕真是自己的辣鍋子出了問題。

賠償,道歉,是小事兒。甚至,毀掉了名聲兒,都不重要。但如果真的是因為辣鍋子而害了一條人命,沈扶搖定是要內疚一生的。

可後來,當她仔細分析了眼前的婦人以後,心便漸漸開始安定了。

她相信自己的辣鍋子是沒有問題的。

有問題的,是這個婦人!

所以,她無論如何都不能順著這婦人的話走。

她要學會先發製人,掌握主動權。

“有些人腸胃不好,吃了太多辛辣的時候兒,容易胃疼與腹瀉。有些人肝火旺盛,若還吃辛辣食物,便如同火上澆油。但這些,都不代表辛辣食物是個壞東西!

倘若你體內有濕氣兒,辛辣食物能幫你祛濕。天氣兒寒冷時,可為你驅寒。有些人體質特殊,還可借此養顏。所以,夫人方才的那一番話,未免太過片麵了。”

言畢,還不等那婦人開口反駁,沈扶搖又緊接著道:“其次,咱們再來說說您丈夫的死。”

那婦人瞧見沈扶搖將話題扯到了她男人身上,也不去管什麽辛辣食物是好是壞了。

隻道:“我夫君的死,就是你們酒樓的辣鍋子造成的!”

“夫人為何如此肯定?”

沈扶搖聽言,問道:“若我沒有記錯的話,您方才才與我說過,您丈夫每個月都得來我們酒樓好幾次。既然來了那麽多次都沒有吃壞身體,那便說明咱們辣鍋子是沒有問題的!”

“第一次第二次沒有問題,難道第三次第四次還是沒有嗎?”

婦人見沈扶搖竟想為此事兒開脫,忙將眼淚收起,質問:“這辣鍋子,每一份都是你親自做的嗎?如果不是,你憑什麽如此肯定,你的辣鍋子沒有問題呢?”

“因為我相信我的廚子。”

沈扶搖淡淡看了那婦人一眼,一字一句道:“我相信他們不僅僅有著極好的廚藝,更有著一顆善良溫暖的心!

辣鍋子的用料,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湯底裏每一種材料,也都曾讓醫術高明的大夫看過,沒有任何相克!辣鍋子本身沒有問題,我的廚子也沒有任何動機,對你丈夫下手……”

“你相信你的廚子,可我不相信!”

那婦人還不等沈扶搖將話說完,便揚聲兒打斷:“我隻相信我的眼睛!我親眼看到我的丈夫口吐白沫,倒在我的麵前!親眼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般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如今,你隻用一句‘相信’,便想推脫責任,哪裏有那麽容易?就算你的辣鍋子本身沒有任何問題,可人心難測!你是你,你的廚子是你的廚子!你怎麽就能肯定,你的廚子沒有壞心思呢?

這世上,多的是肮髒的心,多的是你無法猜測的事情!也許,你酒樓裏的廚子,不滿你所給的工錢,想要報複你!也許,某些廚子隻因為遭遇了一些難過的事兒,便心理失衡,在辣鍋子裏動了手腳!”

“既然這世上,多的是咱們無法猜測的事情,那麽夫人您又何苦生出這麽多的猜測來?”

沈扶搖瞧著這婦人說得頭頭是道,越發肯定了她心懷鬼胎:“老實講,我還真是佩服夫人您呢。我自幼便做買賣,見慣了各種搶奪生意的小手段與陰損的招數。

如今這酒樓,不過是出了一件暫時無法確定下來的意外,便足以讓我著急上火。可夫人呢?失去了最最親近的枕邊兒人,邏輯卻依舊還能如此清晰,果真令人欽佩!

不過……”

沈扶搖話鋒一轉,問道:“就著方才夫人的質問,我倒也想問夫人一句。夫人,您憑什麽一口咬定,您丈夫的死,與我們酒樓有關?您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您丈夫死被我們的辣鍋子毒死的?”

人非草木,皆有七情六欲。

任何人,隻要失去了自己的親人,想必腦子都是混沌的。

沈扶搖承認,婦人方才哭成淚人的樣子,十分令人動容。

可僅僅隻是一會兒的功夫,她便變得如此咄咄逼人……

這轉變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沈扶搖本不願牽扯其他。

但為了自證清白,還是選擇用言語來提醒眾人,這婦人死了丈夫後,腦袋竟還能如此清醒,可真是不簡單啊。

哪怕她的這一番話,不能立即便起到作用。

但至少,也能讓在場的眾人心裏多了一些判斷。

婦人聽了沈扶搖的話,眸子先是微微一閃。

隨後,便又很快隱去,道:“我夫君近些日子胃口不好,就想吃一頓你們酒樓的辣鍋子!所以今日晨起時,連早飯都沒用,便直奔你們酒樓來了。

他在你們酒樓待了一個多時辰,回去後也沒再吃過別的東西。若不是因為你們酒樓的辣鍋子出了問題,他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說沒就沒了?”

“從您丈夫出門到他回府,夫人您是否一直如影隨形?不曾離開過半步?”

“男人是天!他要出門,我身為婦人怎能時刻纏著?”

婦人微微一愣,一時尚未反應過來,隻得老實回答:“更何況,我對辣鍋子並不熱衷,所以……”

“所以,您並沒有時時刻刻待在您丈夫身邊兒,對嗎?”

“是!”

“既然您沒有時刻看著他,那麽您又怎麽知道,他除了在酒樓裏吃過辣鍋子以外,再沒吃過別的東西?”

“這是他出事兒之前告訴我的!”

婦人回過神來,連忙解釋:“他從你們酒樓回去以後,才過了半柱香的時辰,便覺得腹痛難忍!我問他吃了什麽,他說隻吃了你們酒樓的辣鍋子!除此以外,再沒碰過別的東西。”